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亡逐北,痛打落水狗,实在是一件非常令人上头的事情。哪怕是最胆怯的羔羊,在这个时候也能变的如猛虎一般豪勇。
五十多个壮丁和三十多个壮妇带着些发泄恐惧般的狂叫,挥舞着刀枪棍棒疯狂的追赶贼寇,虽然那些个贼人几乎少有敢回头反抗,但是真正被追上杀死的却很少。
那些倒霉蛋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在早先逼近孟家庄围墙时受过箭伤的人,只有少数人真的被体力较好的孟礼和薛道原追上砍杀的。
攻打孟家庄的贼寇其实很强,他们几乎每一个都是专门打熬过筋骨,练过枪棒拳脚的习武之人,平常时候一个人打三五个普通汉子绝无甚问题。
而且他们更受过些军阵操练,可称得上优质的精兵胚子,这也是他们能在种种不利的情况下,却能顶着孟家庄户的乱箭而不溃散的原因。
奈何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再好的兵将种子,落在无能的指挥者手里,却也如由绵羊统帅的狮子一样成不了气候。
庞毅或许有一身不错的武艺,也很有些小聪明,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不仅仅他不是,【金剑】李助也不是。
当然如今的二狗也算不上合格的统帅,但是焦动却是个有传承的,如此即便二狗跑出去玩甚捉对厮杀,但孟家庄的防御战却依然打得很有调理。
不管是守真道人突袭铁甲锐士,还是薛道原的出击接应,都是在焦动的提示下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当贼寇逃出了距离庄子二里地之外时,焦动却让人敲响了停止追杀的钟声。
鸣金收兵!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
待得追杀贼寇的庄户们回返,焦动清点过战损之后,后背上却是冒出了一身冷汗。
无他,追杀过程中的不必要战损真的很吓人。
逃亡中的贼寇少有敢反抗的,却不代表就真的没有。
在庄户们追击初期的时候,就有两个比较有胆色的贼寇有意担负了断后之责。
好在其中一个撞上了追杀庞毅的薛道原,只撑了两合便死在了薛道原的剑下。
但是另一个断后的贼寇却以一杆朴刀连杀三名最勇敢的孟家庄户,并与孟氏长子孟礼厮杀了十几个回合,然后才被稍后赶到的守真道人一鞭打死。
在“追杀”贼寇的整个过程中,总共约有二十三名贼寇被斩杀,其中十七名贼寇是死于守真道人和薛道原之手,两人被孟礼捡漏杀死,只有三个人是死于追击的庄户之手,但是一众庄户们却也为此付出了五人身死,六人重伤的惨重代价。
这些伤亡正是那些个贼寇在面临绝境时拼死挣扎的结果。
当焦动敲响收兵的钟声时,其实除了守真道人和薛道原之外,庄户们已经不怎么敢真正追杀敌人了。
而这个时候若是敌人有胆子反冲一波的话,说不得还真有可能反败为胜。
可以说焦动的鸣金收兵真的很及时,虽然不能说时机完美,但至少保住了这场战斗的胜利果实。
接下来胜利的人们打扫了战场,共收获了三名铁甲锐士俘虏,九名普通俘虏,尸体七十九具,完整铁甲三套,残缺铁甲一套半,上等兵刃十来件,强弓一套,做工还算不错的朴刀近百件。
当然还有一个更有价值的俘虏,【金剑】李助。
所有的俘虏都被庄户们用浸水的牛皮索五花大绑后带回庄子关押了起来,并由守真道人和薛道原分别进行审问敌情。
至于二狗却暂时不曾审问李助,因为他得先为那些受伤的庄户治疗创伤。
好在这难不倒二狗,六名受重伤者大都是开创伤,便是有两个缺胳膊少腿的,他们被砍下的肢体也能及时的收回来,二狗只需要对其进行正确的拼接治疗便好,操作起来可比凭空复生残肢要简单的多了。
处置了伤兵之后,二狗却才有时间去守真道人等审问敌情。
实际上对普通贼寇们的审问并没有花费太大的气力,他们很轻易的就说出了自己的来历。这些人几乎都是开封府周边地区的管营配军,不过却是分别来自十几个不同的地区,每个地区最多十来人。
这些人几乎都是某个低阶管营或者都管的亲信部属,平日里受人供养,专一打熬筋骨,习练武艺,经常联合起来帮助主家解决些不太见光的麻烦事。
此番来京郊攻打孟家庄,算是他等近些年来规模最大的私密行动。
不过这些人大都所知有限,除了些过去干过的无头案子以外,最多也就能供出些自己的上官,更多的内幕却并不知晓。
真正的大头却还是得从【金剑】李助身上找。
当二狗等人要审问李助时,他却已经醒来了。
李助见得二狗却是颇有些激动,他忍不住说道:“陈二狗!我不服!某家怎么会输给你的?!”
