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嘈杂了大半宿的锦州城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凛冽的晨风散发着阵阵的寒意。空气之中弥散着血腥味儿,还夹杂着糊焦的味道。
放眼城外,死尸遍地,一眼望不到边。残旗覆盖着尸体,『插』着刀枪的尸体压盖着残旗。三道深深的壕沟,加上护城河就是四道,但是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全部被尸体堆满了,血水遍地都是。
不只是东门外和北门外,现在整个城外全都是尸体了,当然以满清鞑子和汉『奸』的尸体居多。
看到这些场景,可以想象当时激战的情形。
虽然大批的清军从东门外和北门外突围,但是在城外困城困了几个月的明军早已森严壁垒,防守得如铜墙铁壁。
号炮一响,远处是火枪,少近一点的是弓箭,再近的就是近身肉搏白刃战,数道防线织成了一道天网,恢恢而不漏。
汹汹而来的清军,有的连第一道壕沟都没冲过去便长眠地下,有的死在了第2道沟里,有的一连突破了三道壕沟,但是却被明军的精锐斩杀在沟岸。
一波又一波的清军冲不过去,又不想当炮灰,只有改变方向,往哪个方向突围的都有,结果那个方向皆是如此,明军防守得像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结果这些清军不管从哪个方向突围,其下场都是一样的。
最后英亲王阿济格和满洲第一勇士鳌拜亲自带队冲锋,也只是与郝摇旗和贺人龙的队伍鏖战了一场,甘宝和姜兴元的1万援军赶到之后,阿济格与鳌拜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场持续到天亮的厮杀宣告了他们的灭亡,有的清军甚至回头往城中跑,但战斗到这般时候,人困马乏,要想回城还得重新跨越三道壕沟,如果算上护城河,那就是四道鸿沟,至于护城河上的吊桥,对于这些万马千军来说,那就是独木桥。
很多清军没有死在冲锋的战场上,却是累死在撤退的壕沟里,有的是被挤压踩踏而死,有的是失足掉落的护城河里被淹死的。
有的侥幸顺着窄窄的吊桥,跑回了城中,但是很快便被向锦州城发起猛攻的明军斩杀在城中。
就这样,一直冲杀到天亮,城外的壕沟全部被尸体填平了,尸体城外分布的到处都是。
这情景把无处觅食的野兽和苍鹰也给骇住了,在远处或高处眼巴巴的看着,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徘徊而去。
但是城里的尸体并不多,与城外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物。
明军稍事休整之后,开始着手清扫尸体等,处理战后事宜了。
五花大绑的洪承畴,被押出了帅府,成了明军唯一的一名俘虏。
林毅传下命令,派专人看好他,不要让他跑了,另外先不要折磨他,至少得给他留一条命。
手下兵将答应一声,把洪承畴给押进了监牢之中。
手下很多兵将不解,林毅为什么要单独留了这个大汉『奸』,跟随林毅征战的兵将都知道,对于大明的流贼是宽容的,允许他们投降,破天荒的政策优待俘虏,而对于这些满清鞑子和汉『奸』截然不同了,不允许他们投降,全部斩尽杀绝。
而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呢?很多人有疑『惑』,但是不敢说话。
小颖可不管这一套。
“林大哥,留着这个大汉『奸』干什么?干脆把他活剐了算了。”
林毅狡黠的一笑,“古人云,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什么意思?”小颖没有听懂,眨着大眼睛问。
“书读少了吧。”林毅说着啪啪的拍了拍她的头盔,“一个人要是不怕死,为什么还要用死亡来吓唬他呢?对于这种怕死鬼,就更不能让他死了,因为留着有用啊。现在洪承畴就是这样的人,留着他说不定将来有用。”
林毅说完转身忙别的事去了。
小颖还有些意犹未尽,自言自语道:“林大哥的意思是,要让他投降,为我所用?”
