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室不常开放,一旦开放也有老师教官在场,艾力·贝尔根本就没有机会研究机甲。
当夜,他心痒难耐,找到孙壹撺掇她一起去撬锁。孙壹同样对机甲感兴趣,两人一拍即合,趁着月色匆匆赶去学校。
重生撞见两人行踪,静静地跟上去。肖力奇借着尿遁出来看见,心里猜出个大概,小跑跟了上去。
训练室需要权限才能打开,一路上,艾力·贝尔都在想如何暴力开锁又不被发现。他在脑子里做出多次演算,走到机甲室才发现门是开的。
他一喜,率先走进去。
孙壹落他一步,进来后径直走向机甲舱,准备上去。艾力·贝尔一把按住她。
“阿姐不行,你没有权限驾驶,一进去我们就会被发现的。你听我说,这种情况最好是从外边开始,断了它的磁石勾连。”艾力·贝尔摸出事先准备好的专业工具,“嘿嘿”一笑,“我早就猜到会有这种情况,我已经从《如何快速拆线机甲——禁书》找到答案了,我还虚拟场景中演练,反复尝试的结果说明,最好从这里开始下手——”
孙壹是来驾驶机甲,而不是拆机甲的。
她推开艾力·贝尔,右脚踩地使劲,跃上机甲后背,就要打开舱门进去。关键时刻,腰部被人揽住,身后的人向下一拉,给带了下去。
重生落地后抓住她的右臂,向后一掰,一擒拿的姿态压着她。同一边,肖力奇擒住左臂。
“你年龄还不到,不要着急。”重生解释。
手臂动弹不得,孙壹眉头微皱,企图用腿撂翻两人。重生先她一步,一脚踹上她的小腿,孙壹重心不稳,单膝跪地才得以保持平衡。
养大的狼崽开始咬人怎么办?
孙壹拧起眉头。
重生放开她,扶起她,和肖力奇一起架起她往外面走去。
“我们去比试一场,算算都隔了两个月了。我觉得我能坚持更长时间。”说到后面,重生抿嘴露出一抹含蓄微笑。
“好久都没人向阿姐挑战了,今晚能不能给我这个主角一个机会?”肖力奇边走边说。
孙壹没拒绝,没能驾驶机甲的她心中有气,有人送上门来挨揍,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两人架着她来到操场,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有一架机甲。
正是马伦·多利。
马伦·多利每天晚上都在这里训练,是他们的老熟人。不过今晚,气氛似乎有些不一样。
马伦·多利坐在地上抽烟,神情在夜色中看不到,但四周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氛。福利院的孩子对情绪总比常人敏感,重生和肖力奇下意识放轻脚步。他们担心孙壹没轻没重,提起她不让她脚碰地。
机甲阴影里坐着一个小身影,重生和肖力奇眼尖发现,是库克。两人默契地,立刻带着孙壹退回拐角处。
“马伦老师,我想试一试机甲?”马伦·多利身旁立着一架机甲,正是他出资购买的那一架。两次机甲驾驶课,库克都没有入舱尝试,他本身就因为身体的缘故饱受歧视,尽管他每一次都会怼回去,却也不愿在众人面前亲自揭伤疤。
马伦·多利深吸一口烟,敛着眼睛:“库克,不要任性。”
库克:“老师!”
马伦·多利是真的担心他,他的体能训练任务四年如一日,就这样,他还没有哪一次完成过。
库克不满,但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手指扣住地上的小洞,嗡嗡地开口:“老师,那支营养液,你给我好不好。”
马伦·多利抽着烟,没有回答。
“老师——”他恳求,“你放着也会浪费,不如给我,老师,我不怕的,我想拼一拼——”
“那营养液没有用。”马伦·多利深吸一口烟。
“什么意思老师,你怎么会知道没有用?它是真的啊,怎么会没有用,”库克话锋一转,“老师,你是不是给别人了?你怎么能给别人,我,我才是最需要的那个啊——”
“库克,你冷静一点,我没有给别人。”
“那老师你给我好不好,就怕很危险我也想试一试,我……”
“库克,我很理解你的心理,但是营养液我拿不出来。”马伦·多利停顿一下,“营养液没有了。”
“什么!你给了谁,是不是力奇,所以他才升级了?是不是?”
