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放在四海皆准的,没有这样求了人又反悔的道理,小门小户尚且要顾及脸面,更何况泱泱大国乎,慈禧太后看了左宗棠一眼,“议政王的意思,可是先要和法国人谈。”
庆海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慈禧太后的表情,只见她脸上十分淡然,似乎在说着不相干的小事儿,“谈自然是要谈的,洋人嘛,最喜欢谈判了,只是怕无效啊,接下来法国人必然会照会我大清,宣布此事,议政王一味求软,不知道到时候如何处置?”
“那依你之见,要如何是好啊?”慈禧太后说道。
“凡事太后圣心决断即可。”左宗棠微笑说道,他知道慈禧太后的脾气,太后的性子,颇像宋太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架势,对着浩罕、琉球、苏禄这么一件件的下来,谁都知道太后对藩属的性子了,左宗棠根本不需多说。
果然太后就发话了:“越南的事儿,没有那么简单,越南人想把脱离天1朝的藩属给法国人?我都还没发话呢,他就送出去了?真真是做梦。”
左宗棠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他听到了慈禧太后继续说道,“但是呢,越南人不懂事,咱们也不能立刻教训,谁叫是法国人无礼呢,朴存公,我意让礼部派一个使臣去越南,一来呢宣我中国教化,二来呢和法国人交涉,若是能那么几分古之苏秦张仪的本事,能劝说法国人退兵,这就是极好了,你以为如何?”
左宗棠了悟,“西圣圣明,臣以为。这使节一定要饱读圣贤书,忠心耿耿,熟知礼仪规矩。能宣教法度体统的两榜进士,臣斗胆推荐人选。一定要从翰林或是御史里面选。”
慈禧太后微笑,“就是要这种人,你选好了人,然后就让礼部去办吧,若是官职低些也无妨,正如朴存公所说的,德高望重,饱读诗书。能教导外夷礼仪的人才好,官职低些,加官出使也就可以了。”
“正好训导越南和法国,免得两国不尊礼数。”左宗棠含笑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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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化王城,阮文祥铁青着脸走进了乾成殿,宫人连忙拦住,“大人,皇上不想见任何人。”
“滚开,”阮文祥挥了挥袖子,喝道。“本官乃是首辅,如何不能见圣上!”
他朝里面闯去,宫人们到底不敢拦着。一路进了嗣德帝日常起居的地方,进了偏殿,穿着浅红色长袍的学妃正拿了一杯茶,嗣德帝用手托着头,闷闷不乐的看着案上的文书,阮文祥看了一眼学妃,学妃用下巴点了点嗣德帝,阮文祥跪下行礼,“圣上。这条约不能签啊!”
嗣德帝似乎苍老了许多,不过才几日。素日保养的极好乌黑的头发出现了许多银丝,“你是首辅。知道我们大南的形势,”嗣德帝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失败之后的怒气,“不是让你拿出什么大道理来劝朕不签条约,这是御史们该干的活,你就说,法国人的军舰就在顺化外的海上,还有许多法国人****在升龙府骚扰,你就说,这两个事情怎么打发?若是能打发,我这自然不会签!”
“陈文定已经从中国购得了许多军备,天1朝既然愿意给火枪火炮,必然是会帮咱们的,为何圣上要屈服于法国人的淫威之下呢?”阮文祥伏在地上,愤怒又忧伤的说道,“弃臣民之忠心而不顾呢?”
“中国远在天边,法国人近在眼前!”嗣德帝冷哼了一声,“等到中国派人过来,什么都来不及了!就靠着他们偷偷摸摸运来的什么枪炮就能有用了?朕意已决,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宫人拿上来宝盒,嗣德帝在协议文本上用金灿灿的大南皇帝之印,挥挥手,“告诉法国人,朕已经同意了。”
阮文祥萎顿在地,一脸的无奈,嗣德帝瞧见了他的神色,开口说道,“首辅你也无需过分担心,无非是割让三省而已,朕旧日就有脱离中国藩篱之意,今日趁着法国人的威势,趁机就独立了也罢,你发出国书,告知中国就是。”
凡此夹缝之中的小国,都有各自投射的势力可作为仰仗,陈文定自然是亲中的,南边是阮朝的龙兴之地,龙兴之地沦陷,不少人接触了法国人久了,反倒是觉得法国人的制度等等可用于越南,中国那一套已经落伍了——要知道越南的法律、官制都是照抄中国制度的,更别说和紫禁城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顺化皇城了。
两派斗的厉害,但是这一次显然是亲法派更能说动了嗣德帝,而嗣德帝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其实也就是表明他自己的倾向,就如同阮朝第一个皇帝阮世祖定都在越南国土中间的顺化城那样,他的心里就是打着要左右逢源,借此来保持越南的中立性。“态度可以诚恳一些,咱们也不能得罪了中国人,若是广东广西的边关关了,到时候吃亏的是我们大南啊。”
阮文祥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学妃,学妃摇摇头,表示此事自己也无能为力,他原本也是和嗣德帝一般,打着左右逢源的主意,但是如今法国人嚣张,这还要对着法国人卑躬屈膝,签下这屈辱的条约,阮文祥就难以理解了,只能是理解成人都具备奴性,容易朝着吓唬自己的人妥协,嗣德帝,这位大南天子,显然是被法国人吓破胆了。
学妃献给了嗣德帝茶,娇声说道,“圣上,可别气坏了身子,法国人再如何也不敢对着圣上无礼的,且宽心吧。”
阮文祥冷冰冰的看着嗣德帝的样子,“微臣告退。”
他出了乾成殿,内阁中书飞快的跑了过来,朝着阮文祥行礼,“首辅大人,中国传来了消息!”
“是中国人对条约的意见吗?”阮文祥连忙说道。
“不是,是有,有,”那个内阁中书有些结巴,“天1朝理藩院告知我国,有天使会降临越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