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婶见他这么坚定,再一想,严兽现在的状态,自己进去,的确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有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叹了口气,转身下楼了。
严锐司双手捧着盘子站在走廊上,目送林婶离去。
直到看不见林婶的身影,才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到地上,抬手敲门。
“爸爸,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
门后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严锐司没放弃,又敲了几下,“爸爸,你不出声,我就当你同意了?我进来了啊?”
小家伙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开一个小缝,趴在门上往里探了探,发现自家爸爸没有像之前心情不好的时候灌酒,把自己喝得醉熏熏的,差一点因为胃穿孔进医院,而是躺在沙发上,手挡着眼睛休息,长长地吁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端起盘子走进去。
摒着呼吸,小心翼翼把盘子放到桌上之后,才过去拉严兽的衣服,“爸爸,林婶煮了面条,你起来吃点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东西会好一点的。”
没有回应。
严兽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像是静止了一样。
严锐司看着,心不安地颤了颤,想起了之前看过的狗血电视剧——
里面有的情节是,有个男的失恋后伤心过度,心绞痛猝死了……
爸爸不会也伤心过度……
想着,严锐司声音都绷紧了,微微地颤抖着,“爸爸?”
……还是没有回应。
严兽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好像真的……
严锐司更加地不安忐忑,脑中全是爸爸心痛至死,自己从此变成孤苦伶仃、没人要的小孩,和地里的小白菜一样,任由风吹雨打,再也没有人疼没有人爱,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爸爸?爸爸你死了吗?爸爸你别吓我啊!爸爸我不想当孤儿,被拐卖到山沟沟里当老王的儿子,爸爸你千万不要死啊,呜呜呜……”
严兽心情差到了极点,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刚闭上眼,儿子就跟蜜蜂似地在耳边嗡嗡嗡地吵个不停,压抑的火一下子又涌了上来,不耐烦地坐起来,脸色阴沉,“你哪来那么废话?”
“太好了!爸爸你没死!我不会孤苦伶仃被拐卖到山沟里给老王当儿子了,呜呜呜……”见严兽好好的,严锐司悬在喉咙口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处,直接就扑了过去,毛毛虫似的几个利索的蠕动,爬到严兽的身上,埋在他的胸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好不伤心,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嫌弃流浪汉一样,嫌弃自家爸爸。
严兽脸色阴沉地看着在自己怀里做水灾的儿子,脸色愈发地阴沉难看,额际突突地跳,差一点没控制住,直接把人拎起来丢出去,看儿子肉肉的小胖手抓着自己,哭得一抽一抽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动手,捞过纸巾,嫌恶地塞过去,“脏死了,把自己擦干净。”
“噢。”严锐司点点头,接过纸巾胡乱地抹了一把,再用力地一擤鼻涕,揉成一团的纸巾递到严兽的面前,乌黑晶亮的双瞳,巴巴地望着自家爸爸。
严兽看到儿子那双眼就烦躁,特别想直接戳瞎了,省得看到就糟心。
阴黑着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接过纸巾,丢进垃圾筒。
严锐司一看自家爸爸愿意帮忙处理脏东西,就知道他不生自己气了,高兴地扭了扭圆滚滚的小PP,跳下去,双手捧着筷子,恭恭敬敬地送到严兽的面前,“爸爸,林婶煮了面,你吃一点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严兽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情吃东西?
看到儿子小心翼翼观察自己脸色的样子,还是接了筷子。
严锐司笑眯了眼,向日葵状托着下巴,跪趴在桌子上,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看着。
直到严兽放下筷子,才爬起来凑上去,“爸爸,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严兽低低地嗯了一声,揉了揉眉心,身体往后仰,重重地将自己丢进沙发里。
严锐司看着自家爸爸有气无力的样子,知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轻手轻脚地爬到沙发上,挨过去,“爸爸,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呀?是工作不顺利吗?还是……”
小家伙说到这里顿住,偷偷地瞄了自家爸爸一眼,见他没有生气,才继续往下说,“爸爸,你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女朋友。
这三个字,仿佛利箭一般,狠狠地扎进严兽的心,好不容易平复一些的情绪,再一次翻腾了起来。
连带的,语气也变得冷硬,“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严锐司一听这阴恻恻的语气,心里就有底了。
果然,林婶猜得没错,爸爸跟女朋友吵架了。
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溜溜地转了两下,“爸爸,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你们吵架的原因?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帮忙?”严兽斜睨了儿子一眼,嗤笑,“就凭你?”
