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顿饭吃到末尾时,江晚枫父母收养的‘流浪人’周纪从昏迷中醒来。
江晚枫起身,去往食堂隔壁临时帐篷内与他谈话。
在『闻风』异能的效果下,秦妙能够听清楚二人的对话,至于分辨对方说的话是否为谎言这种事,交给陈晓即可。
“哥......”周纪语调虚弱,哀哀切切开口。
江晚枫显然不打算叙旧或是表达关心,只开门见山问道:“爸妈在哪儿?”
周纪头脑依然没有太清醒,语无伦次答道:“我和她们走散了,我被抓......”
“哎呀,你从头开始讲呀,从末世开始的时候讲起!”不知何时跑来的江晚眠心急火燎道,“讲重点!”
“嗯......”
漫长的静默过后,周纪组织好语言,缓缓讲道:“丧尸暴发的时候,我,叔叔阿姨,我们都在店里。”
“当时晚枫哥送去杜氏集团的盒饭是第一批,阿姨说,算时间晚枫哥应该已经回来了的,还有下一家盒饭要送呢。叔叔听了这话之后就去门口看,就看见外面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什么怪物追着跑。”
“叔叔反应快,当时就关了门。然后喊着让大家把窗户都关上。”
“大家出来一看,都吓坏了,想要报警,可是报警电话都在忙线,根本打不通。”
“我们亲眼看见马路上那个人被吃了半个身子,吓得不敢说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一边用各种柜子和台子堵在门口,一边打开店里的电视看新闻......”
“嗯嗯。”听到此处,江晚眠得知自己的父母没有遇见危险,见事情的起始已经说得差不多,立刻跳过这些细节,往下问道:“之后呢?你们在店里生活了多久?店里当时有多少人?你是怎么和他们走散呢?”
“之后......”刚整理好的思路被打断,看着江晚眠有些焦急的面容,周纪问什么答什么,“在店里......忘记了生活多久,好像很久......?不,应该没有很久......”
他那时候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极度的恐慌中,记忆非常模糊。
周纪是被遗弃的人,她的母亲被父亲欺骗,未婚先孕后,渣男父亲跑了,母亲却赌气没有选择打胎,而是将他生下来。
或许她当时还心存幻想,以为只要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找到那个男人家里去,就能重新换回在那男人心中属于她的地位。
可当她真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看到的是他的妻子和孩子,以及他冷漠至极、巴不得想要和她撇清关系的嘴脸。
她的信念崩塌了,于是越发癫狂。
走法律程序两年,最终的结果是每个月只能拿到几百块的抚养费。她很多次去偷窥那男人的生活,却每每都绝望地发现:那男人过得实在是幸福美满。
在周纪的记忆中,除了被辱骂虐打,就是母亲反反复复向他哭诉的这些事。她说自己无法明白,也无法想通,人怎么会说变就变了呢?曾经的美好都是装出来的吗?
年幼的周纪无法给出答案,他也同样无法想通。甚至,他想不通的事情比母亲更多。
后来终于有一天,母亲彻底失去理智,拿着一把水果刀等在小区门口,又在争执之中捅死了父亲......和她自己。她那么决绝,恨不得将自己和负心的男人都捅成筛子,让血液去冲刷洗净曾经的爱与恨,生怕二人还有生还的可能。
她做这些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及自己尚有一个年幼的孩子。因为他是她的耻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是的,哪怕他那时作为一个胚胎,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能选,他是不会选择被生下来的。
一个从来没有选择权的人,需要每天承受做出选择的人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的怒火吗?他不知道。
总之他失去了母亲,那个虽然总是对他非打即骂,但是偶尔还会冲他温柔一笑的母亲。即便这笑容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激烈的,仿佛是背叛了某种信念一样的发泄性毒打与咒骂。
他依然对其存在着可耻的眷恋。
就像母亲对父亲那样,可耻的眷恋,和不死心的执念,以及不切实际的幻想。
总之......他没有家了。
连一个破破烂烂、千疮百孔的家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壳。
在被圈养在家的十几年中,他学会的只有做家务以及挨打,他没有上过学,没有接触过社会,甚至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居民身份证,多么可笑。
几天后,他茫然发现,就连‘家’的躯壳也是留不住的。房租到期,他被房东赶了出来,认命地拖着双腿麻木走在路边。肚子很饿,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命运之神却第一次垂下眼睛看他,怜悯并救赎了他。
他被好心人收养,过了一些提心吊胆却足以抚平他伤痛的平淡且温馨的日子。他有吃不完的饭可以吃,没有再因为多吃一口饭就被骂“败家子”、“米虫”和“赔钱货”。
他尽心尽力的干活,以为可以逐渐成为一个‘正常人’,再一次拥有家。
然后丧尸骤然爆发。
食物成为更加珍贵的东西,他太害怕了,怕粮食不够,怕自己再次成为“败家子”、“赔钱货”、“米虫”,怕自己被再次‘遗弃’。
于是他浑浑噩噩,每天拼命干活,在手机里疯狂汲取外界的信息,无比盼望这场灾难能够快点结束。更期盼自己能够重新过上来之不易的平淡生活。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呢?他真的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天,叔叔阿姨都很高兴,并且她们决定搬离这个地方,去......对了,去乡下。
思想从记忆中回笼,他眨巴两下干涩的眼睛,继续道:“当时店里......张姨、刘姨、宋姨都在,牛叔也在。加上叔叔阿姨和我。总共......有7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