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山村农业技术大讲堂】
一条横幅,拉在村委会的门口,搭配着里面亮堂堂的灯光,颇有几分在虎山村少见的仪式感。
但落在村民们的眼里,就只有一个感觉:就这?
不是说很有意思吗?
不是说比昨晚上还热闹吗?
好在来都来了,倒也没人调头回去。
一个个迈步走进去,嚯哟!
只见坝子里,左中右三面各摆了三四张桌子,每张桌子上竖起不同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大字。
鱼类养殖技术、禽类养殖技术、林果种植技术、蔬菜种植技术、水稻种植技术......
一个村民挨个看去,个个都让他有点心动想学,但一时又不晓得先去哪一个,直到他看见了角落里的一个牌子:母猪的产后护理。
这不就是我跟霍干部提的要求咩!霍干部还真的给我安排上了啊!
霍干部,讲究!
他快步走过去,站在桌前的两个大学生主动打着招呼,“大叔,你好,你是有什么具体问题想要咨询,还是我们直接给你讲一下?”
“我有个问题。”村民连忙点头,“是这么回事,我之前啊.......”
同样的场景在场中各个柜台前重复。
不少的村民还在那儿犹疑着,但瞧见一些胆大积极的村民上前,本着不能吃亏的原则纷纷上前,按着自己的需求围到了相应的柜台前,听着听着便慢慢张开了口。
在农村里种了几十年地,喂养了几十年的牲畜家禽,他们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也有着丰富的疑问;
而面前的大学生们,在课本上学到了丰富的技术知识,却欠缺着实践的积累。
双方从最开始的请教、再到后面的交流、讨论,一切运行得自然而流畅。
当然,即使这些大学生都是蜀州农业大学选出来相对优秀的学生,还是比不了胡老那种经验丰富的老教授,面对一些相对刁钻和古怪的问题,也有答不上来的时候。
好在对这一点,霍千里和工作组都早有预料,提前有着预案的学生们没有脸红焦躁,胡乱搪塞,而是坦诚着自己的经验不足,在本子上将那些问题详细地记录下来,回去之后会请教老师、查找资料,再将答案反馈到虎山村。
这样的态度更赢得了村民的信任,气氛愈发热烈。
各处柜台前一片火热,非农专业的大学生们就乐得清闲,难得地放松了一阵。
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按学校的,也有按照这两天居住远近的,也有随意凑作一团的,笑着聊着。
“说实话,这帮村民比我想象中的要难搞一点。”一个男生开口道:“不过,人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点。”
身旁便有人笑着接话,“先前在大巴车上,我听有人说我们是来布道的,老实说,我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那现在呢?”
“现在啊,其实他们还是有好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另外也有人附和道:“是啊。别的不说,我就感觉他们一天不会累一样,从早上起来就在忙,煮饭、喂猪、喂鸡鸭、下地干活、折腾家务,然后又煮饭、喂猪、还要给我们烧水洗澡洗脚,一路忙到晚上睡觉,然后第二天又是一样。真的,我半天就来不起了!腰酸背痛的。”
众人都跟着点头,这也是绝大部分虎山村村民的日常生活。
“农民勤劳坚韧,这个我们都晓得。我住那家真正让我惊讶的是他的手艺。”一个男生讲述道:“他是个杀猪匠,今天早上给我们摆他以前杀猪的事情,我以为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么简单,结果里面门道多得很!猪怎么捆,怎么杀,老师傅绝对不捅第二刀,猪血怎么接才嫩,分肉怎么分得清楚,全是学问,我和我的同伴听得都入迷了。”
一个女生连声认同,“对对对,我家那个也厉害,是个木匠,那天晚上家里一个凳子腿断了,没用多久就给重新弄了一个。好棒啊!”
“要说这个,那我可就有的说了。我家里那个老爷爷,看着不起眼,居然是个篾匠!”
开口的赫然正是宋阳阳,她得意道:“你们知道篾匠吗?就是编竹子的!你看村里用的那些箩筐啊、簸箕啊、凉席啊,都是篾匠弄的,以前还是个特别吃香的行当呢!老爷爷昨晚砍了一根竹子,说要给我们做两个小茶几送给我们!”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聊开了才发现,原来村民们个个都还“身怀绝技”啊!
