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怔了一晚上的郑书记第二天坐在办公室里,依旧在惆怅地抠着脑壳。
他数次拿起电话,想向某些李书记的身边人问问,却又生怕得不偿失,只能默默放下。
直到上午十点过,副镇长王安全火急火燎地冲进办公室,告诉他昨天李乔跟郭浩然去过一趟虎山村!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串起来了,什么都串起来了!
【以民生为本,以发展为要,抓准着力点,打开新局面。】
民生,发展,不都是虎山村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嘛!
抓准着力点,还能是什么着力点,当然是虎山村了啊!
打开新局面,那就是想让虎山村先行,然后以点带面,全镇铺开,最后再用千符镇带动整个东江县的意思?
那自己的治下不就是全县在城乡统筹发展上的典型了?
关键这还是李书记亲自说的!
“郑书记?郑书记?”
王安全一脸焦虑,郑书记这是吓傻了不成?总不能这么大的事还能走神吧?
“不好意思,走神了。”
正浮想联翩的郑强笑了笑,淡定地摆了摆手,“没事,领导这么做自有领导的考量。”
“这还没事啊!”王安全都听傻了,“县里大领导下来,不通过我们,直接去村上,这......这分明是不信任我们的工作啊!”
“安全同志,你这个思想就不对。”郑强伸手点了点桌子,“那每个上级领导下来,都要下面迎来送往?那我们基层干部还有什么时间忙工作?领导这是体谅我们。再说了,我们虎山村的工作做得扎实,别说县上了,市上领导我们也不怕啊!”
王安全也不好再多说,只好点头应下,退了出去。
走出房门,他一琢磨,好像还真是那么个道理,没想到老子在工作上也有这么有底气的时候!
转念一想,郑书记这心态硬是好啊!县高官啊,换做是他估计觉都谁不着了,没想到郑书记稳如泰山,怪不得人家是书记,自己只是个副镇长。
等王安全走远了,强装镇定的郑强立刻拿起座机,想了想,又换成了手机,慢慢走到楼下的一个无人处,拨通了霍千里的电话。
听完霍千里跟他简单说了说经过,郑强在这头感激十足,差点顺嘴就把兄弟两个字蹦了出来,“小霍,这事儿多亏你了!”
霍千里站在村委会旁边的小土坡上,笑着道:“领导客气了,虎山村也是千符镇的一份子嘛!”
客套几句,霍千里挂掉电话,合上机盖,望着远处的村道,挠了挠头。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辛苦劳动,沟渠该改道的改道了,该疏通的疏通了,灌溉涵洞也一个个重新弄好,路基也已经用石料全部码好,路面清理干净,按照计划,只等今天拉来碎石料铺上,再联系压路机来压过几遍,这一轮简单的大基建工作就大功告成了。
但刚才跟料场打了电话,却被告知要后天才能到,压路机更是没个准信。
原本计划说过年前十天修好,希望顺利吧。
或许是自助者天助,他的愿望成真了。
接下来的收尾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就连很难协调过来的压路机,郑强也帮忙协调好了。
一顿操作过后,虎山村终于有了一条平坦的进出通路。
虽然只是铺着碎石子,骑着车通过依然有些颠簸,但照詹宝兴的话说,老子放个屁都比它颠得凶。
路一修好,甚至还引来了邻村好些人来看,看完都是又羡慕又嫉妒。
甚至有人说我们为啥不比虎山村穷,要不我们也来个这样的大学生就好了,说完就挨了自家村上一顿臭骂。
虎山村的不少村民现在没事都多了个习惯,就是在新路上散步。
自己修的路,走起来是舒坦哈!
妈哟,早晓得修路这么简单,早些年搞啥子切了,早修起不就完了吗!
霍千里听着这话,只是在心头苦笑。
就算是这种最基础的碎石路,镇政府拨下来的钱都已经被花得一干二净,他自己还贴了两千多进去。
但凡这路再长个两三百米,这钱都不够!
不过看着大家开心的笑,看着一场小雨过后路面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霍千里嘴角的笑还是藏不住。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2007年的2月。
亢奋了大半年的村委会也消停了,没了大事,但小事却多了起来。
因为,快过年了。
过年,这个词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召唤着在外的游子归家。
虎山村全村离村人员,也就是户口在村,人不在的共计96人。
初步统计一半在省内,一半在省外。
每年平均返乡人数有将近五六十人。
村子里骤然多出几十号人,再加上过年时候的各种活动宴席都不少,酒也不少喝,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事自然就多了起来。
“其实,说起来多,仔细算算也不复杂,不打锤割孽,不失火出事,再防着点偷儿就好了。”
村委会会议室里,顾大强向霍千里介绍着通常过年时候的工作重点。
霍千里想了想,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摄像机,“时代在进步,今年情况也不一样了,我们能不能尽量争取做得更好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一瞧,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一组组长顾承德开口道:“霍干部,你说,要咋个弄?”
霍千里沉吟片刻,“就像村长说的,无非就那么几点,卫生、风貌、治安。村容上,垃圾随处乱扔的情况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改善一下;风貌上,镇上前几天也开会了,要抓抓赌博,我们虎山村民本来就没什么钱,小娱乐可以,打大牌的是不是要抑制一下;治安这块,诸位肯定比我更有发言权。我就提个建议,大家具体讨论嘛。”
“霍干部,其他的都好说,你这个抓赌博那不是开玩笑吗?”詹宝兴叼着烟,“不管是在村里的还是外头打工回来地,大家累死累活一年,不就图个开心嘛。有钱就打大点,没钱就不打,我们管那么多爪子哦!”
另外一个村委也点头道:“是啊,村上一过年,哪个不打牌?我们这儿又没得其他耍事得?总不能天天抱着婆娘在床上耍哦!”
众人登时一阵哄笑,妇女主任啐了一口,骂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吃过见过,倒也不觉得有啥害羞的。
顾大强冲霍千里使了个眼色,然后道:“抓赌的事情就先不谈,派出所晓得想办法,先说说垃圾的事情,这个好解决也必须要解决,到处都是垃圾看上去也确实不好看。”
众人商量一阵,想了好些办法,结果发现这听起来简单的破事儿还不好弄,设点也好,派专人上门收也好,反正都没一个又有效,又不花钱的办法。
最关键的是大家都习惯随便找个地方扔到土里就了事了,这个观念不转变,搞啥都没得用。
以霍千里如今的威望,到最后,他提的三个点竟然一个也没聊成,大家还是按照往年的老分工一顿安排,然后各回各家。
吃过晚饭,顾大强跟霍千里还有老汤、胡老、顾海涛几个坐在门口抽烟聊天,说起今天的事,老汤嘿嘿一笑,“仓廪实而知礼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老弟你不想想,现在这些村民是个啥经济基础,你搞这些东西不得行的,习惯不是那么好改的。”
霍千里笑了笑,“我倒也没强求,只是顺嘴一提,能成就成,不能成慢慢来,但终究是要成的。”
胡老倒是点头赞许,“农村发展不能是只发展经济,乡风文明村容村貌也是必要的。”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个村民匆匆跑来,“村长,霍干部,打架了打架了!”
顾大强一下子站起来,“哪儿打架了?”
村民喘了口气,“勇大爷和他儿子打起来了!”
???
勇大爷的儿子在外头打工,昨天才回来的嘛?
顾大强跟霍千里立刻起身朝外跑去,顾大强开口道:“晓得为啥子不?”
村民摇了摇头,也跟着跑回去,“不晓得啊,我一过去就看到勇大爷在打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