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山山寨聚义大厅,沐天波坐在虎皮高脚椅上。他眉头紧锁,满脸沮丧,连他自己也感叹,人生无常,起伏不定,两个月之前他还是叱咤风云的黔国公云南王,现在却跑到山中当起了山大王。
虽然也有个王字,但是这个王跟那个王天壤之别,云南王世袭罔替,已经传了十几代,就是到了明朝末年,手下兵马数万,整个云南境内,谁敢不唯他马首是瞻?不论是地方三司衙门,还是什么巡抚总督总理,哪个不对他唯唯诺诺,溜须拍马?
现在手下仅剩2000多兵马了,而且这个山大王,说是王好听,其实就是山贼!
想想祖上的辉煌和他现在的落魄,沐天波大发雷霆,扔出他的走线铜锤舞动如飞,指哪儿打哪儿,锤锋所至,无坚不摧,眨眼真就是飞沙走石,手下的兵将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远远的躲着,一直等他发完了脾气才敢靠近过来。
在山上稳定下来之后,派出手下得力的大将杀定州,带着500铁骑下山之后,赶紧抄近路回到沐天波府,把他的一家老少男女,接进了山上,免得遭到了这毒手。
另外这些年,沐王府积蓄颇丰,也一并弄到山上,山上正好缺少钱粮,不能便宜了姓林的。
沙定洲领命之后,到了沐王府,把沐天波的一家子全接来了,包括丫鬟婆子家奴院工以及看家护院的家丁兵将武教师等,这一大家子好几百口,另外金银珠宝,粮食马匹绸缎,等等值钱的东西,大车小辆,捡要紧的拉了几十车。
这些人的到来还令沐天波心里好受些,他老娘还健在,另外还有原配的夫人,及几房的媳『妇』小妾,儿子女儿,一路奔波也受够了罪,不过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喜极而泣。
沐天波把这一家子老小全都安排在了后山,派出一支人马配合家将武教师专门负责保护家小的安全。
沐天波跪在老夫人面前请罪,“母亲,儿子不孝,让您老人受苦了。”
老夫人今年六十有三,但是腰板儿也不驼,耳朵也不聋,长得慈眉善目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长长的叹了一声,让闲杂人等全都退了出来。
“儿呀,老身一个『妇』道人家,现在也不得不说几句啦,现在的大明朝改天换地了,据说这个姓林的监国,也并非像你们说的那样,窃国大盗,挟太子以令天下。他大赦天下,北驱鞑子,南平流贼,很得民心,以前的文武百官竟相归附,也都得到了重用,像什么高宏图,吕大器,史可法,姜日广,吴伟业等,甚至像李贼的亲人部下高桂英、宋献策、李岩等很多罪大恶极、朝廷所不容之辈,现在也都赦免了,还得到了重用,难道独容不得我们这一家子?赶紧请罪投降吧。”
沐天波听了不住的点头,不知道他的老娘从哪儿得到了这么多详细的消息?觉得自己的娘亲说的一点儿都不假,自己的眼光见识,竟然不及一个老女人,这些年的王爷白当了!
然而听到请罪投降几个字,又不停的摇头,这要在以前没有跟着孙可望起兵造反,清君侧,攻打城都,屡败官军,或许有可能,现在一切说什么都晚了。所谓贼船好上难下,覆水难收。
但是内心的苦楚不能在老娘面前表现出来,让他老人家跟着自己担惊受怕,自己已经对不起祖宗了,不能再对不起老娘,60多岁的人了,该是颐养天年,再让她跟着自己『操』劳奔波,于心何忍!
想想这些,沐天波鼻子一酸就想哭,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硬是把眼泪给瞪了回去。
强颜欢笑,安慰老夫人道:“您老人家别听那些一面之词,那些只不过是拉拢人心的伎俩罢了,姓林的就是国贼,大明朝本来就是朱家的天下,自太祖成祖以来开天辟地,270多年的国祚,什么时候轮到他姓林的监国啦?打几次胜仗觉得功劳不小,趁老主驾崩,欺太子年幼,以太子太师自居,以替太子监国之名,行窃国之实,不是国贼又是什么?儿不才定然不能容他。现在虽然我们兵败了,但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待儿子重整兵马,与他一决高下。您只管放心住着,这里山高地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然姓林的有三头六臂,雄师百万,能,又能奈我何?”
老夫人唉声叹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沐天波拜别了老母,从后山又来到了前山,跟手下大将沙定洲商议下一步怎么办?
“王爷,”
“别叫我王爷了,我们现在落草为贼了。”沙定州刚一开口,沐天波就打断了,以前他觉得王爷这个称呼,对他是一种尊重和无上的荣耀,现在他简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因何不叫?黔国公云南王,王爵世袭,这是太祖当年定下来的,我们不是贼,您永远都是我们的沐王爷,大明的沐王爷!”沙定洲不无恭敬地坚持着。
“哎随你吧。”沐天波也不跟他争了。
“王爷,现在我们人单势孤,估计很快林毅的人马就会来抄山,要不我们去叠云峰跟孙大将军联系?”
