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有预谋,要用大姐的命换钱。”
“哈哈哈,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儿能真用人命换钱,我没那么二百五,可不想有命捞钱没命花。”
“那实情是什么情况?”
“那时,我看着副厂长的保单流程一步步推进,并且发现他在不间断的将自己的财产朝国外转移,我就更加确定,这份保单理赔之后,这个副厂长应该会跑路。同时,我也留意到你大姐在一点点清理自己的旧物,准备新的证件。我想,她是准备离开了,不论是她与副厂长的圈钱计划成功后的脱身,还是她不想再背负杀人犯女儿的标签而想逃离。总之,我知道只等那张保单的巨款下来,她会在得到一大笔钱后,就会从松城的生活里消失。
我问你大姐,如果离开松城,她会带上我一起吗。你大姐说会。可是后来,从她藏起来的假证件,和她偷偷抽血储存的行为来看,她显然对我撒谎了。她打算伪造一场自己的意外死亡失踪,以死亡换重生,但那个重生的未来里不包括我。就像当年她一声不响的离开青山,连一句作别的话都没有给我那样,历史只会被重演,不会被改变。
明白你大姐的的计划后,我打算也现实一点,为自己博一回,至少在被她抛弃的时候,自己不是两手空空。我追加保单,只不过是在知晓你大姐脱身计划后的将计就计,想着她在假死之后或许能也利用那条被大人物们庇护的理赔后门,给自己小小的一点回报。可以说我投机取巧,但我绝对没有任何害人性命的打算,特别是你大姐。”
“那后来来为什么发展成为钢厂熔炉事故?如果大姐只是计划假死消失,已经做足了准备,怎么还要用一个活生生的人命去牺牲?就是那个用着大姐身份生活的女人,本名叫张芳,她的死亡怎么解释。”
“那是个意外,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意外。”欧阳华的目光微微下视,有些许愧疚难得地流露出来。
“什么叫意外。我又不懂了。”
“我不知道你在汾城听到,关于你大姐的故事是什么样的版本,应该是类似于真善美的故事吧,毕竟你和你的律师在舆论上,已经把你大姐营造成无辜善良的舍身为人形象,就像是圣女一样。不过,在我这儿可没什么天真童话。你大姐帮助她,或许是有一些对她的同情在里面,但更多的还是你大姐觉得她对自己的好处,想利用她的价值。
你大姐把她安顿在一处房屋里,每天晚上她用你大姐的身份去厂里上班,白天就像隐形人。看起来是保护她,其实也是你大姐想有一个人替自己打掩护,像是自己的分身。这样,你大姐就能腾挪出更多时间,跟着那位副厂长游走在各种名利场,勾兑一场场的利益交换,以权换钱,以钱换利。但在其他人眼中,你大姐又是乖乖的每天认真上班,过着单纯至极的生活,不被人怀疑。
你大姐和我说过,没有身份的掮客,才是最好掮客。就像水气,永远只在大人物物们需要时存在,滋润万物,解决问题,在办完事情后就消失于人海,就像从未出现过,从而能令当事人们安心。你大姐就做到了。张芳用着你大姐的身份每天准时上班,你大姐以没有姓名的身份在名利场中运作,大多数时候,那些被她服务解忧过的大人物们,从头至尾连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更没人能发现她是谁。
她们俩人相互成为对方的影子,又相互活在对方构成的阴影下藏匿自己,其实是件很玄妙的事,我至今都不得不佩服你大姐的胆大心思,敢想敢做。”
“那个叫张芳的女人,你熟悉吗,有往来吗?”谭茹发出询问,目光紧盯着欧阳华的表情,不想遗漏任何细节。
听到这样的询问,欧阳华侧目看向谭茹,见到她一脸鄙夷地冷笑着看他,再无从前的那种钦佩尊敬,只像是一个设下陷阱的猎人,在等待一只猎物落进自己的圈套,看一场好戏。
欧阳华是聪明人,他很快明白,谭茹是有备而来,关于自己与张芳的一切她已然知晓,只是想看自己有没有胆、愿意不愿意自己讲出来。欧阳华的眼中有稍纵即逝的惊慌,但又很快消退,并像是发现了能让谭茹愤怒、痛心的方法而露出微笑,决定毫不避讳地、详实到细节地回答应她的问题。
“是,我和她有往来。她像是黑夜,永远不能露在阳光下,一切都需要人接济。起初,你大姐会每天去看她,后来你大姐太忙了就三五天才去一趟,渐渐的她越来越没空的时候,就由我去看看她,除了添置些必须品,渐渐的,偶尔也会聊上几句。”
“然后呢。”
“她很崇拜你大姐,很努力的学你大姐的样子,想成为你大姐。音容笑貌,一动一静,学得像极了。她会穿上你大姐的衣服,在我面前走动,让我看她的学习成果,让我提意见。有时候,我会觉得她就像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谭蒙,简单,内敛,有点怯生生的……”
说到张芳时,欧阳华的眼神里透出了一种不寻常的细腻,语气都变成柔软。这让谭茹像是在听一件可怕的事情,微微放大瞳孔,不自觉地坐起身子,挺直后背,牙关一点点咬紧。
“所以你们……”
“是的,时间久了,我们产生了感情,就像你想的那样。”欧阳华坦然承认。
接下来的数秒,整个露台上沉默无声,谭茹不自觉地攥紧了放在膝上的五指,因为太过气愤说不出话来。而欧阳华则微笑着换了个姿态,如同故意火上浇油一般,靠在那儿接着讲述了接下来的故事。
当年的谭蒙还叫李蒙时,在欧阳华眼里,是一个单纯清澈如晨间茉莉一样的女孩子。他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直到李家出了变故,李蒙在某天晚上忽然就随家人消失在镇上,像是吹过的吹不见踪迹,没留下只言片语给欧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