二狗冷笑道:“你自己累的脱了力,却怪得了谁来!”
李助有些个无力的挣扎了一下,只可惜身上的牛皮索捆得稍微太紧了点,他竟挣扎不得。
李助深吸了一口气,却道:“李某自幼习练剑术,打熬筋骨从不落人于后!艺成出道以来罕逢敌手,不想今日却落败在你的手里。只是此番我败得有些个不明不白,我想知道为什么伱能在我的快剑狂攻下支撑那么久?”
二狗貌似轻佻的说道:“我年轻体力好,耐力足!自然能撑过你!”
李助听得心中焦躁,却强忍着怒火说道:“陈家小哥儿!李某却不是傻子,你若能诚心告诉我缘由,李某愿意将此番行动的秘事一一相告。相信我,你们绝对不会吃亏的!”
二狗冷哼一声道:“你这厮当真是好笑!我自实言相告,不曾隐瞒真实,你却不肯相信,难道非要我编造个无名理由不成?!哼!你家的秘事爱说不说,老子我才不在乎呢,你爱说不说!薛道长,砍断这厮的双手,让他从今以后再也用不得快剑!直娘贼!啰哩啰嗦的,看着就来气!”
旁边薛道原应了一声是,然后便抽出青钢剑,对着李助的手臂比量了一下,似是觉着这厮被绑着不好下手,却对另一边的守真道人说道:“道兄帮帮忙!这厮这般捆着不好下手,且把他的手臂拉出来,我自剁了他!”
守真道人有些个惫懒的说道:“何须这般麻烦,道爷我直接拿铜鞭打烂他的琵琶骨,便让他有手臂也使不动剑,如此却不是便宜!”
(
不过他虽嘴里说着,手中却不曾迟缓的去解李助手臂上的绳索。
只这般情形却是真的吓坏了李助,须知这厮的本事基本上就落在了一双手臂上,若得真被人砍了双臂,亦或者打烂了琵琶骨,便是他最后能活下来也将变成废物一个,那实在是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悲惨恶毒十倍不止。
你们这群狗东西!怎得这般不讲江湖道义,一上来就这般恶毒行事,简直不当人子哩!
直娘贼!道爷我也只好委曲求全一下,至少要保住有用之躯,以待将来了!
李助却挣扎着不让守真道人解自己身上的绳索,直叫道:“慢来!慢来!陈家小哥儿!李某愿意据实相告秘情,只求阁下高抬贵手,不要伤我手臂。可怜我习剑二十载,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却才练得一身好剑术。若得失却双臂,日后便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啊!”
二狗冷笑道:“哼!你这厮看着就是个奸滑的!只怕净说的些不尽不实的谎言谬语!我又如何敢相信你?还是砍去双臂,直接废了你的本事为好!免得养虎遗患!”
守真道人却也配合着二狗的言语去捏那李助的臂膀,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直捏的李助肩头剧痛难当。
李助吃不住疼,却叫道:“诸位饶恕则个!饶恕则个!李某愿意立咒起誓,绝不虚言敷事,妄说假话!”
二狗摆了摆手,守真道人却才松了手劲,只不曾退开。
二狗冷然道:“那你就说说吧,此番你等围攻孟家庄,到底是何缘由?”
