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夏想给她一耳光,可还是忍了下去,走到病房去看奶奶。
病房里老人家躺床上,头上缝了几十针,脸色苍白的没半点血色。麻醉药没过去,还没醒。
叶初夏坐在床边,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叫了声奶奶,声音里隐隐的带了哽咽。
陆亦丞走到她背后,按住她的肩膀:“不用担心,奶奶会没事的。”
“嗯。”
叶初夏点了点头。
陆亦丞见她虽然有些悲伤但神色清明。便没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好的安慰。
到中午。叶老太太总算醒了过来,只是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叶初夏松了口气,想起来陆亦丞陪了自己一上午,有些过意不去:“你先回公司吧,奶奶这边我一个人照顾就可以了。”
“我还是留在这里吧,公司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陆亦丞话音刚落,江城就走进房间里,低声说了几句话。
陆亦丞皱了眉头。
叶初夏看两人这样,便知道有事情发生,站起来说:“你还走吧,我一个员工请假没什么,可你是公司的总裁,在这里陪着我浪费时间,损失可就大了,再说了,如果真的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陆亦丞沉吟了片刻,说:“那好,你记得随身带着手机。”
“嗯。”
送走了陆亦丞,叶初夏顺便到医院附近的地方准备买些水果,挑了一些苹果和其他老人家适合的水果。
付了钱,叶走到斑马线旁,绿灯时间只剩下十秒。
叶初夏准备等下一个红绿灯再过去。可视线无意的扫过身旁停留的车辆愣了一下,一辆黑色的沃尔玛里,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大哥?”
叶初夏招手叫了一声,那人没有任何的反应。
叶初夏正要走上前,再叫那人一声,绿灯时间已经结束,车流缓缓地发动,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从自己的跟前开过,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收回视线,叶初夏皱了眉头,陆子峥怎么不理人?
不过她也没多想,就回了医院。
到病房门口,叶初夏推开门。看到里面的人,脚步顿了一下:“妈,大哥。”
“枫晚,你回来了,我和子峥听说你奶奶出事了,特地过来看看的。”顾璋茹扭头看过来,满目的笑容,哪里还有半分严厉刻薄。
叶初夏不咸不淡的回了她一声,“我刚去送亦丞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把老人家一个人留在这里了。”顾璋茹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水果说,“我看你一个人也不好照顾老人家,而且你还要工作,还是请个护工吧,人手我来安排。”
叶初夏有些惊讶,她的热情。
但想想,也没拒绝她的安排,叶家想必不会在照顾老人家上多花费心思,找个护工来,照顾老人家也好。
“谢谢妈。”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早上的事情……你不会生妈的气吧?妈也是气糊涂了,才会那么做,你要体谅妈的心情。”顾璋茹慈祥的摸着她的头发。豆何页血。
“嗯,我没放在心上。”叶初夏不着痕迹的避开。
“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陆子峥凑上来,拿了一颗苹果问。
叶初夏不想和顾璋茹说话,刚好借着他避开顾璋茹,“一点点小事,不值得一提。对了,大哥,你刚才开车的时候,我叫你你怎么没理我?”
陆子峥一脸的茫然,“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今天没开车,坐的公交车来的。”
叶初夏手上的动作一顿:“你没开车?”
“嗯,我昨天一整晚都待在学校,和徐教授研究这次挖掘出来的文物,早上是从学校坐公车来的,而且一般来说,我很少自己开车,都是让别人开车的。”陆子峥边削苹果便说。
叶初夏看着他没半分作假的连,脑子嗡的一声木了。
和陆子峥一模一样的长相,却不是他……
除了苏慎行,还能有谁?
怪不得她叫他,他没有任何反应……
叶初夏愣了几秒,转身就往外跑,匆忙中带翻了桌子上的盛装水果的袋子,里面的水果轱辘一下全滚落在了地上。
“你这孩子,怎么毛手毛脚的……”
顾璋茹抓住她的胳膊,说着话。
叶初夏拉开她的手,说:“妈,我出去一下。”
顾璋茹余下的话噎在了嗓子眼,抬眼看到她已经出了病房,转身脸色沉了下来,对陆子峥说:“你看她真是越来越补像话了,我这话还没说完,扭头就走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订婚后就成了这样,眼里越发没我这个婆婆的存在了……”
“妈,或许枫晚有急事,你就别抱怨了。”
陆子峥最听不得别人话多。
顾璋茹哼了一声,说:“你就帮着她说话吧,你们两兄弟,个个都胳膊肘向外拐,枉费我辛苦的把你们拉扯大。”
陆子峥听她说个不停,起身说:“妈,我先出去走走。”
……
冲出医院,叶初夏走到刚才那个马路口,迷茫的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满眼的慌乱。
车流早已经走了,哪里还有苏慎行的身影。
叶初夏眼里渐渐的积聚了雾气,看不清眼前的路。
苏慎行,苏慎行……
你回来了对不对……
刚才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叶初夏沿着街道跑,渐渐的脚步加快,变成了疯狂的跑,明知道已经追不上他了,可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追上他,告诉他自己就是叶初夏。
跑了一会儿,脚下忽然被一个东西绊倒,身体重重的跌倒在地上,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的感觉,拉扯回崩溃的理智。
叶初夏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心,眼眶渐渐的变红。
豆大的泪水滚落在地上,身体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擦肩而见。
她刚才和苏慎行擦肩而过,竟然没有认出他来……
怎么会没认出他来呢……
明明他和陆子峥那么不同。
叶初夏回想着那一幕,越想心里便越痛,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抓住苏慎行告诉他,自己就是叶初夏。
路边有行人见到她摔倒,问她,“你没什么事吧?”
