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最近心情很不好, 龙乾宫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自从两天前跟桃婉仪闹腾了之后, 整个宫殿里就陷入了一片阴郁的状态。
特别是昨日晚上,张成公公都被罚了,一个个就更加提心吊胆了。
要知道张成可是大家心里下一个大总管的人选,平时在皇上面前, 还是非常得脸的,连他都被罚了,足见皇上如今心情恶劣的程度,当真是没人敢招惹。
张显能明显也变得谨慎小心起来, 反正他一直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皇上再怎么生气要惩罚宫人,只要不罚到他的头上,他就一直逍遥下去。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皇上下了朝, 像往常一样开始批阅奏折, 但是与平日不同的是, 他迟迟进入不了认真的状态,反而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张显能眼瞧着他好几次无意识地伸手,在龙案前面摸来摸去的, 但是最后都摸了个空。
原本那里摆放的是二十只纸鹤,皇上伸了几次狗爪子, 显然是习惯使然了, 一旦每日摸惯了的东西, 好几次都摸不着,总会心情变得焦虑的。
纸鹤在狗皇帝的眼里,已经等同于骨头的存在了。
“张显能!”
终于萧尧在摸了第五次,依然什么都没摸到的时候,喊出了声。
张大总管打了个激灵,多年陪狗生涯告诉他,恐怕下面没什么好事儿发生。
“奴才在!”他应道。
“你去赏桃阁要纸鹤去,但是不能说帮朕要的!”萧尧略微停顿了一下,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但他是皇上他最大,毫不客气地下了命令。
张显能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狗皇帝竟然如此不要脸。
“皇上,奴才不以您的名义要,恐怕桃婉仪是不会给的吧?”
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嘿嘿嘿,说你呢,用你那狗脑子好好想想,桃子精肯给吗?
“那是你的事儿,快去!”狗皇帝果然开始耍无赖了。
张显能的脸上依然还是恭敬的神色,斟酌了一下道:“皇上,要不奴才给你找纸来,您叠一叠纸鹤就出来了。如今这种时候,您跟桃婉仪正是闹别扭的时候,不能总派人去找她,否则会给她一个错觉,认为您妥协了呢!”
张大总管不愧是陪着狗子长大的人,他非常了解狗皇帝的心思,因此尽量另辟蹊径地劝着。
他只想好好地活着,并不想给狗皇帝与桃子精的爱情当炮灰,谁爱当谁当去。
老子已经损失了两颗蛋,休想再多去他的尊严!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起作用,因为萧尧很冷漠地看着他,紧接着冲她嘲讽地笑了笑。
“张显能啊,是不是桃婉仪得罪过你,你怎么尽在朕面前说她不好?你今儿就算说破了天,也得把纸鹤给要回来!”
张显能只有点头的份儿了,行吧,反正狗链子如今也不在他手里了,狗是他主子,冲他叫他还得去找骨头。
“奴才明白,这就去。”他转身就想走,不过还没迈开腿,就又被叫住了。
“慢着,不过你之前说的也对,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她咬了朕别想这么轻轻揭过。朕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是君威。你去跟她说,她再这般不懂事,朕不仅要灭一对双胞胎,她身边的宫人都不能幸免!”皇上开始放狠话了。
当张大总管听到这几句叮嘱的时候,顿时心累不已,他非常想抽自己几个耳光,为何要多嘴那几句,看把这条狗嘚瑟的,还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
张显能去了,听了一耳朵桃婉仪的哭声。
不得不说,这几日床上躺着养伤,可把桃子精给憋坏了,昨儿对着张成演了一通还没爽,今儿逮着张显能在场,跟在皇上面前哭没啥大差别,卯足了劲儿哭。
足足一个时辰了,张显能从站着听她哭,到坐下来看她表演。
“主子,差不多得了。”今日是柳荫轮值,看着她们家主子敞开了眼泪哭,这架势她都有点害怕。
秦翩翩撇了撇嘴,低声反驳:“今儿别想哄我,我特地叫望兰晒了新被子,帕子哭湿了没关系,把这条被子哭完再说。”
张大总管看着那厚厚的一床锦被,心底久久不能平静。
狗子真是找了个好媳妇啊。
以后再有哪个地方干旱,就把桃子精拖过去,让她对准了地哭,哭不出一条黄河出来,不许吃饭。
用她眼泪组成的河,应该是名副其实的母亲河吧。
柳荫着实拦不住了,只能任由她哭。
不过张大总管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柳荫之前在龙乾宫的时候,就怕极了张显能,如今这种积威甚深的状态依然存在心底。
秦翩翩哭得时候,她就不停打岔。
“主子,您喝口水吧。”
“你吃个橘子,别哭了。”
秦翩翩偶尔吃东西的时候,还张罗着张大总管一起,张显能总是用一张棺材脸看她。
桃婉仪却是毫不畏惧,毕竟她是抢走狗链子的人,前主人嫉妒那是在所难免的。
“哎呀,柳荫真是好丫头,知道我哭累了还叫我吃喝,如今我吃饱喝足了,更有力气哭了,待会儿赏你金锞子。”她轻声细语地夸奖了两句,看向柳荫的眼神里充满了关爱。
话音刚落,她就憋足了劲,又开始哭了。
柳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看向张显能,张大总管的眼神都能把她给吃了。
不是,大总管您听我说,桃婉仪是智障,她离间我们的感情,真不怪我!