李助连忙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内幕俱都说了出来。
原来自二狗在滑州卖的盐精时,便已被天台山的邪道们盯上了,尤其是那个从二狗手里买得一罐盐精连夜出走的行商,却被一个邪道人追索时,那厮竟仗着盐精的祛邪能力勉强逃脱了去。
这才让邪道们意识到二狗售卖的盐精非是等闲,由此才引发的封丘城外的截杀。
自那次截杀失败,更折了邪道陈念义和禁军伏子陈希义后,邪道们虽得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但对二狗的关注却也更甚了。
二狗自来京城中,虽得时间不长,却也做下了好些大事,尤其是他的医治残缺的本事,终究还是被天台山邪道们给知晓了风声。
若得换个人,邪道们或许还会不紧不慢的确认一下真伪,但是对二狗这个在他们那里挂了号的人物,那绝对是有杀错无放过。
早先他们不停的派人在小道观处试探,其实是在麻痹镇魔人的道人们,以为他们暗中抽调人手来围捕二狗作掩护。
本来按照邪徒散修们的预计,他们的围捕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为此他们甚至不曾直接动用于京营禁军中暗藏的人手,只让他们暗中做些掩护。
现在他们的第一计划方案明显是破产了,但是邪道们绝对不会就此善罢干休。
毫无疑问的,下一波敌军很快就会到来。
而二狗他们这次的对手正是正牌的大宋京营禁军将校。
说实话,最后这个消息着实让二狗颇有些忧虑,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忧虑一旦被禁军攻击,只怕孟家庄要真保不住了。
即便那些出手的禁军是私自行动,但是他们毕竟是有正经身份的,实在是强抗不得,就算再把他们打退一次,后续前来“报仇”的真正禁军也会源源不绝。
须知汴梁城内外周边可是驻扎着几十万禁军呢,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二狗等人淹死。
二狗心中动念间,却自做出了决断!
京师地界是待不得了!
回相州!
当然,就算是想走也得处理还首尾,不能就这么直接走了。
二狗却舍了李助,叫来焦动商议了些个,然后他又寻得小诗并剑姬护卫,与她等说得内情,去问她等是要回汴梁城中,还是要与二狗一道去相州。
小诗自是愿意跟着二狗走的,只剑姬们却有不同的意见,她们自己实做不得主,只能去寻【木兰姬】的高层如杨太婆、曹仙姑等人作决断。
只是这需要时间,而时间又是如此的紧迫。
当然她们更想直接带着小诗回汴梁城里,只不过只靠剑姬们自己是不行的,她们担心自己护不住小诗,随便来一个绝顶好手就有可能让她们崩盘,虽然这种情况的概率并不大,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剑姬敢冒这种风险。
在经过些商议之后,二狗等人便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二狗等人带着小诗并大部分剑姬暂时留在孟家庄,另一路则由孟家庄的所有庄户老幼在孟夫人的带领下去汴梁城里躲避风头。
剑姬们分出人手亦去城中通报【木兰姬】高层此中变故。
孟家庄南边不远处就是金水河,往北五里是五丈河,不管到得哪条河上,都可以坐船直入京师外城。
经过些商议后,孟家庄的人都去的金水河边,那里亦有他们自己的船只,再租些船,载了一庄子的老幼,正好循着河去那城中开化院暂歇。
至于孟家庄的成年壮丁们倒可以去焦动那小道观处暂时落脚,毕竟京师门关处对成队的汉子查验的还是很严格的,壮丁们就不要去找不自在了。
至于两个安排去报信的剑姬,则连夜赶到北边的五丈河,并搭乘早已等待安置在那里的渡船,却凭特定的印信过水门入得城中,顺流赶到洛水庄处。
焦动并没有离开,他决议跟随二狗共存亡,于是一行十一个人,二狗、小诗、守真道人、薛道原、焦动,并六个负责守护小诗的剑姬,却自留在了孟家庄。
当然孟家庄里还有十三个俘虏,不过二狗并不打算都留下他们。
三个活着的铁甲锐士,一个姓朱,一个姓李,一个姓顾,自言都乃是山东人氏,本来二狗要打杀了他们,不想这几人皆要乞命投降。
原因就是他们此番已经露了行迹,且邪道们不容许下属失败,他们就算回去也是个死,倒不如投奔了二狗苟活一时。
不只是他等,但凡活下来的俘虏都愿意归降二狗,这让二狗颇有些不敢相信。
这世道招降纳叛真这么简单吗?!
只二狗又见得李助,与他说得这些俘虏的表现,不想李助竟丝毫无有惊讶。
他却道:“小哥儿勿疑,非只是他等,便是李某也有投效阁下之意。不是我等无有忠义,实在是我等曾经的主家不值得效忠,他等皆以邪术控制手下,我曾此败,可算是脱得控制,哪还有再回去的道理。”
二狗讶然问道:“邪术控制?”
李助叹道:“不错!我等当初皆在那些邪道的控制下,于清宝天尊的圣像前立誓,并饮下符水。但得为天尊拼死力战一回,胜无尽,败则死!死则解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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