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去的时候,严兽正好推开了阳台的门。
黑色的大衣将他颀长挺拔的身材完全衬托了出来,只系了一颗扣子,里面同色系的毛巾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点严肃,漆黑的瞳眸透着看穿一切的犀利,矜贵雍雅。
有力的臂弯上,搭着一件女性外套。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被那双洞察人心,仿佛能把一切都看穿的黑眸一看,唐心的心还是颤动得厉害,攥得手机的手捏得关节都泛白了。
“你……工作都安排好了?”唐心发誓,她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地在控制自己情绪了,声音却还是抑制不住,颤抖得厉害。
“谁打来的?”严兽状似无意地问,长眸微眯,扫了唐心一眼,像是没注意到她的表情一般,轻轻地将外套披到唐心的身上,一颗一颗,替她扣扣子。
严兽的手生得非常好看,骨骼细致均匀,十指修长,不粗糙,也不阴柔,恰到好处的精致。
唐心垂眸,看着他细心的动作,想起严绮安刚才那通电话,眼睛好像进了沙子,涩得厉害,几乎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她想一直握着那只永远温暖的手走下去。
然而世间的事,总是没办法事事顺意。
她和严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了他,为了锐司,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从来不对她另眼相看的严家,为了所有人都好,她要离开,也必须离开才行。
可是想到以后悠长的人生,再也没有这个男人,再也没有可爱懂事的严锐司,唐心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情绪,掉了眼泪。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严兽的手背上。
严兽全身一震,仿佛被灼伤了似的,猛地顿住所有的动作,抬头看她,脸色阴鸷而难看,“怎么哭了?是不是他又打电话骚扰你了?”
“唐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揍他!”严锐司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身上只有毛衣,连外套都没穿,紧紧地抱着唐心的腿,一脸的严肃认真。
唐心看看阴鸷着表情的严兽,再看看满脸愤怒的严锐司,心头愈发酸得厉害。
她深吸了口气摇头,开口安抚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我没事……电话也不是陆……他打的……锐司,外头冷,去把外套穿上……”
“我不冷,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严锐司摇头,抱着唐心的腿不肯放开,小眉毛皱得愈发地紧。
有唐唐在,爸爸才会经常带他出去玩,而且唐唐现在肚子里还有妹妹(弟弟)了,他作为男人,要好好地保护他们才行!
“不行,会感冒的。”唐心沉下脸。
“可是我担心你……”小家伙还是不离开,死死地抱着唐心的腿不放。
“我和你一起进去。”唐心没办法了,只能这样说。
“嗯。”严锐司重重地点头,却还是没松开唐心,就这样跟狗皮膏药似地贴在她的腿上。
小家伙虽然不是特别重,但整个人都巴在腿上,唐心行动起来也相当不便。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想把小家伙抱起来,严兽动作却更快,直接揪着儿子的后衣领,把人拎了起来。
顾不上自家爸爸黑沉黑沉的脸色,小家伙一跟唐心保持平视,立刻就朝唐心偎了过去,抱住她的脖子,小肉手心疼万分地抹着她脸上的泪水,“唐唐,真的没有人欺负你吗?唐唐,我和爸爸都在,我很厉害,爸爸也很厉害,所以你不用怕的,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们。我和爸爸去套欺负你那个人的麻袋,狠狠地揍他,揍到他爸爸妈妈都认不出来为止,给你出气!”
唐心原本是真难受。
胸口好像压了一座山似的,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听到小家伙小痞子似的无忌童言,忍不住笑出声来,“还套麻烦,这方法谁教你的?”
