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岩跪着匍匐在地上,双手交叠在地上颤抖着。
还未等他说什么,纪绾清双手抱着胸,斜睨了跪在地上的沈岩冷嘲热讽:“刚刚沈大人不是叫嚣着陛下是小白脸,要让陈同知好好教训陛下吗?这会怎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了?你刚刚说自己是幽州王法的嚣张劲去哪里了?”
沈岩心里暗道倒霉,怎么好死不死的这个人是小皇帝,前面瑞水镇为何不来消息?
这下好了,连装样子的机会都没了,说不定官位还不保了。
这女子这般嚣张,看样子就是皇后了?不然怎会她这般无礼,陛下都未曾斥责一二。
沈岩调转了身子,低垂着头,讪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微臣不敢。”
纪绾清:“......”
元胤开口:“她不是皇后。”
沈岩身子一僵,欲哭无泪。
元胤接下来又道:“但迟早会是。”
堂内瞬间安静,就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堂外的百姓早就被李德胜驱到了外面,隔着老远,也只能堪堪看见里面的人。
纪绾清讶异的看着元胤,不解的眨了眨眼。
他怎么一点都没顾及?
元胤只是朝她宠溺一笑。
宫内总是有顾忌,在宫外,就要给她明晃晃的爱。
郑莯儿和胡欣儿四人已经傻眼,透过围帽看着纪绾清的身影。
陛下此番说法,绝不是开玩笑这么简单,说不准钟家,也在陛下铲除之列了。
回到正题,沈岩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毕竟他刚刚言之凿凿,这堂内所有人甚至陛下本人都听了个真切,他怎么解释。
元胤冷哼,看着陈和道:“沈岩如此不分皂白行为该如何处置?”
陈和抹了抹头上的汗说道:“沈知州作为幽州父母官,应当爱民如子,为百姓解冤,他不分皂白是非不分,是以摘掉乌纱帽贬为庶人。”
沈岩闻言瞪大眼睛,疯狂求饶:“陛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再也不敢了!”
这时候,在公堂外的百姓一片嘈杂,官兵们都用杀威棒去堵住百姓们。
百姓群中大喊着:“陛下!草民有冤情!”
“陛下!求陛下做主!”
“陛下!草民有冤情啊!”
沈岩闻言转过头,心里一直上下打鼓,若让这些百姓进来告状,那他可不止贬官这么简单了。
元胤眯着眼看着前方动乱,对着李德胜道:“让那些百姓进来。”
沈岩闻言连忙道:“陛下,这些百姓平日里就喜欢这般无理取闹,陛下不必理会。”
纪绾清冷笑:“哦?无理取闹?”
“究竟是无理取闹,还是你不秉公办案,让这些百姓含冤,在陛下面前就开始告状呢!”
纪绾清一针见血,沈岩不敢再说话,脸色已经苍白。
元胤道:“带进来!”
以这狗官这般狂妄,想必是幽州人民积了不少冤案。
李德胜走去公堂外,与官兵说了些话。
官兵们纷纷收起杀威棒,朝着元胤放下行礼,随后便退了下去。
百姓们没了阻拦,连忙涌了进去,纷纷扑通几声跪在公堂之下。
公堂瞬间涌入不少人,吵嚷的慌。
纪绾清还怀着身孕,元胤连忙走下去把她揽到身边,给她让了一半公堂椅。
郑莯儿几人也被这些人逼得走上了公堂,在元胤身边站着。
陈同知闪的快,没被挤到,沈岩因为跪着,瞬间被百姓淹没,被挤在中间看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陛下!草民有冤情!请陛下做主啊!”
“陛下!请陛下做主!”
“陛下!草民的摊子被砸!上报官府,官府不了了之!”
“陛下!”
元胤抬起手一挥惊堂木:“安静!”
百姓们瞬间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的跪着。
元胤揉了揉额角,疲惫睁眼道:“一个一个来,你们有什么冤情?”
