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山门,正要出来,就见嘉福寺的老方丈陪着一位锦袍少年走了过来。不过只是惊鸿一瞥,众人便被那个锦袍少年一身优雅高贵的气度震慑住了。王氏忍不住问道:“这是谁人?”
嘉福寺不是等闲的佛寺,能得老方丈相陪的必是位高权重之人。平凉侯府交际甚广,却是知道四皇子的来历。马氏便道:“这是四皇子。”她的目光也落在萧少玹的身上挪不开。
“这就是四皇子?”周氏也忍不住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道,“听说他在众位皇子中不过普通?今日看来却是这般出众,这龙子凤孙果然不同凡响……”
马氏也点了点头道;“谁说不是呢。那龙子凤孙流着天家的血脉格外与众不同吧。也不知将来,谁有福气,能做了皇子们的王妃……”
待方丈大师陪着四皇子徐徐走过来,众人避让至一旁纷纷施礼,萧少玹只是点头致意,并不多言。以他的尊位,如此并不失礼,况且众人都是女眷,所以也没人敢和他计较。
众人目光一直聚焦在他的身上,直到他走到了山门之下,才忽地转身,看向众人,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众人俱是一怔,不知其意。唯有陆清岚心知肚明,萧少玹是笑给她看的。
直到他上马扬鞭而去,众人才又重新变得活泛起来,一时间叽叽喳喳议论起各位皇子来。却没有意识到刚刚那片刻,他那强大的气场已经影响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人在山门外上了马车。熙熙攘攘往山下走去,待下了宝珠峰,距离京师还有十余里的路程。走了不到一二里路,赵氏便说自己口渴。周氏道:“我有一个庄子,就在宝珠峰底下,距离这里不过一二里的路程,如今时辰尚早,各位不妨随我去庄子上喝口水如何?”
这一番做作如何逃得过陆清岚的眼睛,她只在心里冷笑。却对纪氏道:“娘亲,我也有些口渴了,咱们便去吧。”堵不如疏,就算是陆宸真的在外头养了外室,早些掀出这处伤疤,也要好些。
况且看这样子,这些人早就知道了些什么。躲避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纪氏和陆宸夫妻多年,对他的人品做派是极信任的,况且不过一两个月前,陆宸还写下了一份保证书,现在还在陆清岚手中收着。对纪氏来说,收在陆清岚的手中和收在她手中是一样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纪氏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所以她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众人跟着周氏的马车来到她的庄子上。周氏的陪嫁庄子方圆三四里地,不算太大的一个庄子,庄子外围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庄子里有十几户下人在此打理,种了些瓜果蔬菜,周氏提前派人去通知,庄头已经带着庄子上的所有人口全聚集到了门口列队迎接。
来的马车太多,一时无法全部进入庄子,周氏便招呼众人在庄子外头下了马车。众人下了车,三太太忽然指着隔壁的一处庄子道:“周姐姐,这里跟你只隔着一条小河,对面又是谁家的庄子?”
周氏笑道:“从前,这是澶州知府赵申家的庄子,后来那赵申得罪了秉笔太监夏松,被夏松设计陷害,送了性命,家中男子全被流放,家产也遭抄没充公,想是被内廷司卖了,如今买主是谁我可就不知道了……”
正说着,赵氏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对面庄子门前拴马石上拴着的一匹骏马道:“二伯母,若我没有看错,那好像是二伯的马。”
纪氏也是一惊,没想到丈夫真的在此。登时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陆清岚和姐姐对望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父亲不在东山书院读书,跑到别人的庄子上做什么?
周氏已经假装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不能够吧?据我所知,对面庄子上除了几户佃农,最近搬来了一位年不过双十的妙龄娘子!难不成陆二爷到此,竟是为了……”她话没有说完,可是谁都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了。
难不成陆二爷到此,是为了看这位小娘子的?
难不成陆二爷这是在此处养了外室?
周氏的话虽没有说完,但是那话中的意思,在场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纪氏尚未说话,陆清娴已先开了口:“此事涉及到家父的清誉,还请您慎言。”陆清娴在侯府一众姐妹们极为出众,不单因为她长得漂亮,更重要的是她有一种大家闺秀的端庄温婉的个性。
连她都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见她是真的炸毛了。
周氏笑道:“三姑娘莫急,我不过也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是与不是,咱们入了庄子一看便知。”
说毕看了纪氏一眼:“二太太,您的意思呢?”
