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关宁铁骑,加上林毅的200多名卫队,一共2200多人,来到遵化城外数里处,天已经黑了,一口气三个多小时跑了120多里,林毅这支人马的确是累坏了。
林毅决定就地休整兵马,三更天闯营营救总督大人卢象升,现在离行动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非常重要也非常关键,正好用来休整兵马,现在他们已经是疲惫之师,必须尽快恢复战力。
但是这2000多人,必须轮流休息,留一部分人警戒,还有放马喂草料,饮牲口,让这畜牲赶紧得恢复生龙活虎,以便半夜冲锋陷阵。
关宁铁骑战力虽然厉害,但是他们的战马必不可少,这是他们的双腿。
手下亲兵给林毅搭了一个简易帐篷,林毅和小颖,啃了几口干粮,喝了几口水,这就算是晚饭了,两个人在帐中休息。
王琦,二虎,贺涛,东胜,甘宝,姜兴元等亲卫,在帐篷外面轮流巡值,2000多人除了几百巡逻放风的,剩下的大都席地而卧,有依树的,有靠坡的,有的干脆就地躺下来,横躺竖卧,有的抱刀枪,有的枕着刀枪。
这些兵将的确累坏了,啃干粮喝水,然后只要能抓住一个地方,也不挑拣,倒头就睡。
休息之前,林毅就像巡营一样带着小颖等人,四外转了一圈,看了看这一带的地势,又抬头看了看天。
夜间天气已经寒冷,还好今晚风不大,夜风扫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
天气很晴朗,颗颗星星亮晶晶的,好像黑『色』天幕上缀着的宝石。
找了一个高处,向远处眺望。黑黢黢的远处,像一个大怪兽盘卧着,那应该就是遵化城了,外面可以想象应该是鞑子围城的兵营。
因为距离比较近,又是黑天,他们不敢动火,害怕被鞑子的探子发现。
巡查完以后,林毅和小颖回了帐篷之中,两个人合衣而卧,相互倚靠着,沉沉睡去……
此时遵化城内,广阔的城中大道上,一千军将兵不卸甲,马不里鞍,全副武装的卢象升正在一个高处上誓师。
副总兵罗岱,身上有几处伤口,最明显的一处,就是一只胳膊吊着,但是他仍然满身的甲衣,一脸肃然的站在卢象升身旁。
卢象升身躯高大,那张脸如三秋古月,才30多岁的他,已经饱经风霜,特别是这几天,日以继夜地指挥战斗,得不到休息,脸『色』姜黄,眼圈布满了血丝,这说明他已经非常疲惫了。
但是他的面孔仍然威严如铁,有亲兵给他打着灯笼,此时他的一千名天雄军当中还有三个特殊的人,那就是林毅的亲兵张华和两个随从。
这一仗打到现在都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这么大一座城,一千人如何守把?何况现在弹『药』耗尽,火器没了用武之地,只有靠为数不多的弓箭滚木砖头瓦块,除了这些,就是他们的血肉之躯了。
但是这一千军将,不愧是天雄军,没有一个怂的,也没有一个逃兵,应诺声仍然如『潮』,可见其军心尚存。
誓师结束以后,卢象升找了一名参将,命他今晚三更天带200名军将,护送张华等三个人闯营出城。
誓师的场面,张华热血沸腾,现在张华扑通一声给卢象升跪下了。
“大人,小人可以与大人死战守城的……”
卢象升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让他起来,“你不必负疚,你这绝对不是畏刀避剑,临阵脱逃,你是奉本督之令而行,赶紧把这封信送出去,见到林毅之后,千万不要让他发兵来救。切记。时间也不早了,赶紧下去休息吧,一个多时辰之后,准备闯营。”
“小人谨遵大人之命,总督大人保重。”张华抹了一把眼泪,『摸』了『摸』胸中的封信,带着两个随从离开了卢象升的营帐。
卢象升照样巡查了一圈城防,他有预感,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巡查营房了。一千兵马,四个城门都不够守的,更别说其他地方了,这种城防鞑子只要真心来攻,一定会破城。
还好,一千将士全都披坚执锐,坚守待命。一更天已经过了,除了巡城的之外,该休息的已经休息了,鞑子没有攻城之前他们必须得保存实力。
巡查完城防之后,卢象升回到自己的大帐,天已经二更了。夜虫都感到了疲倦不再叫了。
卢象升却一点也没有睡意,在帐篷里走来走去。他想给崇祯皇帝写上最后一封奏折,展开书卷,趴伏在案以后,他又把笔墨放下了。
背着手在帐中来回转了几圈,昏暗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把卢象升高大的身躯映在帐篷上。
这一战的成败生死,他早已置之度外,至于一家老小,他也不再挂记,他现在脑子里却有着林毅的身影,他觉得这个20来岁的年轻人太了不起了!
