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盛夏,那是白小糖第一次下山,初入江湖。同时,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人世间的残酷。
那一年,大虞遭受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旱,南方大部地区百万亩良田颗粒无收。就连富庶的江南水乡,每日也要饿死数不清的百姓。
谁没想到,世间顶级宗门里走出的天才弟子,大虞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七境武者,竟然第一次下山就差点饿死街头。
那会儿的白小糖,还是一个不谙世事,与人为善的小姑娘。看到受灾的百姓,也会主动伸以援手,尽最大可能就助。
可惜,善良的人,总是伴随着悲剧的。白小糖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财全被偷走了,一点没留。
没了钱财,白小糖也就没了食物来源,只能饿着肚子。她并没有尝试利用武力来通过不道德手段获取食物。
因为她是背着师门,偷偷下山的,所以,她也不敢回浮云山。只能在各处流浪,风餐露宿。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恰好遇上了云麓书院开门施粥,当时就是柳润泰一手操办的。
也多亏了那一碗连一粒米找不到的稀粥,白小糖才活下来。
后来,白小糖为了报恩,便在云麓书院免费担当半年的护卫,直到灾荒结束之后,才离开。也是那时候,柳润泰认识了女扮男装的白龙,对这个武功高强的“少年”,印象深刻。
听完白小糖的叙述,徐言忍不住又将白小糖搂在怀里,颇为心疼地说道:“唉,看来终究是我太片面了,没想到那老登竟然还是个好人,是小糖糖的救命恩人呢!”
对于白小糖的事,徐言终究是了解得太少了。难以想象,白小糖从一个心怀善意的少女,是如何成长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的。
白小糖脸色微红,纵使到了现在,她依旧无法直面“小糖糖”这个称呼,总觉着太过羞耻。
“其实阿言做的没错,云麓书院虽然行过善事,干过的坏事却也不少。方才的柳先生,当年所图也不过是为名,并非真心助民。”
“为民还是为名,其实也没必要区分地那么清。只要他是真正为百姓做了实事,便是一个好人。罢了,我也懒得与他计较。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去一趟云麓书院。”
“啊?”
白小糖可是知道,徐言一直都着急忙慌地往上京城赶,现在竟然愿意为她在此地耽搁。
对云麓书院,她还是有一些回忆的,尽管那段回忆,不是那么的美好。但是,那半年的时光,也是她从懵懂走向成熟的时间。
“别啊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没有安全感。但我还是要十分认真地告诉你,你与幼晴一样,都是我最亲的人。我只想你们都快快乐乐地活着,不想你们难过。”
白小糖双眼模糊不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抱住徐言,脑袋窝在徐言怀里,生怕徐言会逃离一般。
徐言苦涩地笑了笑,前世,他可是最鄙视渣男的。每次网上冲浪的时候,但凡遇到渣男,都忍不住拾起键盘,化身“陆地键仙”。谁能想到,屠龙的少年,最终却成了恶龙呢?
“我真的不是渣男,只是单纯地想给每个好姑娘一个家,此乃天大的善举,有什么错?”
感叹人生呐!
柳润泰还在小亭里,刚才气血攻心,伤了元气。要不是白小糖耗费内力帮他调理了一番,恐怕他真要化作史书上的一个冰冷符号了。
“先生,弟子回建邺城找我父亲调兵,就算她再厉害,我也不信她真能敌过大军!”
刚才,郑少言可是亲眼见证了白小糖一人一剑,将他带来的百骑杀得片甲不留,而她自己,甚至滴血不沾。
如此实力,实在是令人恐惧。
“你够了,如果不是你一味求战,那百人也不用失了性命。”
柳润泰猛地咳嗽着,刚才明明已经与白小糖相认。可郑少言一直在旁边揶揄嘲讽徐言,要知道,徐言可是白小糖的逆鳞,郑少言此举不是在找死吗?
最终,把白小糖给逼急了,一口气斩杀了郑少言的百骑。要不是柳润泰苦苦相劝,恐怕郑少言的小命也得留在这。
柳润泰劝郑少言罢手,不仅是消弭他与徐言之间的仇恨,也是在保护郑少言。
“难道就这么算了?”郑少言终究是少年心性,咽不下这口气。
“哼,你最好给我消停住,不然我就去找肖师弟教训你!”
柳润泰所说的肖师弟,便是郑少言的授业恩师肖佑。肖佑是云麓书院武苑的一个武学教头,算是柳润泰的师弟。
郑少言可以对任何人不敬,但唯独对肖佑不行。无奈,只能承诺以后绝对不会再去寻徐言麻烦。
在弟子的搀扶下,柳润泰好不容易坐到了毯子上。
小桌上,残局已经被刚才战斗的余波打乱。凭着记忆,柳润泰也不是不能恢复,可他却没有欲望。
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棋盘是如此扎眼。不知从何时起,云麓书院的所有人,也包括他自己,都变了。
变得目空一切、自以为是,再也不会将天下人放在眼里。
而他自己,也从那个一心求学的志气少年,变成了追名逐利的造作之人。
“徒儿,你说,我们读书,所求究竟是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在为了史书中,留下一个名字吗?”
这问题,把年轻的小书生给问糊涂了。他好像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他都是麻木地去读书识字。为的,好像也是日后可以考取个功名,入仕途。
没有等来徒弟的回答,柳润泰并没有生气,继续自言自语:“云麓书院变了,怪不得当年林逸民会执意离开。可是,他看得再开,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
上京城林家的事,柳润泰早有耳闻。虽然不太了解详情,但也猜到,和林逸民的儿子林墨甫脱不了关系。
林逸民确实厉害,是天下唯一可以称为“文学泰斗”的读书人。可是,他也教不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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