纪氏沉声道:“周姐姐要怎么个看法?”
周氏指着庄子里一处最高的三层建筑道:“那处是我命人建的一座小小的藏书楼,颇能登高望远,站在最高的第三层,附近几里方圆的尽可收于眼底,陆二爷在不在对面的庄子里,咱们进去一望便知。”
陆清娴拉着纪氏的衣裳道:“娘,咱们还是走吧?”
陆清岚也看着娘亲。
纪氏脸色煞白,犹豫了片刻,最后道:“是祸躲不过,咱们进去。”不论如何,她总要亲眼看一看才能心安。
几位太太中除了冯氏神色尴尬,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剩下的几位全都是一脸的兴奋和跃跃欲试。赵氏别过脸去,掩饰住一脸大仇得报的兴奋与幸灾乐祸和奸计得逞。陆清岚却将她的表情收于眼底。
陆清岚心中已自大怒,难道前世母亲也是这般发现了父亲和兰姨娘之间的“□□”的,那在场的几个人便都是害死自己母亲的帮凶,陆清岚已经在自己心里的小黑账上给她们一一记下了。将来有了机会,自当加倍报复回去。
得了纪氏的许可,一行人便随周氏去了她的藏书楼。藏书楼是全木质结构,每一层的层高足有4米,三楼四面都有窗,果然附近几里之内的情形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周氏命人打开窗户,向对面的庄子望去,四下里都瞧了,却哪里有陆宸的影子。纪氏稍稍松了口气。
冯氏忙道:“这下好了,怕是诸位看错了吧。”
周氏胸有成竹:“或是进屋了,咱们只需在这稍等,陆二爷总是要出来的……”正说着忽听得马氏兴奋地喊了一声。“有人出来了……”
就见一身竹青色长袍俊逸潇洒的陆宸自对面一间房中走了出来,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小厮观言。
三太太和周氏等人对望一眼,难掩目中之兴奋,按照房舍建造的布局看,陆宸刚才进入的那栋屋子,正是庄子主人的居所,这庄子又不是长兴侯府的产业,陆宸在外蓄养外室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陆清岚只气得紧握双拳。男人果然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动物,爹爹明明给自己写了保证书,却还是忍不住到外面拈花惹草。只可怜了对他始终信而不移的母亲。
回头去看母亲的时候,只见母亲脸色煞白,身子一摇,差点摔倒。多亏陆清娴伸手扶了她一把,这才站稳了。
这时好戏才刚开锣。转瞬从房里奔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来。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十分素净,头发虽梳得整整齐齐,却没有佩戴任何钗环。这女子有一张尖尖的漂亮瓜子脸,虽不至于有十分颜色,但是娇娇柔柔,一双大眼雾蒙蒙的,仿佛蕴着两汪清泪。
便是女人们看了也要生出三分怜惜,何况是男人?
陆清岚如遭雷殛!
果然便是那个前世害死自己母亲的“兰姨娘”。陆清岚恨不得冲上去立刻杀了这个前世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狐媚子。
就听见马氏惊呼了一声道:“瞧这小娘子的装束,穿得这般素净,又是粗布麻衣,难不成……还在孝期?”
没有人接话。若包养外室只算道德问题,那么与守孝女通奸,那可就是原则性的问题,按照大齐律例,那是涉及到触犯例律,要革去功名的。
“爷,爷!你等等奴家,等等奴家!”那女子在后头惶然叫着,声音凄怨哀婉。陆宸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脚下步子迈得越大,走得也越发快了。
眼见得陆宸越走越远,那女子忽地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
陆清岚看得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心里疯狂吐槽,连摔跤都摔得如此“娇娇弱弱姿势优美”,这位“兰姨娘”若不给人做小,还真是可惜了这天生的异禀。
陆宸身子微顿,毕竟心软,犹豫了一下,才转回头走了过去。伸手将赵蕙兰拉了起来。
赵蕙兰就势拉住了陆宸的衣襟。她抬起一双婆娑的泪眼,泪盈盈望向陆宸:“自爹爹去了,世人皆可践踏欺辱蕙兰。蕙兰敬重爷的人品,没想到爷竟也是这样的人!慧兰已将清白之身给了爷,难道爷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将蕙兰独个丢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吗?”
陆宸无奈道:“赵姑娘,我陆宸七尺男儿,做下的事情便没有不认账的,只是事发突然,我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你总要给我些时间,让我拿出章程来!”
赵蕙兰还是不肯撒手,“那爷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一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