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来接她的时候是下午五点,窗外的世界灰蒙蒙一片,阴郁厚重得好像随时都要来一场大雨。这样沉重的天气让止兮的心情愈发消沉。
这一夜,止兮睡得尤其不好,不停地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各种各样的梦境中奔波,不知凌晨几点,她从梦里挣扎醒来。
摸索着找到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鼻梁,再打开台灯,房间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很简单的格局,床头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台电视,床的左手边安着一四门衣柜,衣柜里面挂有不少名牌衣服,全是按照她的尺码买的。
“我不喜欢你睡沙发,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陆衍单手旋开房门,不容回绝地说:“你喜欢怎么布置都随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的东西。”
她想告诉他,她不会常住,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可是望着他隐隐的期待的眼神,这些话终还是被她咽回肚中。
止兮揉揉眉心,屋内空气沉闷,原以为会降临的暴雨始终没有落下,她又慢慢缩回被窝里。
这个沉闷的夜晚,她注定难安。
早上六点,她朦朦胧胧地听见杯盘碰撞的声音,止兮从床上起来。
陆衍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雪白的衬衣长袖折叠挽至手肘,一手轻轻搅动锅里的米粥,一边单手扭动开关将火调小,他姿态闲适,长眉舒展,似乎心情颇好。
止兮杵在门边,蹭亮的瓷砖反射出她小小的宛如孤帆的倒影,她安静地凝视他的模样,心里逐渐膨胀起一股涩痛。
只因,久违的画面,久违的他。
他稍稍偏头,唇角扬起一抹浅笑,问:“饿吗?”
止兮偏远的神智被他的声线拉回,收回目光,她迎上他的视线,漆黑的眼睛波澜不惊,她道:“还好。”
她还是那副一层不变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陆衍收敛笑意,神色一点点冷冻下去。
六年时光匆匆而过,止兮早已忘却少年的陆衍熬出的米粥是何种口味,只隐约记得彼时的味道或许生涩,但是尚且甘甜,如今,无论如何总觉得有一股微淡的苦涩。
或许是心境的转变带动了口味的变化,这苦,不是米粥本身,而是她自己心里的滋味。
“陆衍。”光洁的碗盘蹭亮得一层不染,她双手捧住碗底取暖,轻声唤他,说道:“今天输液我可以自己去。”
“我送你到医院门口。”他并未反对,如是回应。
她浅笑。
今天的天气果然还是阴沉沉的,没有风,没有雨,也没有阳光。
满是消毒水气息的医务办公室里,止兮坐在何东林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深色办公桌。何东林紧锁的眉头褶皱丛生,似乎甚为某事烦心,相比之下,止兮反而显得淡静如水,只是双唇的一抹白无端泄露出她其实并不如表面那样沉着。
“我不太看得懂检查报告上的专业术语,请何医生直接告诉我。”她声音平稳如一条直线,目光定定地望着何东林,有期许、有晦涩、也有一层竭力掩藏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