严锐司觉得自己被爸爸鄙视了,瞬间就不乐意了,“爸爸,你怎么能用鼻孔对着我?你这样看不起人是不对的知道吗?我知道自己还没有长大,但年纪小,不代表我没有恋爱经验啊!爸爸你忘了我是有女朋友的人吗?在恋爱这条路上,我是比你有经验的!”
严锐司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严兽就又想起了那个没良心、朝三暮四的女人,脸色又是倏地一沉。
这一次,严兽连看都懒得看儿子一眼,直接起身,离开书房,回卧室。
严锐司坐在沙发上,足足呆了十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跳下沙发追上去。
可惜腿太短了,跟进卧室的时候,严兽已经脱了衣服,进浴室洗澡了。
严锐司本想,爸爸愿意洗澡,重新开始注意形象,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另一部电视剧,男主角被女主角抛弃之后,在浴室里割腕自杀的剧情,小眉毛一蹙,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咬唇思索了一秒,果然来到卫浴间门口,盘着腿坐了下来——
他要好好地守着爸爸,绝对不能让爸爸出意外!
下一秒,觉得干坐着不行,将自家爸爸随意扔在门口的衣服拖过来。
一阵乱翻后,找到手机,紧紧地攥在手里,时刻准备着,自家爸爸轻生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打120叫救护车。
不过严锐司觉得,光这样还不够,毕竟爸爸在里,他在外,隔着模糊的毛玻璃,很难第一时间知道浴室里的情况。
小家伙拧着眉,苦恼地思索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主意。
挪着小PP向前,整个人都贴到门上,耳朵竖得高高的,听里面的动静。
一旦里面没声音,就立刻敲门,“爸爸,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你还没洗完吗?”
严兽站在莲蓬头下,闭着眼,任由热水冲刷下来,根本不愿意搭理比蜜蜂还烦人的儿子。
可严锐司却不知死心是什么东西,不理会,他就一直敲,“叩叩叩……叩叩叩……”的,跟庙里的和尚敲木鱼一样,弄得严兽愈发地意烦意乱。
胡乱地冲洗干净身上的泡泡,连身上的水珠都没擦拭,在腰际系了一条浴巾,严兽黑沉着脸打开了门。
严锐司手里抓着花瓶,正准备砸门进去看看自家爸爸是不是割腕了才这么久没动静,冷不防浴室的门打开,热气迎面扑来,当场就僵在了那里,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干干地笑,“爸……爸……你……没割腕啊……我是说你洗完了啊……呵呵呵……”
“严锐司,再废话连篇信不信我直接拿针缝了你的嘴?还有,谁让你拿这种东西的?以后再碰这种危险的东西,我就直接把你送山沟里去,听到没有?”严兽一把夺过儿子手中的花瓶,搁到他够不着的地方,随手捞了条毛巾,边擦头发边朝更衣室走。
“知道了爸爸,我以后不会碰危险的东西了。”严锐司乖乖地点头,一件一件,将严兽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进洗衣篓里。
收长裤的时候,“啪——”黑色的皮夹滚出来,掉在了地上。
小家伙没太在意,小管家似地先把衣服全部都收好,才去捡皮夹。
刚弯下腰,表情就黑了。
足足愣了五秒,才怒气冲冲地捞起皮夹。
瞪着自家爸爸敞开的皮夹内、放着的照片,严锐司一种被自家爸爸在头顶种了一片草原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