叶初夏抬头看着那人,眼里迷蒙着泪水,好一会儿,声音沙哑的说:“我没事。”
张口说出这三个字,泪水如决了堤的洪水般滚滚的落下。
“你真的没事吗?你的手受伤了,要不要我扶你去医院?”
叶初夏拼命的摇了摇头,从地上爬起来,“我没事,不用了,谢谢。”
手上的伤,怎么比的上心上的伤。
她等了整整四年,总共一千五百个个日日夜夜,好不容易等到自己长大成人,去美国找他。
可一场天灾,让她的希望破灭。
现在哪怕她站在苏慎行跟前,告诉他,自己是叶初夏。
他大概也不信吧……
想到这个,心口痛的像是有针扎似的,叶初夏抬手捂住胸口,用力的砸了两下。
“不哭,不哭……只要换回身体就好了……换回身体……慎行哥哥就会认的自己了……”
……
陆子峥走到医院外面,抽出一盒烟,拿出其中一支,点燃。
一支烟燃尽,转身准备走人。
却在抬步的刹那,看到叶枫晚失魂落魄的向自己走过来。
停下脚步,把手里的烟头扔进垃圾桶里,陆子峥走到叶初夏跟前,问:“枫晚,你怎么了?”
叶初夏抬头,怔怔的看着他,眼里的雾气凝结成泪水滴落。
陆子峥顿时慌了,他这辈子最怕两件事情:一是他妈的唠叨,二是女人的眼泪。
“枫晚,你别哭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陆子峥从兜里拿出纸巾,慌乱的想要给她擦眼泪,但又顾及她是自己的弟媳,又往她手里塞。
可低头,看到她手上的伤,又收了回来。
“你受伤了?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哭的?我带你去看医生,你别哭了。”
陆子峥说着,小心的拉着她往医院里走。
“大哥,我没事的,一点小伤,你不用着急。”
叶初夏抬手,慢慢的拉开陆子峥的手,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向前走。
陆子峥跟上她的脚步。
到了医院,找医生简单的包扎了伤口,陆子峥总算松了口气。
“年轻人不用紧张,你媳妇这伤两天就好了。”医生是个老人,把纱布放回医用托盘里,笑眯眯的拍了拍陆子峥的肩膀。
陆子峥局促的说:“我们不是夫妻……”
“那是情侣?”医生说。
陆子峥脸刷的一下红了,“不是,她是我弟媳。”
医生哈哈笑了两声:“是我错了,别放在心上。”
陆子峥点了点头,走到床前,对叶初夏说:“枫晚,我们回去吧,妈在那里要等的着急了。”
“嗯。”
离开医务室,两人一路走回病房,沉默无话。
顾璋茹见两个人出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正想要人找找呢,刚好两个人就回来了,“你们做什么去了?出去这么久。”
陆子峥说:“枫晚受了点伤,我带她去医务室包扎伤口了。”
顾璋茹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口,还有她红肿的双眼,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怜惜的说:“好好的出去,怎么回来就弄伤了?看着眼睛都哭肿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栽倒了。”
叶初夏抽回手,垂着眼睛,不和顾璋茹对视。
顾璋茹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说:“那你受伤了,也不方便在这里照顾你奶奶了,你先跟我回家吧,医院这边我会安排好的。”
说着,招了招手,两穿着护士装的女人走上前。
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另一个稍微年长点,大概五十岁左右。
两个人都是和善的模样。
顾璋茹笑了笑,说:“这是我刚才吩咐医院找来的,都是医院里最好的护士,比那些护工更加专业,她们会二十四小时轮流照顾你奶奶的,有她们在,你奶奶的绝对好好的。”
顾璋茹说完,两个护士也说,“叶小姐,放心把你奶奶交给我们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初夏再不点头答应,倒显得她枉费了顾璋茹的一片好心了。
叶初夏说:“嗯。”
顾璋茹满意点了点头,“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的照顾老太太,老太太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可找你们算账。”
“顾女士请放心。”
两人齐声回答。
“那你们先下去吧,有事情我再叫你们。”
“是。”
两个护士走了之后,三个人坐在房间里,守着叶老太太。
老太太的精神不好,偶尔醒来也就只有短暂的时间,很快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到了下午四点多,顾璋茹就起身,说让叶初夏跟着一起走。
叶初夏点头答应。
顾璋茹让两个护士进来照顾老人,三个人边走出了病房。
医院门口。
陆子峥说:“妈,我学校里的研究还没做完,先回去了。”
顾璋茹知道他是在躲自己,怕自己给他安排相亲,又气又无奈的骂:“你就躲着吧,上次见了柳家小姐,你说人家没什么文化修养,前几天让你见了吴家的,你又说人家不了解文物,你再这样挑三拣四,早晚抱着你那堆文物过一辈子。”
陆子峥:“如果妈你愿意的话,我这辈子都不结婚了,专心研究文物也不是不可以。”
“你!”顾璋茹气的话都说不出了。
陆子峥笑了笑说:“枫晚,好好照顾妈,我先走了。”
说完拦了一辆的士,坐进去就走了。
顾璋茹捂着胸口,抱怨说,“孩子真是长大了,一个两个都不听我的话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们好。你看看他们一个二十八岁了,一个三十岁了,都不想着成家生子,这要是在普通人家里,早就成大龄未婚青年了……”
顾璋茹说了一通,扭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叶初夏。
见她在发呆,脸绿了。
刚才那番话,说的是陆子峥,实际上在敲打叶枫晚。
可她倒好,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枫晚!”