卢象升跟林毅接触时间不长,但是他对林毅的印象比较深刻,首先是从永平知府的信差口中得知的林毅的,永平之战三战三捷,重创鞑子的高层人物阿敏和岳托。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渔阳城外那一战,他的人马遭到了以阿巴泰为首的鞑子的重兵伏击。若非是林毅派祖克勇疾驰200多里送信,并且关键时刻袭击了鞑子的炮营,那一战他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林毅怒杀厂卫的走狗吕明,给卢象升的印象最为深刻,看来林毅此人虽然出身低贱,官小职微,却一身的正气凛然,嫉恶如仇,胆大心细,足智多谋,将来必然成长为国之栋梁,纵然手下的总兵刘肇基亦非能所比。
可惜此子生逢『乱』世,又遇到这样的朝廷,但愿他能躲过此劫……
卢象升想着想着,他觉得实在困极了,和衣躺在这张床上,脑袋很快混沌起来……
遵化城外鞑子的兵营,两万人马将遵化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天刚黑下来的时候,谭泰把手下的各路额真召集在一起,也进行了誓师。
现在他的撤退的准备工作已经的差不多了,粮草,帐篷,军需寄养,弹『药』辎重,该装车的都已经搬到车上了,有的拖在了马上,就剩下的几门重炮,留着今天晚上轰开城门用。
鞑子们脑袋,一个个油光发亮,都拖着金钱鼠尾辫,如果让汉人看来感到有些恶心,但是他们却以此为美,一个个故意不戴帽子,面对谭泰肃然而立。
谭泰现在的官职已经不再是一名固山额真了,而擢升为巴牙啦纛营的章京,这是前清的官职,相当于汉军的护军统领,或者是总兵副总兵之职。
“各位额真,成败在今晚一举。卢象升弹尽粮绝,手下已经没有几个鸟兵了,杀进城去,绝不封刀,有活捉或者阵斩卢象升者,本章京以请上命,赏赐巴图鲁,和至少三个牛录的兵将。记住,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必胜必胜……”鞑子们也很期待的大喊起来,声震云霄。
谭泰把大手一摆,现场又静下来:“今天晚上早早的歇息,二更天造饭,三更天攻城,务必用命,一举拿下遵化,后退者或者攻城不力者杀无赦!”
