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生镇静剂的药效已过,他猛然坐起来,看到女儿在哭泣,老婆竟然躺在病床上。
心想:“莫非这婆娘想把我杀死,然后她跟着自杀,她竟恨我到这步田地。”
他想跳下床,但下半身没一条裤子,连一条红色内裤都被这婆娘撕烂,心里越想越气。
“她还没死吧,你哭什么。”王金生粗鲁地对女儿说。
“医生说撞晕,得等一段时间才醒过来。”
“你回家帮我拿一套衣服过来,我没什么事,今晚就可以回家。”
“可是妈没人照看,万一她又想不开怎么办。”
“她要死让她死吧,你那么着急她,怎么刚才她想勒死我,你去哪里了。
她死你就伤心,对我却不管不顾的,是不是等我死了你们放鞭炮庆祝。”王金生生气地说。
明珠吓得不敢出声,她又伸手摸摸妈妈的额头,看到肿起来有鹅蛋那么大,心里更加难过。
“还不赶快回去!”王金生怒嚎。
“你那么大声干嘛,别吓坏妈。”明珠忍不住怼一句。
“我刚才差点死了,怎么没见你哭。
白养大你,是不是你妈天天在你们面前说我的坏话。
我现在知道你们见我一回屋,就像哑巴一句话不说,我没回来时笑得比娼妇还浪。
你们等着,等她醒来,还有得挨打,叫她天天到处说我的坏话。”王金生气在心头。
“妈没说你的坏话,是我们看到她浑身伤痛关心她,她诉一下苦而已。”
“叫她装可怜,博你们同情,现在一家人把我当恶魔,也不想想这头家谁在撑起来。如果没有我,你们早就到大街乞讨,哪能装什么大小姐。”
明珠实在听不下去,她哭着跑出去。
“赶快带衣服过来。”王金生在后面追喊。
这三个女儿,除了大女儿金珠,他还疼爱一点,后面生的女儿简直是他的笑话,当时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
明珠虽不是第一次听爸爸骂她,但今天说出来的话特别令她伤心,说她是娼妇,哪有一个父亲这样说女儿的。
自从她跟家明谈恋爱,王金生天天骂她骚,净往男人怀抱里送。
她哭着去找二姐,银珠见今天猪肉不好卖,心里十分发愁。
银珠看到三妹伤心样子,问是不是爸爸已经死了,她还有大半头猪肉没卖,一步也不敢离开档口。
明珠摇摇头,说他死了哪会那么伤心,是妈撞墙自杀呢。
“什么,妈要自杀。”
“差点撞墙死,好在是撞在医院的墙,医生就在旁边,抢救及时。如果是撞家里的墙,恐怕人要没了。”明珠哭哭啼啼地说,她没敢透露爸爸骂人。
“妈怎么今天忒大火性,平常爸把棍子打断,她也没想过要死。
今天眼看爸活不下去,她倒想去死,是怕以后没得挨打?浑身痒不自在。”银珠气愤地说。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总之现在我成了家里受气包,你们拍拍屁股就嫁人,
跟这个家一了百了,好不自在。
还想我在家呆几年,天天看他们吵架,到时郁闷死的是我。”明珠越说越伤心。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有谈着男朋友,谁能拦住你。你要嫁便嫁,像大姐那样才厉害呢。
每个人都各自奔赴前程,走自己的人生路,没人能左右你。
你也不用再可怜妈,她被爸爸打那么多年,应该也习惯了。
不怕告诉你,现在我听到妈诉苦我就烦,但凡爸爸打她的时候,她能顶撞几句,爸爸还可能收敛一些。
她不仅不反抗,还帮爸爸找棍子,过后又来向我们诉苦。
她还不知道我们比她还怕,躲在角落里听着他俩动静停下来才敢喘气。”银珠越说越生气。
拿起一根排骨,一刀一剁,很快剁成若干段。
“爸刚才还说我偏心妈呢,他说我们是娼妇。”明珠委屈地说。
“连我也骂了?骂大姐跟你就好啦。”银珠惊讶地问。
“他说妈生的女儿都是娼妇,我也不知道包不包括你。”明珠哼一句。
“以后就等他宝贝儿子给他送终吧,我是不管他们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老婆是娼妇,把我们也算在内,实在太过分。”
银珠越说越气,在那头家她排在中间,一直透明存在。
“他老婆不是咱妈?你说话一点不经大脑。”明珠听到二姐说这话,顿时不高兴。
“管他呢,他俩夫妻间的事,连累到我们声誉,如果他们能和睦相处,可能我们早年学习又是一个光景。
天天闹得鸡飞狗跳,我们学都上不好,前天我卖猪肉还少收别人五块钱,亏死了。”
银珠嫁人卖猪肉后,发现自己算术挺差的,经常口算不出来,常常出错。
她连剁几根排骨,叫明珠拿回家今晚做豆豉蒸排骨吃。
明珠却还觉得委屈,不想回去。银珠叫她先拿回去,不然等会她家婆来看到她把最好的排骨给娘家,不知要骂多少天。
“爸叫我拿裤子给他,我不想拿,要不叫二姐夫拿给他。”明珠说。
“他的裤子呢?”
“被妈撕烂了,听说在医院闹得死去活来。
我听到一点风声,但懒得理他们,天天闹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谁知道妈今天竟然想不开呢。”
“真有他们的,丢脸丢到外面去。你先把排骨带回家,等会我叫世荣去拿裤子,
既然爸骂我们是娼妇,我也不去看他们了,今天猪肉也难卖。”
明珠只好接过排骨提回家,银珠还不忘告诉她一定要放好,别被猫叼走,二姐夫到家,也不要被他看见,他经常向家婆告状的。
明珠走后,银珠拿起苍蝇拍去排附在猪肉上的苍蝇。常常拍不中,苍蝇兜个圈很快又飞回来。
无聊的午后,她常常靠拍苍蝇去打发时间,只有早上和傍晚,人们来买菜稍微忙一些。
婚后生活也十分无趣,世荣常傍晚就要先到杀猪人家过夜,天亮挑猪肉回来,把猪肉给她卖,世荣就去睡觉,天黑又要去杀猪。
她俩夫妻很少一起睡觉,比阴阳相隔好一些而已。
银珠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已没有做女孩子时的温柔。
拿起拍子拍打苍蝇的时候,她常常想起那个夏日午后,她和军伟在河边的芦苇荡里,听风吹动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