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家明就要结婚,陆景川心里十分高兴,想着家明多办人家姑娘几次,他很快能当上爷爷。
突然想到自己都要当爷爷的人,心里莫名涌起一阵伤感。时间过得太快,在他心里似乎仍然是那个二十岁的少年,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永远不停折腾。
又想到陈绣花已去世,她也才四十多岁,陆景川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他捶了两下自己的胸口。
刚才家明说不愿意跟他住,他三魂少了六魄,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的一个弃儿,老婆抛下他,儿子不要他。
家明已换好衣服去镇上谈恋爱,陆景川无所事事出门,脚步朝着河边走去,他每日也喜欢到河边坐坐,看看河水流淌。
连日的雨水使得河流涨起来,浊黄的河水快速奔腾,看得人发晕。
河岸的芦苇荡长出嫩苗,每年冬天村里人都要把河两岸的芦苇收割,编制成一块块,用来盖茅房,或者牛棚,猪栏等。
陆景川和陆明泉,菊花连续割了两三天,用来盖羊棚。芦苇割光后,露出许多野鸭蛋,村民会捡一些回去,不全捡完,也捡不完,就像河岸的春草,年年生年年绿。
陆景川在河岸找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悠闲地抽烟。
河水虽然停了,但天没放晴,远处的青山衔掉着灰云,天空灰蒙蒙。
狗剩远远看到村长坐在石头上,兴冲冲跑过来。
“叔,给一根烟我抽呗。”狗剩笑着问。
“伸个头过来,给两个毛栗子你尝。”陆景川笑着拿出一根烟抛给狗剩。
狗剩敏捷接住,挨在陆景川身边坐下。
“叔,我想改个名,狗剩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你们的名字起得有板有眼,怎么我的名字跟狗扯上关系,还要是狗剩下不要的。”
“你父母帮你起个贱名,为了容易把你养大,名字虽不咋样,也是他俩一片苦心。
你爸那两兄弟以前一直用风水局互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两户人家斗来斗去只剩你一个,也算是狗剩了。”
“上次明叔撞鬼那会,是听说开始只是在门口挂铜镜开始,我爸跟二叔明明是亲兄弟,怎么那么残忍呢。
小时候他们没一起玩耍,一起吃饭吗,都是爷爷奶奶的孩子。”狗剩感叹。
“娶了老婆分家就是两家人啦。”陆景川又想起家明的狠心,不觉有点伤感。
每个人都想养儿防老,等年纪大了,儿孙绕膝玩耍,老人享受天伦之乐。
再过几年恐怕都要对儿子客客气气了。
“叔,我还是想把名字改过来,反正我现在都长大贱命一条,起个好听的名字,或许能改命。”
“都叫开了,大伙不容易改口呢。名字起得太好,你也压不住。”
“你就帮我去镇上改嘛,你比较懂。”
陆景川看看狗剩样子不像是开天玩笑,便答应他。
“你想改什么名字?”
“陆虎怎么样?”狗剩笑着说。
“看你身体羸弱,性情随意,虎是山中之王,生猛无比,恐怕不适合你。”
“那叔你帮我起一个。”
“叫陆大头怎样。”陆景川笑着说。
“你不是嘲笑我吗,我跟家明是同辈的,你就按着他那样帮我想一个。”狗剩祈乞求。
“容我想一下。”陆景川沉吟片刻,“陆焉之怎样?”
“陆焉之,听是好听,但怪怪的。它有什么出处吗。”
“出处我忘记了,古代有个名人有叫这个名字的。”
“这个名字听起来一点意思没有,你再帮我想其他的。”
“人家铁牛名字也不咋样,还不是娶到漂亮的媳妇,你非要钻牛角尖。”
“铁牛的名字比我好听,你再帮我想一个,好歹牛是吃草的。”
“叫陆鸣怎样?”
“才两个字,我要三个字的,别人名字都有三个字,凭什么我要吃亏。”
“陆一鸣怎样?”
“陆一鸣,这个名字好,一鸣惊人,一冲飞天。”
“真希望你能一鸣惊人,让你三叔开心开心。”陆景川笑着说。
“关他什么事,他开不开心都与我无关。”狗剩赌气说。
“你怎么了,他是你亲三叔。”
“喊我干活时候就亲,有得吃就不亲了。
前天我一直在他家玩,中午的时候三婶突然跟我说,说我家漏水,叫我赶紧回去看看。
我心想家里屋顶的瓦楞冬天时才修葺,怎么就漏水呢。
因为下着雨我赶紧回去看看,看来看去都没看到有漏水地方,一共就那么三间屋,我就跑过去问问是哪里漏。
只见他们一家人坐得整整齐齐在那吃饭了,看到我过来连头也不抬,装作没听见。
我自己站了一会,默默回去。其实我早上就把中午饭一起做了。”狗剩现在说起来,仍然很伤感。
陆景川默默听着,打量着狗剩。“你这狗剩平常看起来大大咧咧,随随便便,什么也不在乎的,怎么别人吃饭不喊你,你记得那么清楚。”
陆景川着实敲两下他的脑袋。“等赶集去镇上,叔帮你去政府处改名字,好不好。到时你拿着户口本一起去。”
狗剩点点头,他就觉得全村只有村长平常还当兄弟看待。
“叔,听说你能把女人捅死是么。”
“你这个兔崽子,敢拿叔来开玩笑。”陆举起手又想狠狠打他两下。
可是狗剩识趣,跳下大石头开溜。陆景川拿起脚下拖鞋扔过去,可惜扔不中。
狗剩捡起拖鞋忙求饶,解释说他也是听村里人说的,好奇问一下。
狗剩帮陆景川穿回鞋,陆景川还是用力打两下他的臂膀,“以后不许胡说。”陆景川说。
“叔,我知道错了。我也想着你那个又不是铁棍或者棒槌,怎么会有如此大威力呢。”
“你还说我就掌你的嘴。”陆景川着实恼气,这段时间他一直为陈绣花离世感到内疚。有时他恨不得割下来喂狗。
“叔,有烟再给我一根吧。”
“毛就给条你,你要不要。”陆景川瞪了一眼狗剩。
狗剩又坐在石板上。“我刚才看到家明又去镇上,他可真有钱。”
“他去找姑娘了,打算十月就要结婚呢,你还不加把劲。”
“真的么,没听他说起,亏咱们经常一起玩耍。”
“别只顾着玩了,正经找个媳妇结婚才是正路。”
“我穷得叮当响,拿什么结婚,我打算这辈子打光棍咯。”
“胡说,你又不是孬种,还怕娶不到媳妇,改天我看看哪条村有寡妇,帮你介绍介绍。”
“干嘛我非要娶寡妇呢。”
“你不是说穷的叮当响吗,你这脑回路。”
陆景川伸手着实用力扭一把狗剩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