可惜无论她面上再怎么楚楚可怜,内心活动再怎么丰富多彩,张显能都已经在小本本上记账了。
柳荫不是个好丫头,得整整。
张大总管终于解放的时候,出了赏桃阁,整个人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得罪桃婉仪了,这个女人绝对是世上最毒的毒药,鹤顶红跟她一比都可爱多了。
望兰来交班的时候,就见柳荫哭丧着脸,连个眼神交流都不给了,直接离开。
“望兰,你快把我的湿被子换掉,柳荫那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喊她都没动静。”秦翩翩瞧见她,满脸都是欣喜的神色。
望兰边换被子边跟她说话:“主子,奴婢晒的锦被舒服吧?”
“舒服,你下回再记得晒。”
“成,只要您在奴婢当值的时候,不那么哭就行。”望兰答应得很愉快。
秦翩翩稍微想了想,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连连点头:“好啊,你帮我晒被子,我就在柳荫当值的时候哭,你俩分工合作,挺好的。”
已经走远的柳荫,殊不知她被人家联手坑了。
傻人有傻福,在柳荫身上不太适用,毕竟她们的主子是桃婉仪,跟着这位主儿,就要随时随地多长一心眼。
张大总管不久之后就折回了,当然他也没能再次见到桃婉仪,望兰笑意吟吟地站在门口迎着他。
“我就知道大总管一定会去而复返。”她轻声说了一句。
张显能这个人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道:“那就不用咱家多说了,想必昨日张成那小子都跟你说过了。就按照老规矩来吧。”
望兰点头:“成,婉仪那儿我说一声便行。”
张显能也跟着点头:“那你们今晚赏桃阁又省了晚膳啊。”
望兰:笑不出来。
张显能:我想打狗。
当晚,赏桃阁的鱼池又开张了,桥上挤满了张嘴等鱼饵的人。
不过片刻,张大总管也加入了,众人很客气地把他请到最前排去,把最好的西北风让给大总管!
柳荫正因为今儿上午的事情愁呢,一瞧见他来了,立刻就凑过去想要解释清楚。
“大总管,今儿我劝着主子喝茶吃糕,不是想让她休息,而是想打断她的情绪,兴许她就没心思哭了。”她低声道,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容。
不过张显能并不搭理她,柳荫是一个锲而不舍的姑娘,就这么一直站在他旁边碎碎念着。
终于大总管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森冷,沉声道:“你消停会儿吧,别打扰咱家喝风。”
柳荫撇了撇嘴,成吧,喝喝喝,灌一肚子冷风,整夜不挨饿,半夜上茅厕。
皇上和桃婉仪闹了整整三天,龙乾宫和赏桃阁的宫人们也提心吊胆,饿了三天。
每一天,他们的队伍都在壮大。
就在龙乾宫全体宫人,觉得他们在第四天也要加入的时候,皇上自己去了。
起因是张显能喝多了冷风,当晚就拉肚子了,拉了一夜还在床上躺着呢,自然不能伴君左右了。
好在张成年轻身子康健,起来充当了大太监的职责。
不过既没了纸鹤,又没了张显能,皇上总觉得不对劲儿。
他便顺着自己的心意,去了赏桃阁。
萧尧想了一路要找什么借口去,他并不是给秦翩翩台阶下的,而是要狠狠地训斥她。
这走路上,还千叮咛万嘱咐张成:“到了赏桃阁,如果朕又被桃婉仪给打岔了,你就咳嗽提醒朕。朕刚进去就要狠狠地训斥她,责骂她,她要是不低头认错,朕就要动手打她了。这女人就是欠教训,都快骑到朕的头上来了。听清楚了没?”
萧尧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
张成也非常严肃点头应承道:“奴才一定完成任务。”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一群人,进了赏桃阁,结果前脚跨进内殿,瞧见秦翩翩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后脚就疾步冲到了床边。
“皇上,嫔妾好想你啊。”秦翩翩眼眶红红的,泪花溢满了,却没有流出来。
但正是这种委屈又故作坚强的模样,更让人心疼。
“您总算是来看嫔妾了,我还以为你不要嫔妾了。嫔妾在床上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下,终日以泪洗面。嫔妾都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去了,皇上,嫔妾好怕不能见您最后一面啊……”
她呜呜咽咽的哭,他轻轻柔柔地哄。
“怎么会呢?朕来了。”萧尧的火气全消,他路上说什么来着,一句不记得,总之先哄好她再说,可不能这么哭下去。
因为萧尧的靠近,甚至伸手摸着她的后脑,秦翩翩一下子就抓住了机会,伸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埋在他的怀里哭。
一声声都是在诉说对他的思念,以及对他抛弃自己的惶恐。
望兰和柳荫一起冷漠地站在一旁,呵呵,吃不好喝不下,再在床上养一养,就跟皇上凑成一对四百斤的猪崽夫妇了哈!
“咳咳,咳咳咳!”张成被两人这相互拥抱的场景给震住了,这跟他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当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开始疯狂的咳嗽。
可惜皇上沉浸在美人泪之中,根本无暇顾及到别的声音。
直到他的咳嗽声,都已经遮住了秦翩翩撒娇的哭声了,桃婉仪才有些不高兴地道:“皇上,张公公是不是对嫔妾有意见啊,他怎么一直咳嗽!”
萧尧立刻警告地看向张成,眼神里充满了责备,似乎在说蠢货,你打扰了朕的小可爱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