百姓们互相看了几眼,纷纷把眼神放在了最前面的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
那女子知道,这些人是想让她先说。
女子磕头,起来时声音已经带上一点哭腔。
“陛下!民女名叫长珊,家里穷民女便出来找些活计贴补家用,让民女爹娘少操劳一些,民女进了一家首饰店内做活,一开始还好好的,一个月到了该发工钱的时候,首饰店老板拖着不给工钱,反而把民女和一同而来的朋友都绑了起来拳打脚踢,甚至关着我们在柴房六个时辰。”
“前些日子,我爹病重,家里实在没钱给爹抓药了,我冒着被打的风险来到首饰店内想要工钱,却被首饰店老板找了打手把我打的快要没了半条命。”
“幸得街坊邻居好心将民女救起,请了大夫,等民女回到家中,民女的爹已经去世了,因为没有钱安葬,只能随便找了个地方裹着草席埋了。”
长珊说着说着,眼泪不停的流,她抹去眼泪继续道:“后来,民女去报官,沈知州一听民女的冤情,便让民女回家中等待。民女在家中等了数日都没有消息,又一次去官府时,就见首饰店的老板给了沈知州一锦带的银钱,民女气不过上去争论。”
“谁知沈知州让人打了民女二十杀威棒,扇了民女二十个巴掌,掌掌都下了死力,民女脸上就落了伤,再也好不了了。沈知州还威胁民女不让民女说出去,不然便让人打死民女!”
长珊说完已经掩面大哭,哭道:“若我有那钱,我爹就不会死,也不会就那般草草下葬连个棺材都没有,不能体面的走。”
纪绾清见她揭开面纱,她的左脸留下来一道很深的伤疤,想必是扇她的人故意用了指甲划。
这才留下了伤疤。
元胤听完长珊的冤情,气的胸口起伏。
随后抄了惊堂木,裹了内力狠狠地砸在沈知州乌纱帽外露出的脑门上。
一声闷响,沈岩的额头被砸破流着血。
“沈岩!她一个弱女子为了自己的爹要自己该得的工钱,如此简单的案子,你却收了银子让这女子求告无门,你好大的胆子!”元胤的声音低沉可怕,带着浓浓的威压逼着沈岩。
沈岩只觉得心口一处被压的厉害,他艰难开口道:“陛下,臣冤枉。”
“你冤枉?!你打了我二十杀威棒,我在榻上养了半年,险些再也站不起来,我为何要冤枉你?!”
长珊转身指着被挤着的沈岩,流着泪凄厉怒斥!
她的手微微颤抖。
元胤冷哼,给了无影一个眼神。
无影暗暗点头,转身离开。
他知道,陛下是让他查这事是否属实,毕竟这只是那女子的一面之词,这里面绝不能出现一桩冤案。
而首要查的便是那家首饰店,还有上珊的家人。
纪绾清站起身走下去,把长珊扶了起来让她在一旁站着。
随后又回了元胤身边坐着。
“你放心,只要案件属实,朕绝不会让你受冤。”元胤看了长珊一眼说道。
长珊流着泪点头。
纪绾清其实刚刚还在纳闷,三郎为何不处置了沈岩,现在她明白了。
三郎是陛下,是君王,君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不能有冤案,无论大小冤案,必须查清。
长珊的事情说完,百姓们自觉的排着队开始告发冤情。
其中一个年纪看着有六十的大爷,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
他伸出满是褶皱的手抹着浑浊眼眶里流下的泪。
元胤见他身形干瘦,让李德胜给他搬了个椅子,让他坐着陈情冤案。
大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沈岩,哆哆嗦嗦开口:“陛下,沈岩他与土匪勾结,害死了草民的儿子!”
沈岩闻言,心头大骇,立马指着大爷反驳:“你胡说!”
“你给朕闭嘴!”元胤一个眼刀扫了过去。
“大爷,您继续讲。”元胤偏头温和了语气说道。
他在年纪大的人和孩子妇孺面前从来都不摆皇帝的谱,父皇说过,要爱民如子,不可太过凶悍,不然会吓到百姓。
老人孩子妇孺都需要保护才行。
但对于恶人而言,这些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