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兰走在前面掌灯,元胤背着纪绾清穿梭在小道上。
路上那油纸伞被红梅枝丫刮坏一个口子,已然不能用了。
元胤加快脚步往林清小筑赶去。
但是还是挡不住这落雪纷纷,两人的发髻上都被蒙了一层白雪。
到了林清小筑的宫门,正殿屋檐前下,元胤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
抬头一看见眼前人的发髻蒙上了一层雪,正要抬手给她拂去,殿内烧了炭火,一身的雪进去,一会就融化了,风寒定是逃不了的。
正当他要抬手时,纪绾清也抬头看向了他。
她笑出了声,小手揪着元胤的衣袖笑着:“陛下,您的头冠上都蒙上了雪。”
沁兰闻言回头一看,笑着说道:“陛下和小主白头了呢。”
元胤回头看向沁兰,语气雀跃:“说得好。”
“清儿殿内的宫女可真是会说话。”元胤被沁兰这样一说也不舍得拂去白雪。
“跟着臣妾的,那自然了。”纪绾清嘚瑟的很。
随即回头:“沁兰,今天我做主给你赏钱。”
“谢陛下,谢小主。”沁兰笑呵呵的把灯笼吹灭。
元胤把她身上的白雪拂去,外面披着的斗篷上的白雪扑簌簌的落下。
两人给对方拂去了白雪,这才拉开帘子进了内殿。
沁竹和星环各上了碗姜汤让两人驱驱寒。
纪绾清坐在暖塌上毫不含糊一口就闷,但元胤却看着面前散发着姜味的汁水犯了愁。
好看的眉头这时候狠狠的皱起。
纪绾清一口喝完转头,见他迟迟不肯喝,她凑上前去,双臂环抱着搭在桌案上,脸上的笑容无比欠揍。
“三郎,怎么不喝呀?”纪绾清甜着嗓音天真的问道。
元胤听她的声音,额上青筋狠狠地跳着。
“朕…朕等凉了再喝。”元胤干巴巴的解释道。
话音刚落,小顺子笑嘻嘻的上前道:“陛下,这姜汤就得趁热喝呢,驱寒排汗,第二日就不会生病了。”
元胤:“……”
纪绾清瞧出了他的抗拒,思索了会,想起前些日子的茉莉加了蜂蜜调的花茶还剩了些许。
“沁兰沁竹,我想喝茉莉花茶,还想吃桂花糕。”纪绾清道。
“小主等会,奴婢们去给你拿。”沁竹沁兰闻言退了下去
小顺子眼瞅着自己多余,也立马下去了。
见殿内无人了,纪绾清才把元胤手里的姜茶端了过来。
“陛下不喜欢姜味?”
元胤低垂着头,有些可怜巴巴的,声音也染了些许失落:“不喜欢。”
他小时候母妃暴毙,他也不受人重视,经常被一些小太监强制罚跪在雪地里,每次跪完,那些小太监就要给他灌姜汤,免得自己风寒体热死了,他们就没法交代。
他不记得小时候被灌了多少,只记得那呛鼻的辣味,还有那一生难以忘怀的耻辱。
纪绾清瞧着他整个人都弥漫着低落的情绪,思索了番道:“三郎,咱们搀着茉莉花茶喝好不好?”
元胤闻言抬起头认真的看向她,黑灰色的眸子此刻亮晶晶的,良久才说一句: “好。”
这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姜汤里兑了茉莉花茶这么简单。
而是他灰暗寂寥的人生突然出现了一位拯救他于孤独寂寥的人。
面前的人拯救他,治愈他,支持他。
那碗姜茶代表了他孤独寂寥,灰暗的人生,而纪绾清就是那茉莉花茶,兑进了那碗姜汤中。
虽不能完全驱走了辛辣,但也能回甘。
这时候,沁竹沁兰端着花茶和桂花糕进来了。
纪绾清不愿让其他人见到三郎脆弱的一面,让她们放下东西就退下了。
纪绾清把那碗姜汤兑上了茉莉花茶,虽不能完全驱走辛辣,但是口感会好许多。
“三郎,快喝吧。”纪绾清递了过去。
元胤接过姜汤,原本那呛鼻的味道已经被茉莉的清香取代。
他人生的灰暗也逐渐变得明亮。
元胤紧盯着眼前的人,咕嘟咕嘟喝完了姜汤。
这碗姜汤,不似少时那般辛辣呛鼻,反而带着清香充斥他的口腔。
“喝完了。”元胤垂着眸子,声音带着点撒娇意味。
纪绾清何时见过他这般模样,只觉得新奇的紧。
喝完了姜汤,纪绾清又让人备了热水。
两人先后沐浴着,换了身里衣。
纪绾清沐浴完,穿了身乳黄的里衣,墨发披散,耷拉着绣鞋坐在床榻上。
元胤坐在床榻上,右腿曲起,右手搭在右腿膝盖上,左腿随意摆着,另一只手拿着本游记看着。
因为刚沐浴完,身上的皂荚香气越发浓郁。
纪绾清爬上床,倚在他的肩膀处,手环抱着男人精壮的腰身。
“三郎,您身上好香。”纪绾清把脸埋元胤的手臂上,声音闷闷的。
“把被子盖好,冷。”元胤放下书,见她抱着自己,腿却千奇百怪的放着,皱了皱眉头。
纪绾清跪坐在床榻上,两条腿向外翻。
“噢。”纪绾清应了一声,随后把被子盖在自己的头上。
见她乖乖的,元胤才移开眼神继续看书。
纪绾清把被子展开,猛的扑上男人的后背,用被子蒙住了两人的身体。
“陛下也盖着。”纪绾清娇俏的声音响起。
“嗯…朕也盖着。”元胤握着她的手,偏头看她,在她嫩白的脸上落下一吻。
纪绾清就这样靠着他,陪着他看书。
“三郎,臣妾还没看完呢。”
元胤默默地翻回刚刚一页。
“三郎,您念给臣妾听。”
“话说那道士云游四方,却在那神秘的村庄停了下来……”
“三郎”
“我在”
“三郎声音真好听……”
“好听也是你一个人的”
“一直是我的吗?”
“自然,一辈子都不会变。”
……
不知过了多久,话多的纪绾清才靠在元胤肩膀上沉沉睡去。
元胤轻叹着,用内力把书打回了原位。
随后把纪绾清的身体摆好。
一挥手,灭了殿内的烛火,只留一盏桌案上的蜡烛未灭。
元胤小心翼翼的把她搂入怀中。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想起出宫时她所说的“恋爱”还有那一夜的“爸爸妈妈”。
大燕朝从未有过此等称呼。
他看了怀中人良久,把她搂紧,吻了她的额头,随后闭上了眼睛。
不管从何而来,只要不离开他,他什么都可以装作不知道。
窗外大雪纷飞,给皇宫又添了抹白色。
殿内两人在这静谧的美景内,相拥而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