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按照小乞丐提供的线索,一路打听,追寻至城北。据小乞丐说那是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而焉城最北只有落马河与北山,不论是商贩走卒还是储物货房都不会在城北安排,而少有的马车辙子印全都停在落马河岸边,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马车上的东西或者送往北山军营,或者投入落马河。”
“我听小乞丐所说,觉察那几个人话中有问题,便想先沿落马河搜寻,看能否碰到与货物有关的线索。靠城这边的落马河都修建整齐的堤坝,河中东西不便被冲上岸。我自持有荣国公府的身份,穿过铁索桥,到对岸沿山底顺河流方向一路向下游查看。”
“最终在五里外的靠山侧边发现被河水冲到浅滩上麻袋。打开见是位年轻女子。带给陈勇辨认,确定是絮儿。所幸我寻找及时,那麻袋即便没有继续被河水冲往下游,落在浅滩处,可那浅滩处有不少兽类脚印,想是经常有兽类到此地饮水,若碰到那麻袋,定会帮忙毁尸灭迹。”
……
所以,还是齐家的人抢回了絮儿?
乔晚凝怕自己暂时回不去侯府,絮儿会吃苦头。可没想到,她不过才离开侯府一天一夜,再见到却已是一具不忍目睹的尸体!
絮儿的哥哥?
原主的记忆中,絮儿确实有个哥哥。
絮儿到谭老夫人身边时,原主还没被送到侯府。原主都是听谭老夫人说的。
说絮儿的爹娘病逝之后,年长她好几岁的哥哥就想把小小年纪的她卖到青楼,幸好碰到了谭老夫人把她买回侯府,还让她哥哥签下断绝关系的契书。
这么多年,从未再听到关于絮儿哥哥的消息。在她刚被宫里的人叫离侯府,那个已经断绝关系的哥哥便出现了?
絮儿的内心一定还是渴望亲情的,否则也不会被花言巧语拐骗走。
絮儿哪里知道,畜生就是畜生,已经成为畜生的人是回不去作为哥哥的样子的。
这一回,那个畜生将絮儿拐到了死路!
乔晚凝知道自己能够感受死者闭目前的情形,可见到这样的絮儿,有些不忍去接触她。
她有些怕了。
在不忍与惧怕中,她颤巍巍地将手抚在絮儿的脸上……
絮儿的绝望、无助、撕心裂肺的挣扎登时如排山倒海似得倾泄在她的身上。
在絮儿的周围,是三张令人作呕的脸,还有一个事不关己站在一旁的人。
他们的脸上挂着扭曲而可憎的笑。
当那三张脸讨死似得朝絮儿附来,那个人揣起手中的两块碎银子,离开了。
絮儿含泪的视线一直盯着那人离去,极尽的绝望与愤恨并生。
……
那三个畜生对絮儿的折磨仿佛全都落在乔晚凝自己身上。
乔晚凝咬牙盯着那三张脸,将那三张面孔刻记于心!
还有那个侮辱了“哥哥”这个称呼的贱渣!
……
“乔小姐?乔小姐?”
不知何时,齐程的轮椅停在乔晚凝的身边,见她的手抚在絮儿脸上,迟迟回不过神,身子却不停颤抖,忍不住地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这声呼唤将乔晚凝拉回现实,她从絮儿的感受中抽离,重重地深呼吸。
根据絮儿泡水的情况与尸身变化,能推断出絮儿在昨夜就已经咽气了。
接受到的絮儿仅存的脑电波,只有她被困在那座屋子里的情形。
絮儿在那个地方困了好久。嘴上两侧绕到耳后的长长勒痕显示,她的嘴一直被用布条经头后缠绕捂死,发不出声。
连叫天叫地的机会都没有。
面对无力反抗的屈辱,只能绝望地吞舌自尽!
乔晚凝的心口起伏不止,像是聚集了一团火药,迫切地需要爆炸。
“乔小姐,此事我定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齐程道。
在有些人看来,为奴为婢只是主家的附属之物,生死与家里养的牛马无异。就算报到官府,官府也会以“贱籍”糊弄打发掉。
而在侯府,想如今那镇安侯谭如海也不愿这丫头污了侯府的名声,定会选择将此事压下。
但在齐家,所有的下人都是齐家的人,是真正的“人”。若出这等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乔晚凝从牙缝里狠狠地迸出几个字。
一把铡刀都解不了心头之恨。
既然这是个连皇帝都肆意而为的时代,那就靠她自己的双手去解决吧!
“齐家会将凶手人头送上,当做乔小姐应得的酬劳之一。”齐程道。
齐释尧想说,伤有没有治好还无定论,谈何酬劳?
可见乔晚凝如此在意一个婢女之死,便咽下了这句话。
若乔晚凝开口用齐家为这个受害婢女讨公道,齐家就当做桩好事,帮了这个忙。
但乔晚凝拒绝了,“此事不需齐家插手。”
齐释尧轻哼,还是觉得为个婢女不值得抹下面子。
“絮儿的仇,我会亲手为她报!”乔晚凝发誓。
唯有亲手为絮儿讨回公道,才对得起心里念着小姐的絮儿。
“絮儿,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乔晚凝帮絮儿遮起草毡,“若你们齐家肯发善心,就请帮我料理絮儿的后事吧。”
她不想再把絮儿带回城,不想絮儿这么暴露在阳光之下。
“好。”齐程一口答应,“你想把人葬在哪儿?”
乔晚凝道,“寻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将她葬在谭家坟园附近。齐家若不方便,可以将棺椁交给陈勇。”
絮儿一定想去陪谭老夫人,或许还能见到原主那一缕魂魄。
“陈勇此时就在万福寺外等候。可让我齐家的人与其联络。”齐释尧道。
“有劳荣国公。我要先将絮儿带回住处,帮她整理仪容,总不能让她这个样子入土。”乔晚凝用力抱起絮儿。
她没有要齐家的人帮忙,执意亲自抱着絮儿,迈着沉重的步子,挪到宁心阁的侧耳房。
为了方便照顾自己的伤,齐程坚持让齐释尧将乔晚凝安排在他的隔壁空着的耳房居住。其实也是为了能随时见到乔晚凝,免得齐家有人对她怎样,他来不及帮忙。
哪知乔晚凝刚正式住在禅院的头一天,就发生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