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叶初夏。”
蒋宁伸手,跟她握了一下,说:“原来你是初夏,我听慎行提起过你很多次,一直知道你很可爱。没想到见到真人比慎行说的还要好上几分。”
“蒋小姐过奖了。”
蒋宁眼睛一弯,漂亮的眼睛如月牙一般,“别叫我蒋小姐,太客气了,直接叫我宁宁或者姐姐吧。”
“宁宁。”
叶初夏顺着她的话说道。
蒋宁拉住她的手,“听说你要去美国留学了,等你去了,我和慎行一起带你到处玩玩,美国其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
“宁宁,你还是先让初夏坐下吧。”苏母提醒。
蒋宁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抬头看向叶初夏。不好意思的说:“是我忘了,咱们坐下说。”
“嗯。”叶初夏点了点头。
蒋宁拉着她坐在苏母的身边,然后朝着苏慎行招手。“慎行,过来坐妈这边。”
‘妈’这个字一出来,叶初夏猛地抬头,看向苏慎行。
苏慎行避开了她的目光,坐在了苏母的身旁。
蒋宁叫来了waiter,然后拿着菜单,问他们想吃什么。
苏慎行说:“随便。”
“初夏,你呢?可别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
蒋宁大大方方的笑着,梨涡浅浅。
叶初夏瞬间有些怔然,蒋宁真的很好看,她的笑容温婉中带着女孩子没有的洒脱。明媚的让人没办法拒绝,在这样的干净、真挚的人跟前,连嫉妒都显得格外的卑微。
“我没什么特别需要的,都可以,还是让苏阿姨点吧。”
叶初夏回过神来说。
苏母笑着,说:“初夏,你以前出去吃饭。可都是吵吵闹闹着要点自己最爱吃的,是不是宁宁在,你不好意思啊?没关系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宁宁是你慎行哥的未婚妻,一点不用跟她客气,怎么对你慎行哥,就怎么对她。”
蒋宁点头,说:“是啊。初夏,你跟我客气可就见外了,以后到了美国,咱们可就相依为命了。”
“你这丫头,不会中文就别乱用词,什么叫相依为命。”苏母笑着骂道,亲昵之态尽显。
蒋宁凑到叶初夏跟前,说:“初夏,你原谅我的用词,我家里很早就移民了,从小就是听着外语长大的,以后你到了美国,我教你英语,你教我中文吧。”
叶初夏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挤在了一起,可脸上还是笑着说,“好啊,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笨。”
蒋宁说轻轻的捏了下她的鼻子:“骗人,我可是听阿姨说了,你从小到大学习可好了,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孩子,慎行哥也比不上你呢。”
说话间,饭菜已经端上来,苏母招呼两人,“都吃东西吧,别那么多话了。”
蒋宁住了嘴,却笑嘻嘻的不停地给叶初夏夹菜。
苏母低声问着叶初夏,她留学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叶初夏说,手续都是学校代办的,自己不用插手。
苏母盛了一碗天堂给她,说:“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出国的手续麻烦呢。来,多吃点,你看看你,以前脸颊还有些婴儿肥呢,现在怎么瘦成了这样子,是不是跟着别人学着瘦身?要我说,女孩子就应该有点肉才好,你这样对身体不好。”
叶初夏说了声谢谢,摸了摸脸颊说:“其实我吃的挺多的,就是不长肉。”
蒋宁在一旁笑了,“那我可羡慕你了,我是随便吃点就长肉,偏偏田婶做的饭菜还特别好吃,每次我回家里,都要吃三四碗饭呢,之后每天要减好几天。”宏吐女才。
“你这孩子,减什么肥,每次说你你都不听。”苏母瞪眼。
蒋宁笑着,撒娇:“我这不是怕把咱们家吃穷了吗?省着点吃才好……”
苏母拿起筷子,点了点她的脑袋,“慎行,你看你把宁宁饿的,她都不好意思吃饭了。”
苏慎行抬头看向母亲,没想到她会提起自己,说的那么直白。
蒋宁和苏母都笑着,两人望着他,可他去下意识的看向叶初夏,却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的吃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饭菜,眼帘低低的掩着,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
广式早茶和倒了十点钟,蒋宁很善谈,把苏母轰的很开心,又不会冷落了叶初夏,时不时的提点她一下,去美国应该注意的事项。
“……你这次去了,刚好能赶上十一月,我和慎行的婚礼,原本慎行一直心心念念着你,我着急,怎么请你去参加我们的婚礼呢,这样刚刚好。初夏,到时候,你做我和慎行的伴娘吧。”
叶初夏怔然,婚礼吗?
