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彦虎在高地上端着望远镜冷冷的看着城墙的那个断裂处,暗暗得意的露出了一丝冷笑。
冲击在最前面的回军将领,就是从潞安回乱中逃出生天的马步青。
当时他和大批的回人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刚好就被山腰上的松柏植物挡住,最后竟然有十几人幸存。
马步青就带着这十几人乔装打扮,走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到了宁夏,投奔道白彦虎的手下。
如今马步青可是白彦虎军中的精锐部队,因为他见识过华兴军的排兵布阵之法,所以对洋枪的使用也比其他的将领也更为熟练。
“弟兄们,拔刀。”
待回军距离城墙五十多米时,葛飞熊手下的兵勇全部拔出了大刀,明晃晃的在阳光下不断的闪着亮光。
城墙的弓箭手急忙放箭射击,马步青立即组织兵勇排成洋枪阵对城墙上的弓箭手进行反击。
这时有一二百名手持大刀长矛的回军已经冲到了断口处,葛飞熊一挥刀,上前就砍死了一人。
葛子营的兵勇也嘶吼着全部拥上前,和不断涌进的回军短兵相接起来。
马步青好不容易压制住了城墙上的弓箭手,却看见其他营队的回军不断朝缺口涌了上去,心里气个半死。
回军的统领方式还是以前跟淮军的团练差不多,各营部为了争夺功劳,时常是相互混战,完全没有配合的感念。
本来马步青的洋枪兵已经占据了优势,完全就可以靠洋枪从缺口冲杀进去。
但是此时回军和汉军混战在了一起,已经没有了开枪射击的机会。只得眼睁睁的这些没大脑的将领,不断的挥舞着刀棍和汉军近距离厮杀。
战斗从早上持续到了中午,葛字营一千多人死伤过半,但还是坚守在缺口处。
回军暂时撤退,在阵地上生火早饭。
如今白彦虎占据着极大的优势,信心满满,并不怕这只煮熟的鸭子飞掉。
倒是战场上各军的混乱冲击让他心生怒气,把众将领召集了起来,开了个短时间的作战回忆。
“马步青,刚才你的马家军明明冲击到了缺口处,为什么不继续攻击?”
白彦虎满脸愠色的紧盯着马步青。
“禀告大帅,方才缺口处涌满了我们自己的人马,属下担心开枪射击后,误伤自己人。”
马步青环顾了下刚才争功的那两支军队的将领,并不提他们的名字。
“马步青,你胡说些什么,明明就是你贪生怕死,畏不向前。”
白沙儿闻言就怒吼着站起身子,马步青的意思他很明白,明摆着就是在指责自己在战场上瞎捣乱。
其他的将领本就是陕回一支,对潞安府的马步青从来都很排斥。如今白沙儿一开口,全部对马步青指责了起来。
“都给老子闭嘴。”
白彦虎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满眼怒火的看着手下将领的争斗。
将领们这才垂下了脑袋,都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马步青,本帅要是你,刚才谁挡在你前面,本帅照样格杀勿论。战机从来都是一转即逝,你这样优柔寡断,怎么能统领大军。”
白彦虎愤愤的骂了句,明摆着就是给马步青撑腰。
“是,大帅,属下都记下了。”
马步青点了点头,虽然挨了骂,但是满心的高兴。
“好吧,大家用过饭,下午再次对城墙发起冲击。若是延安府再拿不下来,统统军法行事。”
白彦虎狠狠的拍了下桌子,众将蹭的都站起身子,单臂抱胸退了下去。
午时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北方的初夏在黄土高原上来的更为猛烈。
进攻开始后,再也没有人和马步青配合,众将都商量好的一样,都和马步青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战场上马步青的五千多洋枪兵,就跟孤军奋战一般,直冲冲的朝缺口冲击了上去。
方才停战的瞬间,葛飞熊已经带着民夫把城墙修补了一番。虽然只有一米多高,但是足够抵挡马步青的子弹。
因为没有将领配合,马步青自然没有火炮的照应。率着洋枪兵冲击到缺口处时,里面顿时箭雨密布。一排排的箭雨朝回军密集砸去,回军虽然开枪还击,但大都打在了石头墙上。
在五十米的距离内,前膛洋枪的威力其实和弓箭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容易操作,更能迅速的操练更多的兵勇来。而弓箭手最少要培养一年以上才能见到效果,而且臂力不强的兵勇也会遭到淘汰。
葛字营的弓箭手却有些特殊,当初都是从捻军中吸收而来,对于弓箭十分的精通。
马步青气个半死,胸中也颇为无奈。只要此时有炮火支援,砸开那一米多高的松散围墙。马家军便能迅速的直插进去,从而打开缺口。但如今其他将领心怀鬼胎,硬是没有一人从旁策应。
白彦虎在高低上气个半死,士气从来都是一而再,再而衰。方才要是一鼓作气,没有鸣金收兵,也许延安府如今早已被攻破。可是白彦虎却犯了兵家大忌,还让兵勇回来吃了午饭。如今众兵勇都心生懈怠,在城墙上拼杀了半会,也毫无胜利的希望。
战斗持续到了黄昏,回军再一次退了下去。而且兵勇们竟然在后退的途中,双双跪下身子,对着落日的方向祈祷开来。
仗打到这个份上,几乎以十倍兵力攻城的回军,竟然在一天过后,死伤数万人马,还没有夺下延安府的一座城门。
延安府内的兵勇坚持了一天,方才午时连饭都没吃。如今终于松了口气,生活做起饭来。
葛飞熊和众团练的头领开了个作战会议,统计了下各军的伤亡。如今整座城池,除了前来支援的数万民夫外,能够作战的兵勇只剩下三千多人。
“葛大哥,你说华兴军到底什么时候来啊?咱们还能守多长的时间?”
