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熠飞咬牙切齿:“不能撤兵,不能半途而废。他们的弓箭不足,不可能一直这样射下去,咱们只要再坚持一下,胜利就是咱们的了。”他也是一个老军伍了,可以判断出对方的弓箭带的不多,否则一开始就不会是稀稀拉拉的骚扰了。
坚持,再坚持一下!
可是每一分钟,士兵都在成群结队的死去,就连关熠飞都在犹豫他们到底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萧少珏从来没有指挥过大军作战,可是怎么调兵遣将这般厉害?
关熠飞并不知道,前世萧少珏可是可以和陆文廷比肩的军事天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当天色大亮,太阳开始升起的时候。羽林军的火箭终于稀疏起来。
关熠飞大喜过望,狠狠一握拳,“他们的箭矢射光了,兄弟们,给我冲啊!”
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损失的人手高达两三千人,绝大多数都是掉进河里淹死的,被活活烧死的也不少,只有极少数是被射死的。
五军营终于士气大震动。
河对岸。众人全都看着萧少珏,等着他下命令。
经过这一晚,中层的军官们对萧少珏已经完全信任。萧少珏心里也是微微叹息,因为之前谁也没想到会出现叛乱这回事,所以羽林卫出城时所带的弓箭并不多,昨晚他也派人加紧伐木制造弓箭,可那也是杯水车薪,入不敷出。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王爷?”
萧少珏摆摆手,仍是十分冷静:“叫军卒们把弓箭都停了吧,列队准备应击登岸的叛军。”必须要留一部分弓箭以备不时之需,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萧少珏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山丘,臧元开的投石机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他可是对老臧寄予了厚望的。
此时,山丘之上,约莫十余台简易的投石机已经制作完毕了。用的是一种本地的木材。臧元凯也叫不上名字来,这种木材柔韧性极好,用来制作投石机十分合适。
在投石机的旁边,小山般堆着一块一块一人合抱的大石。
眼看着敌人就要登陆了,有人沉不住气了,叫道:“臧大人,可以投石了。”
“是啊,大人,再不投就完了。”
臧元凯紧握着拳头,这是他第一次亲临战斗现场指挥战斗,他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不用着急,等他们的先头部队登陆之时,将是他们的最放松,戒心最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投石将会对他们造成最致命的打击,尤其是心理方面的。况且咱们找到的石头不多,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在他的那个世界里,也是研究过心理学的。
正说着,五军营的士兵们骤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原来是先头部队终于登岸了。
正当众人以为萧少珏会带人冲上去的时候,他却下了一个叫众人吃惊的命令:“所有的人,退后三丈!”原来臧元凯早就派人来和他沟通好了,离得太近,万一石头砸到自己人就不好了。
此时山丘上,臧元凯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吩咐:“准备,第一组,填石!35度角发射!”这些控制投石机的,都是之前他选出来日后准备操作红衣大炮的,都跟着臧元凯学过简单的算术几何,要是换一拨人,真搞不好会把石头砸进自己人的队伍,但是他们不会。
他们投石的落点虽然不可能像导弹那样精确到几米,但是大致范围是不会错的。
“第二组,发射!”
“第三组,发射!”
……
五军营的士兵们刚刚踏在河岸上,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见十余块巨石从天而降,直砸到人堆里,一片鬼哭狼嚎,一匹刚刚运到河对岸的战马被石头砸中了脑袋,整个被砸得稀烂。叫都没叫一声就栽倒在地。
石头自身的重力,加上自上而下的高度,破坏力实在太过惊人。
比火箭还有威慑力。
五军营的士兵们被砸死了几个,剩下的楞了一下,顿时轰地一声四散奔跑。太可怕了,被砸一下,整个就变成了肉泥啊!
对岸观战的萧少璟和关熠飞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武器?谁有这么大的力气把石头扔这么远?
这个时代,投石机可还没有应用到战争中。
这个时候,十余台投石机纷纷启动,无数石块从天而降,将五军营的士兵砸得鬼哭狼嚎。很多石头落在河中的木筏上,不但将上头的人砸死砸伤,连木筏都砸穿砸沉,一时间无数士兵纷纷落水,整条高水都被五军营的士兵的鲜血染红了。
关熠飞和萧少璟都沉默了。
投石机的射程太远了,这样的武器再多一倍,若能不间断的发射,就算给他们十万军队他们也攻不到对岸去。
羽林卫那边则不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萧少珏也是嘴角含笑,他也没想到老臧捣鼓出来的这个投石机这么厉害。
山丘上,臧元凯不断下达着命令:“注意节省子弹……哦,不,是石块!”“第五组,瞄准1号浮桥,发射!”“第七组,2号浮桥,发射!”
