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说了一会儿,全无头绪,诗诗忽道:“应该是先帝爷当年建的。不,确切说是改建的。”众人知她久在中枢,对蜀中案卷阅历极丰,忙问道:“怎么回事?”诗诗道:“王莽篡汉之际,时任蜀郡太守的公孙述趁乱自立为帝,年号国兴。后来光武帝派大将来伐,他为鼓舞军心,便御驾亲征,军营便定在阳平关北。以前由于档案遗失,我还不知道是具体是在哪里,眼见一下,应该就是此地了,一来这里确有部金刚壁垒,二来也与先帝年间的一笔开销相吻合。”
一听开销云云,郭离登时来了兴趣,忙问:“姑娘是指哪笔开销?”诗诗道:“郭将军可还记得,当年黄忠定军山斩……得胜之后,先帝爷亲自到汉中前线布署么?”诗诗本来想说黄忠定军山斩杀夏侯渊,瞥见夏侯名正好在旁边,便急忙改口,只说得胜之事。郭离道:“自然记得,当年正值先帝爷巅峰之时,到前线之后,一番排兵布阵,说出‘虽曹操自来,无能为也!’的豪言,后来曹操亲征,果然也被先帝爷打败了。”
当下正值蜀军士气低落之际,郭离这一说,众人都想起当年刘备征汉中、败曹操,如日中天,一扫三十年之颓废的万丈豪情来,不由都是一震,热血沸腾,大有心所往之之念。均想男儿大丈夫顶天立地,能屈能伸,不过小小一败,又有什么可气馁的了。
诗诗道:“正是那次。那次里,先帝爷遍行诸营,亲历士气,只是他的行宫是绝密之事,没有记。但当时确乎有一笔款子调了出来,现在算来,正好够加固这个的。”郭离想了下,一拍掌,道:“正是了!诗诗姑娘果然精细。”
柯算想了想,道:“这公孙述当年既然建了这里,为什么不一直加固着,形成阳平之北的又一座雄关呢?”马陵笑了下,指了指山后,道:“柯算小友,你知道后面是甚么么?”柯算摇了摇头,马陵道:“后面是个悬崖,叫做阴平,深达万丈,飞鸟难过,猿猴难越,背守着这么个悬崖,还有必要加固吗?”柯算恍然大悟,道:“想来先帝爷也正是因为这并非兵家必争之地,好掩人耳目,才把行宫悄然选在这里的罢。”
有了这座壁垒雄关,虽不是万全之计,却总可以暂作休息,众人悬着的心总算可以稍稍放下些。幽兰派人去壁角,置了两部“千里眼”,在居中大厅里放了部“花月水镜”,观看外面形势,眼见敌人一番冲车、霹雳攻城,都难破这金刚铁壁,长出口气,都忙去趁机歇息了。
柯算心挂诗诗,前去看视,见诗诗没在房里,心中怅然而失,之后便一喜,寻思:“既然如此,那就说明诗诗姐姐她身体无碍。”
而后便往大营里走去,一一看视了伤员,细细询问了伤情。伤员拉着他的手,道:“快快给我们治疗罢。”柯算道:“我不是医家弟子,不会治疗。”伤员怒道:“既然不会治疗,那来问东问西作甚!”柯算道:“我来看看,表示一下对大家的关心。”众伤员将他打了出去。
稍时,二十八校中的“圣手回春”陈济堂采了药归来。陈济堂是医家弟子,最擅医疗之术,虽远不如华佗、张仲景那般神乎其技,但治疗这些小伤,也是绰绰有余了。他将药草放在罐子里,双手发力,以医家独有的温厚内功加热,不一会儿便好了,一一为伤者服下,伤者药汤下肚,身上疼痛立时大减,无不感激陈济堂之术。
而后,陈济堂又一一治疗了诸将官,罗真、马陵、王武等人并未受伤,只是心力大耗而已,陈济堂便开了些护心复体的药。廖永被震伤了内腑,切须大治,陈济堂为他推宫过血之后,又开了内服外覆的药。廖芳被烧伤了右臂,所幸并无内伤,陈济堂便配了药膏,要为她涂沫在手臂上。
陈济堂将廖芳的右臂衣袖剪开,露出一段雪白臂膊来,陈济堂拿支棉棒,将药膏挑了,细细为她涂上。柯算在旁边看着,心中一动,陈济堂看了看他,奇道:“你有事吗?”柯算目不转睛,道:“没有事。”陈济堂道:“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柯算道:“看看。”陈济堂将他打了出去。
柯算精力过剩,丝毫不累,左右睡不觉,便只在居中乱转。眼见得居中物事,无不雍华瑰丽,虽不见得件件都是绝世珍稀,然而玲琅满目,足显富贵堂皇,寻思:“诸葛武侯、姜大将军,都如玉帅一般,有奉邑赋税,然而两人尽是身无余财,家止薄田,哪像玉帅这般,单是身边侍女便有偌大一所庄园?想来都是鞠躬尽粹,把家资全部充做军用了。单这一节,却是比玉帅高风亮节了。”又想:“也不尽然,功课上曾说,管仲相齐成霸,但其本身极其奢侈,霍去病北逐匈奴,其本身也是贪酒贪肉,从不与士兵同甘共苦。然而两人却都是有名的将相,论其功绩来,比起武侯、姜大将军来或许还要大些,由是可知,凡事做足本分便好,其他的虚名倒也无妨。”念及此处,心情登时一宽,自忖:“是了,正该如此,只要打仗之时尽职尽力便可,其他时间,多顽顽,多看些漂亮女子,原是圣贤之道。”
上有管、霍,下有玉正平,柯算有了榜样,往日功课之上所教的种种约束便尽皆抛诸脑后了,一时间百无禁忌,寻了几个和他一般睡不着觉的将士,赌起钱来。
此间,将官罗真、王武、皇甫伯尚不好此道,马陵、皇甫仲凌素擅此道,然而战时消耗太大,这时正运功恢复。将功本身没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并无恢复效果,然而服下陈济堂的药汤之后,以将功心力运之,却可以使它尽快溶于血液之中,走遍全身,效果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