十一月份,现在已经九月了,她的留学手续办好,刚好是十月底,还真是刚刚好。
她不说话,气氛有些冷。
苏母看着神情有些茫然的叶初夏,接过话来,笑道:“初夏到了那边,还要忙着学校里的事情,你怎么好意思打扰她,我看啊,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个朋友做你的伴娘,别偷懒了。”
“妈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初夏你把我刚才那番话忘了吧。”
苏母扭头看着叶初夏,说:“你这次去,你苏伯父想必很高兴,几天前,他还跟我嚷嚷着,要一起过来,看看你这丫头长大了没有。”
提到苏伯父,叶初夏的脸上多了几丝柔和,嘴角也带了浅浅的笑意。
苏母和蒋宁看到,眼神间的紧张消散。
苏母接着说道,“等你过去了,一定要好好的陪着你苏伯父下下棋,他到了那边没人陪着他下棋,他一个人自己对弈,都苦熬魔障了。”
叶初夏点了点头,说:“好。”
苏家以前住在他们家斜对面,每天傍晚,苏父就喜欢在那棵老槐树下跟人下棋,有一次,苏父跟人对弈,一连输了十几次,心里气的吃不下饭,结果第二天再去,叶初夏在一旁指了一个位置,他走到那一步,果然将棋局扭转了,那之后苏父有事没事的就喜欢找她下棋。
下的次数多了,两人便成了忘年交,苏父对她甚至比对苏慎行都好。
当时有棋友开玩笑说,苏父跟她下棋,是为了给苏慎行套住儿媳妇……
聊了一会儿,田婶提醒苏母,“太太,该吃药了。”
“嗯,好。”
苏母站起来,这是要走的意思了。
蒋宁也跟着站起来,搀扶着苏母,“初夏,改天找你玩咯。”
“嗯,到时我带着你去游晋城。”
“一言为定。”
苏母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慎行,说:“慎行,我和宁宁刚来,你先陪着宁宁一下,免得她人生地不熟的跑错了地方。”
叶初夏听出苏母的意思,是想带走苏慎行。
也对,蒋宁是他的未婚妻,他陪着她不是理所应当吗?
“那苏阿姨,我先走了。”
叶初夏微微的颔首,转身要走。
苏慎行身形微动,苏母又叫了他一声,嘴角的笑容有些僵。
两母子对峙的时候,蒋宁笑着走上前,说:“初夏,我送你。”
叶初夏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走。
一路上,叶初夏都安静。
蒋宁看着她,说:“初夏,你这么安静,跟慎行说起的你可不怎么像。”
叶初夏扯了扯嘴角说,“人总是会变的。”
“可不是嘛,每个人都会变得。”蒋宁感慨了一声,说:“以前跟在慎行身边,他最经常提起的就是你。”
叶初夏的神色微顿。
“他说,你是他见过最淘气的女孩子了,在别人还学着怎么跳橡皮筋的时候,你喜欢爬到树上看远处的风景,每次爬上去都不知道怎么下来,还有他说,你最爱笑了,眼睛像星星一样,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笑容,这四年来,他离开了,可心却总是记挂着你的。”
他记在了心上,可却有了未婚妻。
叶初夏低下了脑袋,眼睛有些发胀。
蒋宁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依旧笑着,说:“我那个时候就特别好奇,你是怎么样一个女孩子,能让他念念不忘。”
苏慎行在她跟前从不提起在国内的任何人,唯独她。
初夏,小初夏……
那个名字里有着最美的夏天的女孩子……
蒋宁侧着脑袋看着她,顿了下说:“初夏,我和慎行的婚礼,你会来参加吧。”
“我十月底才会过去。”
“没关系的,我们结婚的日期,在十一月七号。”
“好,我会去的。”
“一定哦!”
蒋宁伸嘴角翘起来,梨涡再次出现,很开心的笑了。
恰好走到门口,叶初夏摆了摆手说:“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嗯,再见。”
*
出了咖啡馆,叶初夏没有打车走,而是绕到了咖啡屋的拐角,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当街哭出来,只要找个地方,让所有人看不到她就好了。
蹲在角落里,叶初夏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脑海里浮现刚才的苏家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画面,只觉得蒋宁和苏慎行,很和谐,也很般配。
苏母和蒋宁为什么来这里,她大概是知道的,是听到她和苏慎行的事情的风声了吧,所以才不远万里赶来,可她们到了,一没闹,二没给她难堪,而是当作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把她当作一个故人对待。
这么做保全了所有人的颜面。
可她宁愿,蒋宁给她一巴掌,指着她的鼻子骂。
那样她还有勇气跟蒋宁说,是她先认识的苏慎行,四年前她就和苏慎行有了婚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落荒而逃。
泪簌簌地落下,叶初夏觉得心口某块地方疼得厉害。
*
梁洛生接到苏慎行的短信,很快赶到了叶初夏的家里,可傅茵说,叶初夏并没有回来。
梁洛生给叶初夏打了电话,但没人接,电话那端始终是忙音。
最后还是苏慎行给他发来了消息,让他到咖啡馆附近去找找她,梁洛生围着咖啡馆方圆三里的街道找遍了,最后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叶初夏,她把自己抱成紧紧地一团,像是在忍耐什么。
看到她这样,梁洛生忽然想起,苏慎行的一句话。
他说,他最怕的是叶初夏受伤。
因为看到她受伤,他自己会比她更疼。
当时他觉得他说这句话是矫情,可真的看到了,他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初夏。”
梁洛生抬步,走到她跟前。
叶初夏抖动了下,把自己埋到更深的地方,“你等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梁洛生站在一旁。
一分钟后,叶初夏抬起了头,眼睛红红的,却没了泪意,“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来找你。”
梁洛生拧了眉头。
“找我做什么?我没事的,我这就回家去了。”
叶初夏笑着说,鼻音囔囔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初夏……”
梁洛生喊了一声。
“初夏,慎行他是有苦衷的,你和他一起长大,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叶初夏垂下了眼睑,假装没听到他的声音,转身往外走。
梁洛生追上了她的脚步,抓住她的胳膊,“初夏,可不可以听我说完?”