臧元凯的想法是用投石机将敌人搭建的浮桥砸断,断了他们的退路。不过关熠飞还有点运气,投石机毕竟是粗略简单的东西,他叫人瞄了半天,只砸断了上游小一些的浮桥,下游那个大的浮桥虽然砸中了,却没有砸断。
有人喊道:“臧大人,石块砸完了。”
臧元凯吐了一口气:“咱们都尽力了,剩下的就要看庆王爷的了。”
投石机砸得很快,不过就是一刻钟的功夫,很快就停止了。不过五军营的损失一点儿不比刚才的火箭来的少。更关键的是对士气的打击,五军营的士兵们胆子都被吓破了,刚才那一阵子,头顶大石乱飞,砸得神准无比,简直就是世界末日,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恐惧的,还没等开战呢,就已经想要掉头逃跑了。
五军营的士兵们大喊:“停了,停了,终于没有石头乱飞了!”
羽林卫的人也大叫道:“怎么不砸了?正过瘾呢!”
萧少珏也猜到了,必定是臧元凯那边没了弹药。
该看本王的了!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配剑,大声喊道:“兄弟们,狭路相逢勇者胜!想要升官发财的,都跟本王冲啊,干翻这些狗娘养的叛军!”
他用脚后跟一磕马腹,一马当先地冲了过去。
羽林卫们本来还有点忌惮对方的人数,可看见萧少珏堂堂亲王,冲锋在最前面,还有什么说的,登时被激起了热血,嗷嗷叫着猛冲了上去,“咱们和这帮王八蛋拼了!”
“回头人人有重赏啊,个个官升一级!”
什么保家卫国,护驾尽忠,都不如升官发财来得实在。
萧少珏带头,羽林卫们发了疯一样地冲进敌人群里,见人就杀,见人就砍。简直是虎入羊群。
此时的嘉和帝正在后头二十里外的一个小山包上,俯瞰着下面的战场,大皇子萧少瑜扶着他,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等几个兄弟也都陪在他的身边。
距离不远,能勉强看到河岸的战场形势,嘉和帝看到萧少珏一马当先冲进敌军,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这,这,老九他身为主帅,怎么可以如此冲锋在前?万一伤着了,可怎么是好?”
嘉和帝心疼儿子,是真的担心萧少珏的安危。
十一皇子今年才十二岁,满面崇拜地道:“九皇兄太厉害了,我长大了也要做九皇兄那样的王爷,身先士卒,指挥千军万马。”
兄弟们当中,人人面色凝重。
五皇子摇着折扇,道:“九弟不光军事素养在我等兄弟之上,单是这份大仁大勇,就是我等兄弟所不如的!”
其他兄弟们纷纷发言,就算之前他们和萧少珏的关系再不好,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般视死如归的气概,他们是完全不具备的,也是根本没法和萧少珏相比的。
只有大皇子萧少瑜脸色不太好看。
此时战场中的形势是一面倒。
五军营星夜兼程,到了高水就被上官逼着架设浮桥,制造木筏,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加上士气低落,战斗力剩下不到一半。反观羽林卫,却是以逸待劳,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加上萧少珏冲锋在前,王爷这般带头,羽林卫们个个士气高涨,一个顶俩。
加上五军营的士兵们刚刚过河,根本就来不及整军布置队形,很多士兵连马都来不及上,被萧少珏带人一冲,顿时乱成一团,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被斩瓜切菜般击溃了。
羽林卫的士兵们大喊着“投降不杀!”