哲哲把话接过来了,“姐姐,为我所用的是对的,但是林大哥绝对不会让他投降的。”
小颖点点头,“对,因为他是不可饶恕的汉『奸』……”
锦州城的帅府很快被腾出来了,这是原先洪承畴住过的地方,严格来说,他已经住过两次了,打扫干净之后,这里成了林毅的办公室。
城外的10万明军全部移师城中。
清点人数,一晚上的激战全歼了城中的2万清军,包括几千汉『奸』队,俘虏了一名就是清军宁锦防线的总指挥洪承畴。
这场激战明军也伤亡了三四千人,战争难免有伤亡,杀敌3000,自损800,对于这些死伤,该记功的记功,该抚恤的抚恤。
当然不能光为死人记功,那些活着的有功将士更值得敬仰。王建命人拿着功劳簿,给他们逐一登记。
郝摇旗斩杀了英亲王阿济格,贺人龙与甘宝、姜兴元联手杀死了满洲第一勇士鳌拜,等等。
战后事宜处理完之后,也就是拿下锦州城的第5天,林毅传令全军祝贺大排筵宴。
然后贴出告示,招揽附近山林的、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锦州居民,让他们重新回城中来住。
派出一部分兵将,为他们整修房子,打扫院子,分发粮食和衣裳,那些无家可归的孤苦伶仃,则开设粥厂,集体收容,即便让他们过不上小康生活,至少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
老百姓这就很知足了,奔走相告,络绎不绝的回城,然后感激涕零的拜天拜地,拜林毅的帅府,还是大明朝好啊!
早有人把捷报送到了关内,先是北京城轰动,紧接南京城轰动,然后整个大明的人都知道了,林大人在关外又打了胜仗,一举收回了宁远、锦州和义州等多座军事重镇,数万满清鞑子和汉『奸』全军覆没,监国大人真乃神人也!
无论是当官的还是当兵的,还是各行各业的老百姓,但凡有点爱国之心的,都非常激动,纷纷敲锣打鼓鸣鞭炮,以不同的形式祝贺胜利。
义州城额哲献城投降之后,额哲和巴林兄弟俩重归于好,额哲主动将汗位让给了兄弟巴林,然后留下巴彦布沙尔和巴伦带着翁牛特兵将和土默特右翼的兵将,驻守义州待命。
额哲和巴林带着1万多名蒙古骑兵来锦州见林毅,这一名万名蒙古兵都是察哈尔的兵将。
见到林毅之后,这兄弟俩给林毅施礼,特别是额拜倒在地,磕响头感谢林毅的恩德。
因为他知道,林毅向来不容鞑子和汉『奸』俘虏,这一次对他是破天荒了,准许他献城投降。
否则的话,他的下场跟锦州的清军下场绝对是一样的。
林毅让他起来,额哲表示自己已经把汗位让给了兄弟巴林,自己已经不配做林丹汗的继承人。
林毅表示赞许,祝贺他们兄弟言归于好,祝贺巴林继承了察哈尔部的汗王之位。
然后他们兄弟俩代表察哈尔部与林毅签订了协约,与大明世代友好,永不相负。
察哈尔部是蒙古的一个大部落,林丹汗是成吉思汗的后人,最强盛的时候,控制着整个漠南蒙古,漠北蒙古和漠西蒙古缩水,曾几何时林丹汗大有统一蒙古之势。
虽然说现在的察哈尔部今非昔比,但是仍然是蒙古各个部落中具有影响力的一个大部落,部众人数超过两万户。
大明朝有了这样一个盟友,而大清失去这样一个盟友,对大明朝来说意义十分重大。
双方用上印鉴交换了协约,打成了诛条协议,其中有一条察哈尔每年向大明进贡,一旦有难,大明朝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察哈尔又恢复了自由,脱离了大清的奴役和统治,更重要的是有了大明这把保护伞,他们现在谁也不惧了,这样的结果来之不易。
额哲和巴林兄弟二人抱头而哭,但是哭着哭着额哲哭的越发痛心,巴林等人谁也劝不住。
旁边的小颖一看,“额哲,你是不是觉得亏了,后悔了?”