“奶奶啊!奶奶说,对敌人最好的报复,就是打得他连被谁打的都不知道!”小家伙握着小拳头,觉得自家奶奶的话是她目前这个阶段的偶像,因为奶奶把爸爸培养得这么厉害,只要他听奶奶的话,照奶奶的话去做,以后一定会变得比爸爸还有出息的。
这也是小家伙明明爱好是研究机器人,却喜欢跟姜莹波一起看狗血剧,聊八卦的原因。
“锐司的奶奶真可爱。”唐心这次是真的笑了。
她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白嫩的不脸蛋,让严兽把人放下来后,拿了件外套给小家伙穿上,又捂了捂他的小脸蛋,确定小家伙没有冷到,才放下心来,转移话题,把小家伙支开,“锐司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没有呢!我这不是看到你难受,先过去安慰你嘛!”小家伙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我没事,就是风有点大,被迷了眼睛,不是难受,锐司去收拾东西吧,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唐心揉揉小家伙软绵绵的头发,目光温柔似水。
“唐唐,你真的没事么?”严锐司不放心。
“去收拾东西,她交给我。”严兽轻拍了儿子的小PP一下。
严锐司看看自家爸爸,再看看唐心,郑重地拍了拍自家爸爸的手,“爸爸,安慰唐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哈,你一定要把她哄开心了知道吗?”
严兽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严锐司这才放心下来,咚咚咚跑过去,重新爬到床上去收拾了。
严兽看儿子乖乖地去忙自己的事,这才把身边还红着眼眶的女人抱到腿上,让她跨坐着,和自己面对面。
“刚才谁打的电话?”严兽低声问着,指腹轻轻地划过唐心微凉的脸颊,拭去上头的泪痕。
“你小姑姑。”
严兽一听,原本就皱着的眉拧得愈发的紧,俊脸沉沉的,“她又跟你说什么了?”
虽然离开医院的时候,严绮安松了口,让自己好好照顾唐心。
但严绮安之前有过“不好”的纪录,刚刚又惹哭了唐心,这让严兽不得不怀疑,严绮安是不是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没有。”唐心摇头,双臂主动攀上严兽的肩膀,环住他的脖颈,身体靠过去,偎进他的怀里,“你怎么老是觉得你小姑姑会欺负我?”
“她有不良纪录。”
“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她什么也没说?”唐心不懂严兽为什么那么笃定严绮安对自己做了什么,努力想要改善严兽对严绮安的印象。
毕竟 ,严绮安不但是严兽的小姑姑,也是自己的母亲。
她不希望自己最亲最爱的两个人因为自己发生嫌隙。
“她要是什么也没说,怎么会一次又一次把你惹哭?”严兽冷着脸,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总觉得,严绮安和唐心之间,好像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而这件事,正是一次又一次让唐心难受哭泣的原因。
相处那么久,又是最亲密的枕边人,唐心怎么会看不出来,严兽已经产生了怀疑?
她心里有点慌,害怕严兽会猜到自己和严绮安的关系,却不敢将心底的想法表达出来,只能默默地在心底调整情绪,努力地想着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她抬头,看严兽线条流畅的侧脸,看着他棱角分明的立体五官,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了上去,指尖轻轻地描绘着,一眯一眯,把这张脸深深地刻进心里。
半响之后,才微哑着声音一口,“你真的想多了,她真的什么也没说,我们就是聊了会儿天……”
“聊什么了把你聊哭了?”严兽捉住她的手,放到薄唇边亲吻了一下,幽深的双瞳,还清晰地透着不信。
“聊了她年轻时候的事,跟沈家,还有你小姑姑找了多年的孩子……”唐心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分,“我哭,是觉得你小姑姑很可怜,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做错,却总是在失去,先去去了心爱的男人,之后又是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
唐心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觉得自己跟严绮安的经历竟是那么地相似——
严绮安当年亦是在痛苦中抉择,离开了心爱的男人。
而她,明天,也要离开了。
唯一不同的是,严绮安当年是孤零零一个人走的。
她不同,到时候身边至少还有严绮安,不会出现孩子被偷的情况。
和心家的男人分开,孤独一生,是她们母女的宿命吗?
唐心忍不住在心里这样质问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