无数五军营的士兵们纷纷扔掉武器,举起双手投降。
“过河!过河!都给老子过河!”关熠飞在河对岸,喊得嗓子都冒烟了。在他看来,萧少珏的军事素养再厉害,再怎么用兵如神,也架不住人少。他就算损失了几千健卒,人数上也远远超过了萧少珏。
他一共才有五千人,还不敢全部投入战斗,要分出一部分来保护皇帝,分出一部分来保护朝廷重臣,剩下的人撑死能有四千,自己这边就算剩下一万人,也能稳稳地把他吃掉。
也果然如他所料,萧少珏一开始纵横辟阖,游刃有余,可敌人却越杀越多,简直杀之不尽,萧少珏也渐渐感觉到吃力。
五军营毕竟位列京师三大营,是大齐军队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一支军队,最初的慌乱过后,慢慢也就站稳了阵脚。
正当萧少璟和关熠飞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一个斥候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关将军,不好了,后方发现大股骑兵,距离咱们还有不到三里的路程。”
“什么?”关熠飞懵了。
萧少璟抽了一口凉气:“是陆文廷的新军!”
“不可能!他们怎么会这般快法?”他之前得到禀报,陆文廷至少还需要一个时辰才能达到。那时候他应该已经捉住了皇帝和萧少珏,他来也没什么用了。
可是陆文廷竟然比预计中还要快这么多,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时又一个斥候赶来禀报,解开了两人的疑问。原来陆文廷只带了三千骑兵赶过来,他把所有的战马集合起来配备给这三千精锐,并且抛掉了所有的辎重粮草,这样每人都有两到三匹战马,路上轮流换马,自然比预计要快得多了。
关熠飞听到这里放心了。“陆文廷这个小杂碎,枉称名将,只带这么几个人来,是来救驾的还是来送死的?”
三千人他还真没看在眼里。“立即列队,准备迎敌!”
对面和萧少珏鏖战的军队差不多有八千人,人数虽多,却被萧少珏带着羽林卫压着打,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河岸这边差不多还有六千人,关熠飞亲自组织队伍列队迎战,他想着陆文廷远道而来,师老兵疲,自己以逸待劳,人数是他的两倍,吃掉他这三千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陆文廷敢这么托大带着三千人来援,并且抛掉了所有的辎重粮草,不是因为他脑子笨,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有足够的信心。
新军训练了这么久,到了该检验训练成果的时候了。
关熠飞这边刚刚整队完毕,陆文廷已经带人冲过来了。
“怎么这么快?”
“不是还有二十里吗?”
随着新军的接近,五军营的人全都傻眼了,这就是那支整夜急行军,赶了二三百里路的军队,师老兵疲,扯淡呢吗?
这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比对岸睡了一夜的羽林卫还精神呢!
五军营的把总们,紧张地计算着两军之间的距离,“弓箭手,搭箭!”有几个新兵蛋子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提起发箭,弓箭距离对方还挺老远,就后劲儿已失,掉落在地上。把总气得大骂:“他妈的给老子稳住——老子叫你们放,你们再放!”
五军营的骑兵们手心里却是汗水。新军的虽然才三千人,但是那冲天而起的气势太吓人了。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军队。
把总们还在计算距离,忽然看见冲在最前面的一排人,每个人都从腰间抽出一支黑乎乎的家伙,瞄准了前方的敌人。
五军营的人心说,你们瞎瞄什么玩意儿,这么老远,你们还能打中我们不成?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砰砰砰!”火光乍现,火、枪营的士兵开火了,无数铅弹呼啸着飞来,五军营顿时人仰马翻,倒下一大片。
都听说火器厉害,可谁也没想到火器的射程这么远,竟比弓箭还要远不少。关熠飞和萧少璟都惊呆了。
其实原本这个世界的火器没有这么逆天,是臧元凯到来之后,带领大齐十几个火器专家,不眠不休改进了齐国的火器,不但射程变远,威力也增大了不少,装弹的数量也从原来的一发变为三发。
最前面一排的三发弹药打光了,立刻从两侧迂回到队伍的后方,继续填装弹药,这时陆文廷指挥火器营的兵士们放慢了马速,一直保持在敌方弓箭的射程之外。
“砰砰砰!”又是无数铅弹飞来,五军营又倒下一片。众人再忍受不住,纷纷射出弓箭,可是那些弓箭在敌人马前纷纷力竭掉落,毛都没有射中,根本就伤不到一个人。
关熠飞这下算是明白了,陆文廷这种打法太无赖了,只能他打别人,别人根本就打不到他。
打了这么多年仗,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诡异的情况。
“这样不行,咱们得带人冲上去!”一个把总建议道。
“好,你带一千人马,攻击新军的侧翼,先攻击一下试试。”对方两轮齐射,他这边已经损失了几百名士兵,有的虽然没有当中士兵,但是马儿中弹疯狂,士兵被践踏而死者占了一大半还多。关熠飞也看出来了,若再不反击,他这六千人根本就不够对方咔嚓几次的。
那名把总也豁出去了,“好,卑职立刻就去。”
他拉上人马就从侧翼攻了上去,“砰砰砰!”还没能接近,对方爆豆一般的枪声又响了起来,战士倒了一片,更多的四散奔逃。
所有人都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死了几十百把个,可是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还在,怎么这么轻易就崩溃了?