通过这几仗,沐天波已经看透了孙可望没有多大本事,因此沐天波不屑的一摆手,“不必。好马不吃回头草,那样孙可望会更看不起我们。再说了就是联合他的几千兵马,也不顶什么用。”
“王爷说的也是,要么我们去投奔李定国,或者是福建的郑芝龙?据说他们的势力都不小。”
“哎远水不解近渴,再说了他们不是流贼就是海盗,你我好歹都是大明的朝臣,不愿参与贼谁为伍了。我看这样吧,我们现在缺少的是兵马,另外总不能一直躲在山上吧?必须得招兵买马,扩大我们的队伍,我的府兵武教师加起来也有二三百人,个个勇武,这些同山上的兵将加在一起,还能凑3000兵马,短时间内守住这座山不成问题,你下山再辛苦一趟,多带些金银,到附近的石屏土司、嶍峨土司、蒙自土司招兵买马,愿意入伙的,让他们赶紧上山,共成大事。”
沙定洲领命,带着几个亲随,带了些金银,匆匆下山去了。
没出半个月,沙定洲兴冲冲就回来了,带回了千余名百年轻力壮者。终于又有了4000人的队伍,这样下去,很快就有万马千军了,沐天波非常高兴,发给他们军装和粮饷,编入军中效力,他亲自带着人马整日『操』练。
这一天,负责前山巡逻的宁州土司禄永命和景东土司刁勋慌慌张张来报,说林毅率大军二十万已经进入了云南。
沐天波听完吃了一惊,姓林的来的可真够快的!不过那也无妨,他敢进山吗?云南我沐天波不要了,我现在要的是对影山!二十万大军?来多少也是白给,大炮拉得来吗?就算能拉来几门,让他们随便轰好了。
又过几天,再次接到战报,林毅亲率大军二十万进山了,而且还两路用兵,一路叠云峰,而林毅亲率主力往对影山来了,有大炮有骆驼还有战象,离我们的前山只有几十里了。
这一下沐天波倒吸了一口凉气,姓林的胆子真不小,这是要赶尽杀绝呀!红衣大炮来不了,要是来一些骆驼炮也够厉害的,沐天波亲眼见识过这些骆驼炮的厉害,能够一举击败战象,不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全都撤退到人字梯观景台。到时候看他们谁能飞上台来,谁能够胜得了我的走线铜锤!
想到这里沐天波嘴角又『露』出一丝冷笑,立即把沙定洲、禄永命和刁勋等几个头目找来商议破敌之策,沐天波建议这里山路崎岖,地形复杂,如果派一支伏兵,洗劫他们的辎重和粮草,让他们不战自『乱』。
沙定洲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但是禄永命和刁勋摇头了,要偷袭明军的辎重几乎不可能,因为明军来得太多了,炮队和粮草车等守护兵马超过3万,他们人手又少,最多能抽出一千兵马行动,根本无法下手,即便是冒险下手也不能够全身而退,肯定是全军覆没。
沐天波一看这一招也行不通,只好作罢,就决定固守山上的每道山口,跟他们打攻守仗,多准备石头、圆木和弓箭,多修筑防御工事,沐天波布置下去了,全山人马立即行动起来。
所谓的对影山,是从前山到后山,有好几道山峰,相互交错,那是太阳东升西落,或者是月亮出来,对称的交错的影子,因此而得名,主峰是人字梯观景台。山势险要地形复杂,特别是主峰,直『插』云霄,云雾缭绕的如临仙境一般。
林毅穿越过来这十多年间,大战小战,征战无数,从繁华的都市,到山川河流,什么样的地形都到过,今天一看如此险峻的山,远非湖广和秦晋之地的山所比,他们在这些山面前只能是矮子。
道路越来越难走了,一天只能走四五十里地。
这可难为坏了前面刘良佐的部队,逢山开路,遇水叠桥,有地方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只好开山凿石,实在不行了,用炮轰,用炸『药』油炸;有的地方沟壑纵横,林木挡道,只能牵着马走,他们只好修路伐木。
又折腾了几天,好不容易总算到了对影山的前山脚下,抬头一看山连山,岭连岭,山岭重叠,苍苍茫茫。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山上,刘良佐便命令队伍停下来。
他坐在大花马上往山上看,一看只要有道儿就行,稍事休整之后,得知林毅的主力,离他还有三十多里地,至少还得半天的路程,他就命令队伍往山上冲。
在他看来,开路先锋如果只会开路,那跟修路工没什么区别,六七千人马不能只当修路工,要想取悦监国林大人,必须得有战功,否则指望什么升赏呢?他打算最好是等林大人驾到的时候,他已经把这座山寨拿下来了,到时候林毅必然龙颜大悦,升官发财是不了的!
因此刘良佐一声令下,几千人马各拿刀枪排着队往山上冲去,呐喊声如『潮』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