“诺。”
这些大小的额真答应着,各自散去。
等到二更天的时候,各营的鞑子们都起来了,生火的,做饭的,准备弓箭刀枪马匹大炮的,都忙的不亦乐乎。
然后他们饱饱的吃了一顿,临近三更天的时候,2万名鞑子整装待发,几门红衣大炮已经瞄准了一处城门。
无数的火把轰然点起,将那几门黑乎乎的大炮照的通亮。
“三更已到,点炮!”一名牛录额真,果断下达了命令。
拿着火把的鞑子将引线点燃,“咚,咚咚咚,叨叨叨……”
连声的炮响惊天动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一发发炮弹飞落到城门处炸响。一明一暗的火光中,浓烟四起烈焰冲天,城门处被炸得沙石飞溅,城头上的明军将士有几个被震落城头。
但是城门仍然岿然不动,原来里面早就被明军将士用沙包土石屯死了。
卢象升被惊动了,从梦中惊醒的他,一骨碌身从床塌下来,戴上头盔,提着宝剑,迈大步就出了帐外,亲兵卫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数只火把照得通亮。
他接过大刀,抓过缰绳飞身上马。
“大人,鞑子大规模攻城了,那闯营突围之事怎么办?”这名奉命护送张华闯营的参将还没走,因为现在三更天才刚刚到。
“一起杀鞑子吧,张华可伺机而走。”
卢象升说着带着亲兵卫队往城门处飞驰而来。
鞑子的大炮继续瞄准一个地方猛轰,终于城门处被炸塌,一个数米宽的豁口出现在火光中。
“冲!”谭泰一看,手中大刀一挥,喝令一声,成千上万的鞑子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冲了过去。
鞑子们刚到护城河处,城墙上『乱』箭齐发,鞑子们落马的落水的不计其数,尸体滚落护城河中。
但是前面的鞑子倒下去,后面的铺天盖地般冲过来,战马和人的尸体,还有刀枪战车把护城河洞填平了,这一下把桥都省了,如狼似虎的鞑子们眨眼之间就冲过了护城河,拥向了城门。
卢象升早就冲到了城门口处,他跨马伦刀亲自冲锋陷阵:“军兵弟兄们,为国尽忠,为朝廷报效的时候到了,杀——”
卢象升这个字刚喊出来,双腿用力,坐下马明白主人的意思,仰天一声嘶鸣四蹄蹦而出。
刀光闪烁处,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鞑子,已经被劈为两半,残尸栽于马下。
数名鞑子冲了过来,手中的大刀长枪,一起向卢象升的人和马招呼过来,卢象升的刀像长了翅膀一样上下飞舞,刀光闪闪,鞑子们刀枪『乱』飞,残尸翻滚。
眨眼之间,已经有十几名鞑子的军将在卢象升的刀下做鬼。
身边的天雄军以及卢象升的亲兵卫队,此时也全都玩儿了命了,在卢象升前后左右拼命冲杀。他们死死地手把住了城门口处。
拥进城中的鞑子,全都变成了尸体。后面的鞑子不停的拥进来,他们就不停的砍杀。
“放箭!”鞑子伤亡惨重,瞪眼攻不进去,便开始拉弓『射』箭,流矢如雨飞向城门口,前面的一排明军将士中箭倒地。
卢象升舞动手中大刀,飞向他的箭矢纷纷落地。
但是他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
正在这时,一发炮弹呼啸着飞了过来,然后咣的一声炸响,卢象升身边的两名亲兵被炸飞,马前就多了一道坑,迸起的土粒沙石令这匹战马,一声嘶鸣,前蹄立起了一人多高,然后后蹄一软,摔倒在血泊之中。
把卢象升从哪上给扔下去了,卢象升就地一滚,单腿跪地稳住了身子,手中的大刀还没有撒手,但是头盔已经失落。
卢象升全然不顾,站起来轮大刀向鞑子冲去,因为这个时候城外的鞑子们趁机,又一次『潮』水般涌进了城门。
没有了战马卢象升仍然威猛如虎,一口大刀的舞动如飞,刀锋所至,鞑子们任然招架不住,眨眼之间,又是一地的死伤。
卢象升身边还有十几个人了,但是这十几个人,好像一堵人墙,鞑子们的万马千军仍然冲不过去。
无奈之下,鞑子们只好继续放箭。
这一顿箭雨过后,卢象升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而且卢象升身上中了三箭,他已经没法舞大刀了。
只好一只手拉出身上的佩剑,对着冲过来的鞑子一顿猛砍狂刺,也不知道又砍翻了多少名鞑子,卢象升的宝剑,剑身上不是豁口就是卷刃。
“停止放箭!也不要开炮了,给我抓活的!”
一名甲喇额真眼尖,借着火光一看,城门口处只剩下卢象升一个人了,浑身是血,伤痕累累,不过看他的甲衣穿戴,就能辨认出此人身份不俗。
炮声和弓箭都停止了,如狼似虎的鞑子再次『潮』水般的扑向卢象升,卢象升靠墙站着,鲜血已经染红了墙砖,他两只眼睛瞪着鞑子,一手提着卷刃的宝剑。
他积攒着最后的力气,准备放手一搏,能再砍翻几个是几个,但是最后的一剑一定留给自己。
正在这时候,鞑子的队伍后面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