“你冷静点库克!我谁都没给,营养液我喝了。”
库克不信。
“这种年代,像我这种伤,安了义肢之后都还能回到前线,”马伦·多利指自己空荡荡的右臂,“还未到退伍年龄的军人离开队伍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感知受损。”说到后面,他声音沙哑。
他低头深深吸一口烟,沉默很久之后,他哑着声音开口:“星际海盗研制出一个黑盒子,被称为破感器。它释放的辐射能从神经根部破坏感知,我中了招。”
“我的感知被——”马伦·多利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库克安静下来,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等他情绪平复后,幽幽发问:“你后悔吗?你是为救拉斯金·格林受了伤,是他中了套,你才……”
马伦·多利摸摸他的脑袋,“救他是我的职责。我不后悔救人,他是我的长官,我的战友,哪怕重来一次,我也会做相同的决定。我只是不甘心。库克,对你的不甘感同身受,我们不能钻牛角尖,我虽止步于此,可我的使命,我的信念,我的梦想,他都会替我延续下去,我所不能达到地方,他替我去,我所不能见的光景,他也会替我。”
“你也一样,库克,你的仇恨,你的不甘,你想要一个真正平等的世界,会有人带着他们前进。孙壹,重生会一一替你实现。”
“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去享受这个世界的快乐,去实现你向家人许诺的诺言。”
“我很荣幸,同拉斯金成为战友,我是为了救他退的伍,这让我无比自豪。因为我给联邦救回一个真正关怀民众的军官。他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他留在部队协助将军,能发挥无比强悍的力量。我在这里生活四年,我才知道当初他支持幸存者在废墟中重建家园的正确决策。上面那么多人屈服于现实压力,他却能一直保持着初心,非常难得。 ”
说到拉斯金·格林,马伦·多利从内到外洋溢笑容。他是他见过的,除了将军之外,最坚定,最执着的人。他来自垃圾星,遭遇过痛苦和绝望,心中却燃起熊熊火焰,他和将军一样,心中秉持着最本真的初心。
同这样的人成为战友,马伦·多利无比自豪,有这样的人带着自己的荣誉前进,他无比欣慰。正因为如此,他才不甘心,本要一同开创未来,他却中途下了车。
马伦·多利以自身的经历开导库克,将近一个小时,他止住话头,起身把他赶回去:“行了,赶紧回去,明天上学迟到罚你。”
库克走了两步,身体藏在机甲的阴影中,他转身注视马伦·多利。
“老师,像你所说的,我们彼此理解。对于自揭伤疤这种行为,我连那四个字没能说出口,你看似勉强却又十分爽快地说出来,”暗处的库克笑了笑,“你在掩饰什么?”
“或者说,”他停顿一会,“你把营养液给了谁?”
一石激起千层浪,马伦·多利惊愕。
“总之,谢谢你老师,断了我的妄想。”库克深深鞠个躬,带着月色离开。
好半晌,马伦·多利回过神,嘶牙咧嘴。
这家伙,该死的敏锐。
他把烟头捏回衣袋里,遥控机甲将他带回机甲室。机甲室里的灯光全部打开,明亮如白天。
马伦·多利微微皱眉,感应灯怎么全开了?
走近,听到一些声音,他加快脚步,进去一看,脸色变得难看。
明亮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一地狼藉。机甲的部件依次排满半个教室,身躯瘦小的艾力·贝尔埋在里面,一架机甲被他拆的七七八八。
“艾力·贝尔!”马伦·多利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教室另一边,一台机甲正对着一个训练单杆倒挂金钩,右腿钩住单杆,身体左右晃荡。肖力奇和重生担忧地盯着摇晃的机甲。
马伦·多利咬牙切齿:“孙、壹!”
“重生哥哥——”艾力·贝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抬起头向重生招手,脸上的洋溢着笑容,“我现在到关键的地方了,这里就是机甲最核心的部位,可惜我还没买到对应的工具,据说是禁止销售的,早晚我要弄出一套来。”
很快,艾力·贝尔就感受到被忽略的马伦·多利有多愤怒,最后哭着花了一个晚上才把机甲重新装回去。艾力·贝尔哭是因为被打疼了,至于重新安装机甲,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孙壹则是立刻被送往医院进行全身检查,折腾两天,发现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后,几个大人进行多人混打。
确定孙壹身体没问题之后,马伦·多利才解决艾力·贝尔的事情。翌日,贝尔夫妇赶到学院,跟马伦·多利和洛克在办公室里谈了整整三个小时。一周后,贝尔夫人买下福利院旁边的一块空地,建造一所十分专业的实验室,是为艾力·贝尔建设的机甲实验室。贝尔夫人还专门请了十分资深的机甲老师教导他。
“马伦老师说你很有天赋,艾力。”艾力·贝尔已经有他妈妈肩膀高,贝尔夫人想摸摸他的头才惊觉他已经这么高了,转而拍拍他的肩膀,“妈妈一直想补偿你,妈妈伤害了你,妈妈很自责。”
“妈妈,我早就原谅你了,那些事我都忘了。”艾力·贝尔腼腆地笑。贝尔夫人这些年一直努力补偿他,她参与福利院的建设以及49星的发展,一方面是感谢洛克等人对艾力的保护,还有一方面是因为艾力是真的喜欢这里。至于机甲,她也曾想过,可b级机甲师真的很难,她担心他最后失败了丧失希望,倒不如从未开始。、
“为了逃避结束,逃避了一切的开始”是她多年挣扎之后才深深明白的道理。从马伦·多利的口中,她才明白他的这份热爱与执着。马伦·多利又说联邦需要他这样的机甲师打动了她。她的事业能做到这么大的规模,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出身,更是她敢闯敢拼的性格。
有将军在前,她内心汹涌澎湃。
贝尔夫人支持他,艾力·贝尔不再参与下午的训练,开始线上学习机甲知识之旅,日子充实又洋溢着幸福。
与他不同,这段日子肖力奇很是苦恼,他仔仔细细回想自己有没有喝过马伦老师递过来的东西。毕竟他一个49星出身的人,居然能得到感知升级这样魔幻的事,实在是不可思议。他怀疑马伦·多利悄咪咪地给他了,可他没有证据。
为此,肖力奇觉得对不起库克,尽管他也很想要营养液,但相比起来还是库克更需要一些。
唉,算了,他到前线就多杀些虫族,替库克报仇。就像老师说得那样,带着他的仇恨,他的愿望前进。
肖力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