“咦?老张,老刘,你们正好分在一起,你们家那是个什么匠?”
忽然被身边人问起,两个男生愣了愣,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挠了挠头,“我们家?额,是个猛将。”
???
“猛将是个什么意思?”
被人问起那不堪地往事,男生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这么说吧!我跟老刘两个人,加一起,掰手腕,掰不过他一只手。”
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男生竖起两根手指,“而这样的人,他们家,有两个。”
一旁的老刘脸一红,“虽然说出来有点丢人,但是我还是要实事求是,有三个。”
“啊?”众人惊呼出声。
老刘抽着嘴角,“我们俩连那个大嫂都掰不过。”
卧槽!
一声饱含各种复杂情感的感慨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么说起来,我们住的那家就是另一个极端了。”一个姑娘笑着道:“干净、整齐,当家的姐姐人又漂亮又好说话。关键懂的还特别多,有时候我有不懂的,她都能知道。”
说着她语气一低,“可惜就是命不好,单亲家庭,高中毕业就没读书了。”
众人闻言,情绪一沉。
惨淡而残酷的现实将他们在聊天中所赋予一个个村民“身怀绝技”的英雄泡沫戳破,褪去幻想和美化,他们依旧只是一户户挣扎着生活的贫困村民。
那个姑娘也反应过来在大家谈兴正浓的时候说这些有些不恰当,连忙道:“不过,我听说她有个妹妹,就是你们蜀州大学06级的学生呢!”
几个蜀州大学的学生听了不由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村子竟然还能有蜀州大学的学妹?
一个男生笑了笑,“那肯定不怎么漂亮。”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作为文艺部的前任部长,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06级新生里面就没有姓詹姓顾的美女。”
那个姑娘调皮地挑了挑眉,“她姓江哦?”
几个蜀州大学的男生一愣,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
在绝大多数的大学里,美女的名声都是传得很快的。
“走走走!回头去看看!”
“要真是江秋雁的姐姐,肯定也长得很漂亮!”
“要是能走姐姐路线,我岂不是有机会了?”
“还走什么姐姐路线,我直接要姐姐好了!”
“咳咳!”住在詹宝壮家里的老刘咳了两声,“你们可要想好了啊,我听我们家的猛将说,他们跟江家住得很近,关系很好,从来没人敢去江家骚扰她们哦!”
一帮口水都快流出来的牲口愣了愣,迟疑起来。
“哈哈!你们何必那么麻烦啊!”住在江家的大学生笑着道:“**姐就在那儿啊!”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村委会的一侧平房下,江清月和霍千里正站在一处灯光下。
衣着朴素的江清月亭亭玉立,温柔似水,在霍千里的言语中,笑靥如花。
一个蜀州大学的学生哀嚎道:“霍师兄这就不厚道了啊!”
“对头!我反对这门亲事!”
“我呸!人家郎才女貌,轮得到你这个妖怪来反对?”
熟悉的梗自然而然地从走在互联网前沿的大学生们口中说出,逗得一阵大笑。
......
九点钟,技术讲堂在越说越来劲,越讲越兴奋的村民们意犹未尽中宣布暂告一段落,如果村民们还有想问的,可以自行前往大学生的暂住地请教。
然后,大学生们不约而同地走到坝子中间,随着忽然响起的音乐,开始跳起了舞。
舞都不复杂,也不妖娆,就是最简单的舞步。
但在虎山村的村民眼中,这阵仗,也就在电视里的夜总会看过。
跳了几分钟,大学生们就像广播体操一样,拉着熟悉的村民进来一起跳一跳。
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严格按照男对男,女对女的搭配。
村民们架不住热情,扭扭捏捏地上去。
跳了个几分钟才慢慢放开,学会了步子,找到了点感觉,音乐却戛然而止。
顾大强的声音在话筒里传来,“今晚上,只是让你们热哈儿身,明天白天个人找大学生好好学一哈!明天晚上,在这儿搞个坝坝舞会,让你们跳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