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时间,都有人影在大河北岸的林木线中窥视南岸河湾的营地,有时候这些人甚至会走出树林,走到对面河湾地稍高一些的土坡上张望。
但是只要营地这边一有人乘坐木筏下水,他们就立刻往回跑,等到扶苏乘坐木筏上到河对岸的时候,他们早已钻进密林消失不见。
扶苏曾经让斥候队尝试沿着林木线搜索,意外地找不到这些人留下的痕迹,但是土坡上的脚印真真切切地说明这些人真的来过,不是幻觉。
“公子,这真是见了鬼了。”韩鸮回来向扶苏报告说道,“脚印一到树林就消失了,难道这群人会飞不成?”
“不着急。”扶苏笑了笑说道,“至少没有看到他们表现出敌意,我们在观察他们,他们也在观察我们,互相建立信任是需要时间的,这会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大家该干嘛继续干嘛去吧。”
“传我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攻击河对面出现的野人!”
“是!”
扶苏之所以称对面出现的为野人,是因为远远地看着这些画着花脸,头上剃了半个光头,全身只围了一条“尿布”近乎赤身的土人,怎么看都不像已经开智的人类,说是野人更加贴切。
但是说到底,自己这群人才是外来者,他们才是原住民,扶苏不想学西方那一套,一到新大陆就只会给原住民带来毁灭的灾难。如果可以,只要对方没有敌意,扶苏是愿意和野人和平共处的。
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在夕阳落山之前,扶苏让韩鸮乘着木筏到大河对岸,将一头烤好的烤全羊抬到之前出现野人的那个土坡上架好,然后返回营地。
夜幕降临之后,扶苏站在了望塔上,听见大河对岸一阵叽叽呱呱的声音,就着晚上的月光,扶苏能看到隐约有四五个野人在围着土坡上的烤全羊打转,想动手又不敢动。
“阿巴阿巴阿巴¥%%……”
终于还是有野人忍不住对烤全羊下手了,在试探着吃了第一口之后,这些野人就停不下来了,不断撕扯架子上的烤羊肉。
虽然听不懂野人阿巴阿巴在说什么,但是从他们的语气中,扶苏也能猜到那是美味和好吃的意思。
为了吸引这些野人,扶苏特别让厨师对这头烤全羊加重调味料,只要靠近,就能闻到浓重的香味,吃惯了生肉的野人很难抵挡这些美味的烤羊肉。
第二天,扶苏继续命韩鸮将一条烤得外焦里嫩将近一米长的大鲶鱼放到那个土坡的架子上。
到了晚上过去一看,鲶鱼已经被吃光了,连骨头也被啃得七零八落。而且这次非常让韩鸮感到惊奇的是,鲶鱼骨头的旁边放着一头死去的山羊。
韩鸮检查了山羊脖子上整齐的断口,凭借战场上的经验可以看出,这不是被野兽的牙齿撕咬开的伤口,而是被利器割开的。
看到韩鸮带回来的山羊,扶苏对这一结果很满意。
这至少能说明两点,一是他们与这些野人建立了初步的信任,二是这些野人的思维都很单纯,或者说都很笨。反正他是不敢随便吃别人放在野外的食物的,万一对方在食物里下毒怎么办?
而无论是这两点中的哪一点,扶苏都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他命韩鸮将这一头死去的山羊交给营地的厨师,当然他是不敢让自己的子民吃这头山羊的,羊肉自然是继续烤了给野人吃,羊内脏则交给怀孕的母狼解决。
与野人之间的相互试探就在这样的状态下一天天进行着,韩鸮每次带食物去河对岸的土坡,都能带回来一些别的东西,有时候是鹿、羊、狍子,有时候是鲶鱼、鲤鱼、草鱼,又或者野鸡、野鸭、野雁,而随着来往的次数增多,野人的戒备在慢慢降低,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野人与韩鸮这些人之间分隔开的距离正在慢慢缩短。
一开始的时候,只要一看到韩鸮踏上河岸,那些野人就会退回丘陵地带的林木线以内,现在韩鸮已经带着食物到达了土坡,那些野人则在另一个土坡上伸长脖子张望着,两者相距只有百米左右。
韩鸮每次去大河对岸都会披着宽大的披风,这并不是耍帅,而是扶苏要求的。他要求韩鸮这些人每次去大河对岸面对野人都要笑脸相迎,给人留下一种“和平使者”的良好印象。至于披风嘛,那是遮盖隐藏在后背的强弩和青铜剑的。
扶苏才不会让自己的士兵去冒险,他已经授权给韩鸮,如果野人稍有表现出敌意,不用犹豫,立即射杀。
韩鸮并没有打算射杀这些野人,他觉得在平地上只需给他一把青铜剑,就能砍死这群围着尿布手拿木棒木矛跳来跳去的猴子。
韩鸮也曾向扶苏建议,这群野人笨得要死,只要在丘陵林木线两边各埋伏一队士兵,用食物将野人引出开阔地之后,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到时候直接抓几个俘虏过来审问就行了。
扶苏否决了韩鸮的这一建议,首先能不能捉到野人另说,就算捉到了,能问出来什么呢?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语言沟通都成问题,就算捉来俘虏审问也是鸡同鸭讲。
更重要的是,扶苏并不能确认这里的野人群体到底有多大?文明发展到什么程度?
杀死野人容易,斩草除根才是麻烦,扶苏不想浪费时间在那种冤冤相报的把戏,他非常赞同后世的一条相处之道,在你强大到将对方按在地上往死里弄之前,搁置争议、和平共处、共同开发才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而且就算杀光了野人,他能得到什么呢?开疆扩土?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无主之地。捉野人做俘虏?除了平添几张吃饭的嘴,扶苏暂时还想不到这些野人能干嘛。
而且扶苏觉得他们现在需要一道“桥梁”,透过这座桥梁去和这片岛屿上的原住民建立沟通联系,那么这些表现得还算和善的野人,就是最好的中间纽带。在鹿儿岛营地建设完成之前,他有的是时间和这些野人慢慢熟悉。
这些野人的出现,只是鹿儿岛建设过程中间出现的一个小插曲,权作工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热火朝天的营地才是人们现在工作的中心,在自己的家真正安顿下来之前,人们没有心思去理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