高大全又失望的喊叫了出来,众头领也都默不作声,满脸的悲观。
“不管什么时候来,我们就是拼死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还是那句话,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他娘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葛飞熊大喝了一句,把众将都惊了一跳,连忙都挺直了腰板。
“高大全,你带着民夫继续修补缺口,把城内的砖石滚木都运上城墙。”
葛飞熊坚毅的下起了命令。
“小弟遵命。”
高大全虽然胆量小,但是做起其他的事情却是毫不含糊。
“吴四海,待会你带着兄弟们在城墙上轮换着巡视,若是发现问题,迅速鸣鼓警示,严防回军趁夜偷袭。”
葛飞熊把目光转向一个中年人,那人就是吴字营的头领,和葛飞熊还是拜把子兄弟。
“兄弟领命。”
吴四海抱拳领命,在葛飞熊对其他的兄弟各自安排妥当后,众兄弟都抱拳领命,退出了帐外。
葛飞熊匆匆用过了饭,上了城墙看着月色下的战场,心里暗自祈祷了下华兴军快些到来。他倒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担忧,而是放心不下城中的这二十万的百姓。要是他们都做了回人的倒下之鬼,那自己可真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葛大哥,城里的百姓要求见你一面。”
一个小兵气喘嘘嘘的在城墙上找到了葛飞熊,连忙抱拳禀告了声。
“百姓?”
葛飞熊拧了下眉,跟着小兵下了城墙。
城墙下此时火把通明,不知道来了多少的百姓。在一个须发花白的老爷子带领下,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葛头领,老夫带着延安府的子弟帮你来了。”
老爷子弓着身子,朗声禀告了下。
“大爷,您老这是干嘛呢,快带着乡亲们在城内躲避。刀枪无眼,回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起进攻。”
葛飞熊急忙规劝了声,看着密密麻麻的火把,男男女女足有上万多人。
“哎,葛头领此言差已。咱们都知道回军的暴虐,城破之后,我们汉人子孙可就都没了活路了啊。弟兄们都征战了一天,也该我们出出力气了。就算死也得让回贼们明白,我们可都是响当当的陕北汉子。”
老爷子满脸郑重的看着葛飞熊,和他的双手相拥在一起,激动的不断的颤抖。
“相亲吗,我葛飞熊谢谢大家了。”
葛飞熊扑通一声就单膝给百姓跪了下来,身后的兵勇也一排排单膝跪下。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葛飞熊举刀大呼了一声,所有的兵勇都嘶声高呼了起来,城墙上顿时喊声震天,远在城外的白彦虎都听到了动静。
回军此时也已经开了一个时辰的作战会议,这次白彦虎可是下了死命令。给每个将领都划定了攻击的区域,若是明日有将领敢畏缩不前,立即军法处置。
同时,白彦虎也把火炮队的指挥权交给了马步青。因为帐中的将领大多是宁夏马化龙的手下,白彦虎也不敢真正的责罚他们,只是没人挨个训斥了一遍,明日继续对延安府发起总攻。
此时距离延安府五十公里外的绥德县,正有一路大军以急行军的速度朝延安府奔袭。
王世杰的左军和右军合力攻下榆林府后,左军就匆忙朝延安府奔袭而来。
榆林府自古就是兵城,兵勇的战斗力十分的强悍。从来都是父子兄弟一同当兵,打起仗来完全就不顾生命。
此时榆林府还被清廷同治,知府张孝廉可是个悍将出身。
华兴军两路大军六万人围攻榆林,榆林的兵勇手持大刀弓箭长矛硬是相抗了十天。就是城破之后,战斗还在不断的进行。不断的有小股部队,拎着大刀就朝华兴军拼杀了上去。
最后城内的****彻底平定后,张孝廉带着数十万的兵马全部战死,尸体把整座城都密密麻麻的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