虽然不对,可这是现实。
骊山县如今生活好了,百姓富足,但是在官府的制度方面,对比秦国没有丝毫的进步,也可以说是秦国的官员制度,是一直被延续下去,甚至到了后世,也没有大的改变。
这是一套成熟的、完善的、行之有效的制度,但是其中最大的变量是人,只要是人来执行,必然会出问题。
“小刀会是本地的,那炸天帮又是怎么回事?”
老汉解释道:“这个炸天帮并不是本地人,他们是从西域进关的胡人,原本是贩卖毛皮的商人,在内史一带做生意,因沿途盗匪众多,这些西域商人自发的拉帮结派,后来他们给自己的帮派起了个名字,就叫炸天帮。”
黄贺听了老汉的介绍,心中暗道:历史果然是个循环,不管在何朝何代,始终少不了偷摸抢骗,这是人性。
有的人天生就是坏、就是懒、就是想不劳而获、欺压良善。
对待这些人,黄贺只有一个念头——打!
别说是人,就算是一群羊,里面也肯定有一只特别活跃,没事就喜欢骑母羊、顶撞牧羊人,这种羊不杀了吃肉,还留着过年吗?
“听你这么说,这个炸天帮还是个正规的商业组织?”
老汉摇摇头道:“正不正规我不知道,反正这些人极为抱团,他们在城西有一条街,街上面全都是来自西域的商人,他们卖的东西也很贵,听别人说,他们售卖的一种糕点,一刀下去,就能让人倾家荡产,许多不明就里的人,听到价格就后悔了,可是如果敢说不买,他们就将你团团围住,必须支付完才能走,否则就得让家里人来赎。”
英布骂道:“他马的,比我还狠!”
黄贺这才想起来,英布也是盗匪出身,论起来,这些炸天帮、小刀会都得问他叫大师兄。
“去,把他弄醒。”黄贺朝英布努努嘴。
英布来到昏迷不醒的年轻人面前,一脚踩在年轻人的手掌上。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街道,行人纷纷投来惊惧的眼神。
年轻人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一直在装死,他等着黄贺两人离开,好趁机溜走,谁知道黄贺不按常理出牌,居然不讲武德,搞偷袭。
“过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年轻人捂着手掌,在地上翻滚,英布冷冷道:“再鬼叫,我让你另一只手掌也残废。”
年轻人立即收声,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强颜欢笑道:“嘿嘿,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只不过他的左手手掌,紫红一片,肿胀的老高,看样子是真的断了。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年轻人在小刀会里摸爬滚打好几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我问,你答,若有半句假话,人头不保!”
年轻人“咕咚”咽了一口唾沫道:“帅哥,我看你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犯不着为了我这样的人,走上不归路啊!”
霍!
黄贺惊了,原来你踏马的也知道这是条不归路,法制意识很强嘛!
“那你刚才还欺负人?”
年轻人哭丧着脸,“我那也就是吓唬吓唬他,哪敢真砍人家的手。”
“再说了,这群人狡猾的很,他们表面上淳朴老实,背地里也是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你看我一开始问他要钱,他说没有,其实呢,他就是不想给,还撒谎!”
黄贺揉了揉鼻尖,然后劈头给了他一个还我漂漂拳:“你踏马一个收保护费的,还有脸说农民狡猾,他要是不撒谎,钱不都给你抢走了?我真是服了你这个老六。”
“从现在起,你要是敢多说一句,我就给你一个大比兜!”