顾璋茹低叫了一声。
叶初夏回过神来,问:“怎么了,妈。”
顾璋茹对上她那张平静的脸,想起周管家跟自己说的话,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说:“没什么,你好好的发什么呆?”
“我……在想工作上的事情。”叶初夏说。
顾璋茹心头不悦,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你呀,走路都能分心,怪不得会受伤,下次别这样了,好好保护自己。”
“嗯。”
叶初夏淡淡地应了一声。
陆家的司机刚好把车开过来,顾璋茹也就没在说话。
两人坐上车,车子缓缓地向陆家的方向驶去。
……
陆亦丞回到家,看到叶初夏手上的伤,眉头一皱,“怎么弄得?”
“不小心栽倒了。”
“你不是好好呆在医院吗?怎么会摔倒?”陆亦丞说着这话,看向一旁的顾璋茹。
顾璋茹面色一沉,“你不是以为是我弄得吧?”
陆亦丞不说话。
顾璋茹这下是真的伤心了,自己养大的儿子,竟然怀疑自己虐待儿媳妇。
“不关妈的事情,是我自己弄得。”
感觉到气氛不对,叶初夏解释。
可就是她解释,也在顾璋茹心里扎了一根刺,以前没觉得叶枫晚有心机,看着哪里都顺她的眼,可现在是处处看着不对,明明刚才就能解释清楚的,非等亦丞说出那番话后,才解释出来。
顾璋茹心里有气,但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怕逼急了,真把亦丞给逼出去了。
“我没说是妈做的。”陆亦丞淡淡地说。
早上刚打过人,晚上回来又看到叶初夏手上有伤,是个人都得怀疑一下。
“好了,我也不跟你们这些小辈计较,吃饭。”
顾璋茹故作大方的说。
三人一起去餐厅吃饭。
吃完饭,顾璋茹心里不痛快,早早的回房间了。
叶初夏看着陆亦丞,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话支支吾吾的?”陆亦丞放下手里的报纸问。
叶初夏咬牙,下定决心说:“陆亦丞,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陆亦丞挑眉,有些意外,这是这段日子以来,她第一次开口求他帮忙。
叶初夏说:“借我一些钱。”
“多少?”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应该不多。”
“我附卡不是在你那里吗?你可以自己提取的。”
叶初夏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陆亦丞不明所以。
叶初夏一口咬定:“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这笔钱以后我会还你的。”
花陆亦丞卡里的钱用在自己身上,那是她替叶枫晚花的,作为她的未婚妻,她可以理所当然。
可这笔钱,她借来是想请私家侦探,找苏慎行的。
所以不一样。
陆亦丞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说:“好,,我可以借给你,不过还就不用了。”
叶初夏感激的说:“谢谢你,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陆亦丞觉得她今晚怪怪的,可又想不出哪里怪,盯着报纸看了一会儿,又停下来,问:“我可以问一下,你拿这笔钱用来做什么吗?”
叶初夏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下意识的,她不想让陆家的人知道苏慎行的存在。
因为苏慎行和陆子峥长得太像了,她不知道这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陆亦丞沉默了下来。
叶初夏坐了一会儿,说:“我先回房间了。”
“嗯。”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客厅,陆亦丞收回目光,拿出电话拨通了江城的号码:“今天少奶奶都做了什么?”
江城把主要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亦丞沉眸,想了一会儿,忽然问:“她跑出医院做什么?”
“不知道。”江城说,“跟着她人说,她在绿道上跑了一会儿,摔了一跤,然后就回医院了。”
陆亦丞觉得这事情有蹊跷,“是不是是太太跟少奶奶说了什么话?”
“应该不是,因为太太当时是和大少爷一起去的,当着大少爷的面,太太不会说重话的。”江城说。
陆亦丞也这么觉得,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会忽然跑出去?
“少奶奶最近账户上,会有一笔钱流通,你让人注意钱的去向,记得向我汇报。”
“是,少爷。”
挂断了电话,陆亦丞起身往卧室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