一听这话额哲赶紧擦干眼泪,“娘娘说的哪里话来,额哲不是为自己而伤心。”
“你叫我娘娘?”小颖有些受宠若惊转身看向林毅,“林大哥还没有登基君临天下,哪来的娘娘?……哎呀别管叫什么吧,那你说你为谁而泣?”
“额哲……想起了自己的几位娘亲,他们要在该多高兴啊……可是他们……身居盛京的虎狼窝,此时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儿臣不孝……”
额哲哭哭啼啼,说着跪下来冲北磕头,这下也感染了巴林,哭着也跪下了。
林毅一看眉头一皱,劝是没有用的,摊上这种事情谁都会伤心的,劝皮劝不了瓤,那毕竟是生养自己的娘亲啊,竟然在满清鞑子的京师成为人质,此二子还算是孝子,怎么挽救他们呢?还来得及吗?
只有是死马当活马医吧,只要他们没有掉脑袋,就得想办法救人,察哈尔部现在就是大明的附属友邦了,而且自己和巴林又是结拜的兄弟,不管从哪方面说,必须得尽全力营救。
林毅思忖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有了!
“尔等不必难过,我有一计,如果几位额娘有命在,自然能够脱险。”
林毅语出惊人,巴林和额哲果然不哭了,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此时如果他的几位娘娘如果没命了,那神仙也没有办法。如果有命在,可以妙计救出,这话估计也只有林毅敢说。
不过有命没命,谁能说得准呢?而且现在有命,明天能不能有命,后天能不能有命,这里离盛京好几百里呢!
满清鞑子要他们几个弱女子的命,那是瞬息之间的事情。林毅的妙计再高明,到时候来不及施展,终究是画饼。
因此巴林和额哲听了林毅的话,心里仍然七上八下的,高兴不起来。
这时林毅把宋献策叫过来了给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某的智囊宋献策,宋先生博冠古今,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精通阴阳,八卦占卜之术,能够前推800年,后知500载,让宋先生来给二位占卜。”
巴林和额哲大喜,这位又黑又矮,其貌不扬的宋先生真有这么厉害?林监国说有肯定就有,否则能让他当智囊吗?难怪林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原来身边竟然藏着这样一位神机妙算的高手。
巴林和额哲兄弟二人对宋献策就拜。
宋献策忙把他们拦住了,道:“二为不可多礼,监国大人刚才言过其实了,宋某才疏学浅,粗通占卜,愿为几位尊夫人卜卦。”
“那就有劳先生了。”
宋献策净手之后,为巴林和额哲算了一卦,看完卦象又掐手指,然后嘴里念念有词,两目时而微睁,时而微闭,又圆又黑的小脸,时而舒展,时而凝眉。
在场的人都紧盯着宋献策那独特而滑稽的表情,谁也不敢乐。
特别是额哲,巴林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仿佛此时宋献策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他们的几个娘亲小命就在宋献策的一念之间一样。
许久宋献策才彻底的睁开了眼睛,结束了占卜状态。
“给监国大人和二位道喜了,几位尊夫人,命不当绝,请监国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林毅和巴林、额哲这才高兴。占卜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接下来林毅开始运筹救人的事。
现在明军攻破锦州也才是近几日的事情,而且是锦州城的清军全军覆没,锦州城战事的详情,盛京那边肯定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因此林毅立即传令,严密封锁锦州之战的具体消息。
