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大楼,忙的焦头烂额的吴军总算能喘口气,来到走廊拉开窗户点上烟。
夜晚的冷风吹进来,瞬间让他呼出的热气在眉毛上结成霜。
他却对这份严寒不为所动,只觉得燥热,那是心里的怒火在疯狂燃烧。
抽了两口烟,他突然破口大骂道:“踏马的,人的心怎么能坏到这种程度!”
顾振东的牺牲对他刺激很大,让他恨透了毒贩,今天的案子再一次狠狠触动了他,他不免自责是自己没能早点杀光东海的毒贩,这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更坏的大有人在。”何小伟语气烦躁地走上来拿起他放在窗台的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马勒戈壁,要不是那群杂种背叛同胞放弃东海,这个世界至于变成这样吗!”
他倒是想得通透。
“你骂得对!最该死的都是那帮贱人,他们才是一切的帮凶!”
吴军猛吸一口烟,眯着眼语气愤怒地赞同了何小伟的说法。
两个男人站在窗台边抽完一根烟,吴军转身说道:“你找个女同事帮我去看看那个沈薇,延平说她只吃了一点,应该不会太严重。”
“自己为什么不去?”
吴军叹着气说道:“我不敢,我一看到她就觉得是自己的错,我当初要是……唉,算了,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人各有命,让她跟着她爸走了,说不定还活不了这么久,还不如留在五马山,起码有饭吃,还不会受欺负。”
“你真这么想?”何小伟古怪地打量着他。
吴军突然愤怒道:“那我还能咋样,不这么安慰自己,我都恨不得冲上五马山给林枫那个龟儿子两拳。”
“其实我觉得他人蛮好的。”
“他跟那些政客有什么区别,一点底线都没有!”
“起码他在救人。”
“要不是他在救人,我他妈早就上去给他两拳了!”
“你打得过他吗?”
“你什么意思,帮我还是帮他?”
“嗯……”何小伟沉吟了一下,“老吴,我们现在还在领他发的工资。”
“我他妈……真想给你也来上两拳!”
“好好好,我帮你找个细致点的女同事去看看,这样总行了吧?”
吴军懒得再跟他扯卵蛋,关上窗户收起烟盒往回走,何小伟突然在他后面说道:“老吴,我觉得你这个性格不行。”
“我又哪里不行了?”吴军愤怒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别人只是找你办了件事,何必什么罪过都揽到自己头上,你又不欠他们的。那个江医生的事不能全怪你,老顾的死也是战斗牺牲,沈薇的事就更不能赖你了,当初你不过是帮他打个电话而已,骗人的是林枫,又不是你的错!”
“我答应了人家,那就应该把事情做好,何况我当时已经做了警察!天底下的事本来就该这样,是你们太不负责了,做事只管六十分,竟然还好意思来说我!”
何小伟被他怼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仔细一想好像吴军也确实没说错。
只是见多了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大家仿佛都觉得吴军这样的人才是异类,可明明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里,人和人之间就该这样才对,这才是能让世界更美好的品质。
也不知道从什么起,世界就变成了这样,仗义执言者被抨击为多管闲事,行事端正成了古板不会变通,不肯同流合污又要被议论假清高,就连给受难者捐点财物,都要被怀疑是别有用心。
……
审讯室内,审讯官将整个口供反复盘问了数遍,试图挖出李修年是否还有隐瞒或是说谎。
李修年并没有反抗,反而不断地主动交代,他不知道是良心不安,还是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反正问什么就说什么。
但他越是这样配合,经验丰富的审讯官越是怀疑他有所隐瞒,在试图用表面的坦诚来达成某些目的。
理由很简单,他这么配合却一直没有提条件,这在刑讯中是比较少见的,审理过无数案件的警官直觉有问题,要么是对方在憋着想要提一个大条件,要么就是在糊弄自己。
审讯官不再盘问,而是离开了审讯室把李修年一个人留在那里,打算晾一晾对方。
他整理了一下口供,来到楼上将获得的信息交给同事,一起审查着其中的细节。
“我怀疑他瞒报了数量。”一名老刑警双手抱胸,语气笃定地说道。
“你是说他觉得我们没有能力追查之前那些销售记录,也找不到受害者,所以隐瞒了很多事实?”
“嗯。”老刑警点了点头,“事情过了那么久,人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到底害了多少人还不是由他自己说?”
坐在角落的何小伟抬头问道:“那这要怎么查?”
“恐怕查不清的。”老刑警摇了摇头,“而且……查清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那些受害者恐怕早就死于各种事故,一年前的难民现在还能找到几个根本就不好说,就算查清了也好像改变不了什么。
众人脸色各异,皆是明白了这位老前辈的意思,与其浪费人力去追查这种事,不如就此结案。
灾后发生的无头悬案数不胜数,他们这些警察根本没有能力全部调查清楚,光是保存在警署的那份死亡名单,整整一大半都是失踪和姓名不详。
那份名单能塞满一整个屋子。
“不能这么算了,还是得努力一下。”吴军突然开口。
老刑警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试试吧,现在只能在李修年身上使劲,让他自己吐干净。”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口供,低声呢喃道:“也许他儿子是个突破口。”
“老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李修年不是无脑的莽夫,相反他很聪明,我猜他在等着我们继续审问,甚至给他上刑,等到我们失去耐心的时候,他应该就会吐点猛料出来跟我们做交易,保全他的老婆孩子,那个时候我们最容易答应他的要求。”
一名刚加入警队的毛头小伙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文哥,你为什么这么有把握?”
那个文姓警察撇了撇嘴:“就凭我干了28年警察,那些人屁股一撅我都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