虽然黄贺的语气森严,可是面带微笑,但是落在年轻人眼中,比踩断他手掌的英布还要吓人。
不怕人狠,就怕人笑。
这是年轻人多年挨打后,积累下来的经验。
“你们小刀会总部在哪,有多少人,武器配置如何……”
问清楚小刀会的情况,黄贺就让英布把年轻人送去了亭舍(派出所)。
此地属北区,而原本北区亭舍的亭长西亭志,此时正在接受组织调查,等他把罪行全都交代,再决定发配到什么苦地方干活。
所以现在的北区亭长位置还空缺着,由原本的副亭长田海担任。
年轻人以为自己说完就可以离开,然后带着帮中兄弟杀个回马枪,先杀黄贺、英布,再搞死卖小麦的老汉,谁知道对方直接选择报官。
“你们不讲信用,不守武德,有本事单挑,单挑——啊!”英布嫌他聒噪,卸下了他的下巴,然后拎着他的后衣襟就去了亭舍。
黄贺蹲下身子,向附近的住户借了扫把、铁锨,帮助老汉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小麦。
没了恶人,原本选择观望的行人纷纷伸出援手,帮助老汉一起干活。
大多数的普通人,还是见不得穷人受苦,没有切身利益损害,也不乏忠义之士,年轻人或许会热血上头,冲冠一怒;但是成年人会考虑利弊,动手之前,会想一想自己的家人。
每个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在外面,你只是一棵草,在家里,你确实一片天。
草没了,没人关心;
天塌了……
装好粮食,黄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斤的粮票递过去,“这些粮食我都要了,你拿着钱去城里卫生院,抹点伤药。”
老汉连忙推辞:“公子大恩,小老儿没齿难忘,怎么敢收恩公的钱,今日若是没有公子在场,小老儿的这条臂膀肯定不保,这些粮食,就送给公子了。”
老汉话说的漂亮,脸上的肉疼之色却溢于言表。
黄贺也是个人精,哪里还看不出老汉的意思,这种感觉就如同过年的时候给小孩压岁钱,小孩父母也想要,但是嘴上推却:你给他干什么,他又不能花。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黄贺一把将粮票塞进老汉的手中,“咱们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你这一车小麦少说也有二百多斤,我给你100斤粮票,也不算吃亏。”
老汉感动的无以复加,被打的时候都没有流泪,眼下却是老泪盈眶。
“方才我听你说,家中还有要看病的孙女,拿着这些钱,快点给她看病吧。”
老汉叹了口气道:“唉,我那苦命的孙女,父母早死,跟着我一个老头子长大,如今才只有十岁,哪一天我死了,她可就成了孤儿。”
黄贺多嘴问了一句:“你孙女到底得了什么病?”
老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发热、怕冷,乡里的大夫看过,说是感染风寒。”
听老汉这么说,黄贺也没有过多担心。
后世的人还经常头疼脑热,更不用说医疗、生活条件更差的古代人,人吃五谷杂粮,就难免生病。
黄贺又摸出一张一百斤的粮票,塞在老汉手里,“给孩子也带去卫生院,别耽误了。”
老汉哪里不知道,自己今天是遇到了贵人,又是千恩万谢。
黄贺抬腿来到了北区亭舍。
亭舍也是秦朝基层行政机构之一,地位非常重要。
秦朝的行政机构简单,从中央到地方,只有郡县,县之下是三老、游徼和啬夫。
这一级的官员称作有秩,俸禄百石,也是秦国编制的最底层,由秦国财政负责他们的工资发放。
亭舍最初和郡一样,属于军事单位。
等同于哨所,但是不驻扎士兵,他们的工资不由秦国财政负责,属于编外人员,主要的职责就是维护地方治安,缉拿盗匪、摊派徭役、征收钱粮,顺便承担书信转送,上传下达的任务。
刘邦做泗水亭长的时候,就是因为摊派徭役,没有完成,被迫流亡与邙山。
在黄贺看来,这个时候的亭,相当于后世的派出所、邮局、乡政府的集合体。
虽然没有编制,但是权力比后世可大多了,属于眉毛胡子一把抓。
西亭智靠着一个小小的北区亭长职位,能引得诸如韩春这样的地头蛇巴结,可见权力的诱惑,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接任西亭智职位的,是原来的副亭长——田海。
田海原本是北区的三老之一。
对于本地的情况,了解的深,适合开展群众工作。
黄贺虽然是个外来户,但是想要在秦朝站稳脚跟,必须要用本地人。
在这一方面,历朝历代都无法改变,强大如成吉思汗、皇太极,打入中原,不还得靠中原人管理天下嘛。
田海这几天高兴地很。
他今年四十岁,放在古代,也是正值壮年,也是满心的抱负。
奈何朝中无人,不好做官。
黄贺崛起的太快,手下提拔的多是以前骊山的刑徒,他们这些本地土着,只能跟在刑徒后边打打杂,也没有门路接触黄贺。
这次西亭智出事,就给了他一个机会,田海对亭长这个位置垂涎已久。
“每天早上第一句,先给自己打个气!”
田海从亭长的花梨木床上起来,洗脸、漱口、整理衣冠,把头发梳成当官的模样,穿上一身帅气的黑色制服。
制服的右胸口处,绣着几个金色大字“北区亭长。”
作为骊山的官员,每个部门都有专门的制服,这是黄贺统一规定。
秦人尚黑,所以骊山县的官吏,从上到下都是一水黑,只在制服的外面,绣着各自的职务、名字,倒也一目了然。
“亭长,该点卯了。”亭卒小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