额哲和巴林似乎看透了林毅的用意,不无担心道:“大人,恐怕来不及了,我们献城投降的消息,博洛的援军兵败,恐怕早就带到盛京去了。”
林毅笑道:“你们误会了,多尔衮和孝庄皇太后知道了又能如何?他只要不知道英亲王阿济格和满洲第一勇士鳌拜已经掉脑袋里就成,还有这个洪承畴在我们的手中,本监国要用他们做一番文章。”
身旁的宋献策看透了林毅的用意,也不得不称赞林毅心思机敏,妙计偶成。
巴林和额哲似乎也明白了,立刻转忧为喜,充满期待感的向上天祈祷,愿上天保佑林大人此计顺利,为他们的几位额娘祈福。
然后林毅命人散布这样的两条消息:一是义州城的额哲献城投降,额哲和巴林兄弟言归于好,额哲让出汗王之位,由兄弟巴林继承,察哈尔部脱离了大清,与大明结盟。新的汗王巴林与大明监国林毅已经缔结协约。
二是锦州一战,清军全军覆没,阿济格、鳌拜、洪承畴等人成了林毅的俘虏。林毅之所以要留着他们,是打算跟盛京方面谈条件,以交换囊囊、苏泰等人质。
囊囊和苏泰都是额哲和巴林的娘亲,也就是他们都是林丹汗的妻子,现在这几位都被皇太极,济尔哈朗,多尔衮等人瓜分了。名义上是他们的妃子福晋,其实除了陪他们睡觉之外,就是他们控制林丹汗后人的人质。
满洲鞑子与汉人生活习惯截然不同,父亲死了,儿子不但可以继承他们的产业,还可以吧把父亲的妻妾都继承过来。哥哥不在了,兄弟可以娶嫂子。这些在汉人看来,简直是败坏人伦。
另外作为满洲鞑子的王孙公子,比如说皇太极,豪格,多尔衮和阿济格之辈,为了一己私欲,弑杀妻妾儿女的事已经不是什么新闻。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妃子福晋都是他们权欲的附庸和牺牲品。很难想象这样的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什么深情厚意,今天是陪他们睡觉的女人,明天就是他们屠杀的对象。
因此对于林毅做这两条宣传,巴林和额哲疑『惑』不解道:“大人,这样成吗?”
在他们看来,林毅应该保密,而绝不应该大张旗鼓,故意为盛京的满洲鞑子送信儿。这种事情,哪有提前让鞑子知道他们的目的的?
林毅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这两点必须得尽快让孝庄皇太后和多尔衮知道,否则此记绝不会成功。”
“大人既然如此,一切全凭大人做主。”额哲和巴林当然不敢抬杠。
然后林毅调兵遣将,下一步打算兵出锦州,目标当然是大清的京师盛京,也就是后世的沈阳。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林毅把镇守义州的1万多名蒙古兵调回来,让河南总兵袁枢,带着他的1万多名河南兵移师义州,为林毅的10万大军筹备粮草及弹『药』器械补给。
然后把翁牛特部、土默特右翼、察哈尔部等等这些与大明缔结盟好的蒙古部落的骑兵3万多人编为蒙古营,具体分为蒙古一营,蒙古二营,蒙古三营,一直到蒙古五营。
以区别林毅麾下的标营、火枪营、无敌营、新训营、女营、卫队营等各战斗序列。
不算补给粮草给养的河南兵,算上蒙古五营在内,林毅共纠集了13万兵马,一共大小20个营的兵力,如果算上河南兵,将近15万大军,对外号称20万,兵出锦州,直捣黄龙,目标当然是征服大清,或者叫做灭亡大清。
这些是在林毅拿下锦州后一个月之内完成的,在当时的冷兵器时代,这简直是闪电行动了。
尤其是当时人们眼中日暮西山的大明三线作战,西南部对张献忠的流贼作战,南部对郑芝龙的海盗作战,这两场都不是小规模的战争,需要消耗大明相当的国力。
现在关外再继续发动这样大规模的战争,需要消耗多大的国力支撑?古往今来,战争打的终究都是钱。
消息传出,大清的朝野再次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