叶初夏回头看着他,眼里透着血丝,“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当然有,慎行是隐瞒了蒋宁是他未婚妻的事情,可他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当初苏家刚到美国,惹上了当地的黑帮,那些人为了报复做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苏伯母大热天浑身也会冰凉,就是因为她曾经被那群丧心病狂的人扔到了水库里,在雪地里冻了整整两个小时,是蒋宁带着人去把苏伯母找回来的,后来苏伯母落下了病根,蒋宁一直细心的照顾,还有……”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叶初夏打断他的话,面色平静,“洛生,我现在想回家了。”
梁洛生愕然,他没想到,叶初夏听完这些,还能这么平静,“初夏,你……”
叶初夏知道,自己不把话说清楚是走不了,所以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想问我,为什么不继续听下去,他让蒋宁做未婚妻的原因,或者是听到这些为什么不去质问他?”
“洛生,就像你说得,我很了解他,了解到在看到蒋宁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不曾喜欢她,是有苦衷才和蒋宁在一起的,可我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慎行哥不是那种没担当的的人,既然他会选择跟蒋宁在一起,那么说明,这个苦衷对他来说很重要,或许是蒋宁对苏家的恩情,或许是苏阿姨的安排,无论哪一种原因,他是无法违背,才会选择蒋宁。”
“既然他没办法违背,我又何必让他为难,何必闹得他和家里人不开心。”
叶初夏把肺腔里的气息全都慢慢的吐出来,“洛生,我什么都懂,所以别再来打扰我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她转身慢慢的走出了小巷。
梁洛生看着她的背影,唇瓣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有时候,太聪明了,反而活的更累吧……
*
叶初夏回到家,就躲在卧室里睡觉了。
直到晚上天色擦黑,也没见她出来,傅茵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半晌里面没传出来动静,这才觉得不妥,因为初夏天生是呆不住的性子,能让她安静的待在房间里一下午,那就是出事了。
找来了房间里的钥匙,傅茵打开了门,卧室里的窗帘被拉上,房间里也没开灯,到处都是漆黑黑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打开灯,傅茵走到床前,掀开了叶初夏的被子,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叶初夏的脸颊红红的,像是火烧了一样。
“初夏?”傅茵心惊,探过手摸着她的额头,滚烫的灼人。
“妈,我好热……”
叶初夏抱住她的手,泪簌簌地落下,声音沙哑的厉害。
“别哭,妈这就带你去医院。”
傅茵连忙拿了外套,给她穿上,然后转身去叫常青。
等着收拾好了,两个人拦了辆的士,带着叶初夏去了医院。
*
眼前一片黑黑沉沉的,周围的热气,要把她淹没蒸干,叶初夏觉得浑身难受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想挣扎,可身体上像是压着千斤的重石,让她无法喘过气来。
在黑暗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始终见不到光明,叶初夏蹲坐在黑暗里,绝望的哭喊了起来。
救命啊,谁能来救救她……
“初夏,初夏!”
耳边响起声音,叶初夏望向那个地方,视野里依旧看不清楚,可她知道那个人是谁,所以她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初夏,初夏……”
那个声音忽近忽远,像是在耳边,又像是在天涯。
“慎行哥。”
叶初夏朝着黑暗里喊叫,可张大了嘴巴,怎么也发不出声。
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忽然一闪,所有的黑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鸟语花香。
苏慎行站在花丛里,朝着他招手。
叶初夏大喜,想要狂奔过去。
“慎行哥!”
叶初夏冲上前,想要抱住他,可在靠近他的那一刻,看清楚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蒋宁。
蒋宁笑着冲她招手,“小初夏,你要来参加我和你慎行哥的婚礼哦……”
不是的,不是的……
她才是慎行哥的新娘,为什么会变成了蒋宁呢。
叶初夏停下了脚步,黑暗渐渐的袭来,泪水涌了上来,眼前再一次漆黑一片的时候。
她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
“叶初夏,我说过,离开我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