那名把总也晕了,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根本不是士兵崩溃了,是马儿!是马儿害怕火、枪的声音,火光连闪,加上砰砰砰的巨大声响,马儿根本就不敢前冲!
要知道新军的战马是经过半年多的训练,才终于熟悉了火器的。
萧少璟和关熠飞对视了一眼,面上都是一片惨然。
谁能想到陆文廷的火器营这么厉害。
关熠飞又组织了几次冲锋,还是一样,根本就进不了对方的身。
陆文廷就指挥着军队游离在对方弓箭的射程之外,对着敌人放枪。
关熠飞都快哭了,打又打不着,冲又冲不上去,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他今天算是知道了火器营的厉害,难怪当初钱通在燕国也被周国的火、枪军打得大败。
这根本就不是战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经过几轮齐射,才短短两刻钟的时间,六千五营军已经减员超过三分之一,被打死的只是少数,绝大部分都是战马受惊,不知带着骑士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陆文廷猛然抽出腰间的配刀:“兄弟们,跟我冲锋!”
三千骑士队形再变,顷刻之间变成标准的骑兵冲锋队形,众人收起了火、枪,拔出装备在马鞍上的弯刀,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五军营被修理了这么久,几乎完全失去了战斗意志,新军的骑兵刚刚冲过来,他们甚至来不及抵抗,就纷纷丢下武器投降。其中一个把总甚至带着上千士兵整建制地向陆文廷投降。
关熠飞看了萧少璟一眼,惨然叫了一声:“完了!”他想也不想,带着亲卫就沿河逃窜而去。他已经被闻所未闻的火器营战法吓破了胆子,再也兴不起抵抗的勇气了。
萧少璟见此情景,大喊一声:“天要亡我啊!”他不像是关熠飞那么没骨气,带着几十名亲卫迎了上去,因为腿断了,他坐在马上也是歪歪扭扭的,只觉得对面一匹骏马奔驰而来,他的宝剑和对方的配刀一个交击,“铿锵”一声,他只觉得手腕发麻,两马一错镫,对方已反手一刀刺在他的伤腿上,萧少璟一声惨叫,顷刻之间坠于马下,这下牵动了旧伤,痛得他顷刻之间晕了过去。
不过昏迷之前,他看见那个骑士策马来到他的跟前,一身的银盔银甲,衬得他俊美不可方物。
正是新军主帅陆文廷。
陆文廷冷冷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跳梁小丑,不自量力,给我绑了!”
新军内部顷刻之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叛贼萧少璟束手就擒!”
“叛将关熠飞抱头鼠窜!”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越来越多新军将士齐声呼喊,最后汇聚成巨大的洪流,连河对岸都听的清清楚楚。
主帅抓的抓逃得逃,士兵们还在傻乎乎地为谁而战?
不过片刻,不但连高水这边的五军营士兵纷纷缴械投降,就连对岸和萧少珏打得如火如荼的八千士兵也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陆文廷只用了三千火器营,就完虐了关熠飞六千五军营的骑兵,是役不但生擒了敌方主帅,更震慑了一万多名精锐骑兵,让他们乖乖放下武器投降。
此役之后,新军名扬四海,火器营威震天下。
陆文廷派出一队人马追击关熠飞,又留下两千人在这边收拾残局,只带一千火器营渡河。
河岸对面,战斗也已接近了尾声。
除了一小撮死硬分子还在负隅顽抗,绝大多数武营军的士兵都已投降。而随着火器营的加入,几轮齐射这下,这批关熠飞的死忠分子,也终于死得死伤得伤,剩下的纷纷投降。
再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
萧少珏和陆文廷这才聚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