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息怒!”一个人从大臣堆里窜了出来,直接距离七八丈就跪下然后一下滑到了姜德旁边,看的姜德等人一愣一愣的。
“主上息怒,家兄年老,有些不知变通,还请主上给予点时间,家兄必将同意。”那大臣长得一表人才,长须及胸。
“你是?”姜德问道。
“微臣李资谅,乃家兄族弟,现为伪刑部侍郎枢密院知奏事一职。”那大臣一脸坚毅的说道“王俣此人昏庸无道,百姓多有不满,乾统五年,白虹贯日,乾统六年,大旱千里,便是其亡国预兆,又有民谚曰,龙孙十二尽,更有十八子,十二为王也,十八子便是李,正是李家当兴之兆。今有主上天军相助,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家兄不明,乃愚忠所致,主上请容微臣相劝,必使家兄为主上所用!”
姜德吞了吞口水,这李资谅说话一套一套的,别说...是个人才啊。
“你叫我什么?”姜德笑着问道。
“微臣自幼被异人教导,学会了望气观星之术,数年前便发现宋国有一明星新生,其光芒直越紫薇,当是天下有新主生,数月前又发现这颗明星移到东北,数日前见有金龙之气从东升起,微臣之前还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故而看错,今日看到主上,才知道并未看错,主上印堂光润明净,正是紫薇之像,古人有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微臣困于高丽,不得明主而昏庸终生也罢,今日得见明主,不及时更换门庭又待何时呢?”李资谅一脸正气的说道,说的好像这是多么伟光正的事情一样,看的姜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那李大人,你如何说呢?”姜德看向了李资谦,虽然觉得李资谅很有发展前途,但李资谦才是高丽的重臣,无数高丽贵族所相信之人。
“家兄,箭已发,不得回也!”李资谅也对李资谦劝道。
李资谦有些害怕的看着姜德,刚刚姜德那句屠城可是让他吓得半死,要是真的李家邬堡被屠城,那他就成了李家的罪人了,什么国家民族都没有家族的存续更加重要,这不仅仅是中原贵族的想法,高丽的贵族也是一个思路。
“臣...愿领开京郡公位。国公之职,还需另选贤能。”李资谦妥协了,但却表示不愿意当国公,希望让别人上,这是不想被后世的史书骂呀。
姜德也理解,便道“王俣的儿子有几个?都被他带走了吗?”
一个武将打扮的人抢答道“共有四子四女,除了一人外均被带走。”
“何人?”
“四子王倪,其为宫人所生,今年四岁,其不得宠爱,被末将救下。”那武将献宝一样的抱拳道“现在就在末将军中,随时可带来。”
所有人有些好奇的看向那武将,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机,提前抢下了最大的宝贝。
“你是何人?”姜德问道。
“末将赵匡!”那人抬起头来,不过三十有余,长得极为机灵。
还好没个胤或义字,姜德歪歪嘴想到。
“好,那就先立他为高丽国公,李大人为朝鲜郡公,另王俣无道该伐,诸位以为如何?”姜德看向众人。
那些高丽大臣都知道已经选择了这条路,自然是不可能回头了,各个点头称是。
“好!打仗打的是什么?是兵!是钱粮!现在我在西城门外设立一个大营,你们可以派人来投军,也可以送钱粮来,当然,也可以不送,我这人很好说话,吴用,你做一些接受的工作,另外分类造册,把送来军械钱粮最多的五家报给我。”
“诺!”吴用笑着点头。
“主公,我梁山军既已有数府之地,再以梁山之名,恐怕不美,是否另立旗号?”许贯忠这时出列说道。
“另立旗号?”姜德想了想道“言之有理,你们想到了什么旗号?”
吴用先道“主公被宋皇封于郓州,可称为鲁,也可称为齐。”
朱武又道“主公日后兵必起于东北,可为燕。”
许贯忠道“主公兴于汤阴,可为魏,也可为晋。”
姜德有些犹豫不决,其他高丽大臣根本不敢插话,毕竟这个旗号日后八成就是国号了,立国号可是大功,要是插话,不被人嫉恨才怪呢。
“这实在是难以定夺,我看还是日后再说吧。”姜德决定把这个问题拖后。
说完,姜德继续说道“现在开京城内虽稍平,但百姓门不敢出,商贾市不敢开,急需抚慰,诸位可愿助我?”
李资谦等人急忙站好拜道“必效死力。”
——
“爹爹,真的要私军和钱粮交出去?”
李资谦的儿子李之美有些不甘心的说道“现在正是天下大乱之时,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们李家安家立命的本钱啊。”
“但这些也会是我们灭亡的祸端!”李资谦看着一车一车的物资被运走,心里要是不痛是不可能的,他咬着牙说道“你想想,春州郑家、忠州姜家、赵家、海州的王家,有哪一家不想取我李家而代之?
原来的王俣,软弱无能,吾等拥兵自重,自然无事,但现在的这个姜信之呢?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要不是你叔叔反应快,我李家说不定此时已经被灭族了。
其他人担心杀了我等贵族会被天下不容,这些山贼强盗会在乎吗?大不了他们抢杀一顿,回宋地逍遥就是,吾等还能办了他们不成?”
旁边的李资谅也赞同的说道“可不是么,我刚刚特意去观察了一下他们的军士,人人面色红润,兵甲闪亮,都是雄军啊。尤其是他们的军纪,两人成行,三人成列,连走路的姿势都是一样的,我在烟水巷那边走了一圈,那边的姑娘上前招揽,这些大兵居然都不上钩,红着脸走开了,还说什么等休息之时再来,别说我们的私军,就是边军,可有这样的军纪?
以我来看,我高丽上下,能与其一战的只有吾等邬堡中的私军和神骑、神步、降魔等军了。”
“叔叔对他们居然如此推崇?”李之美有些惊讶的说道。
李资谦哼道“你难道还真的以为你的叔叔毫无本事么?”
李之美嘿嘿笑了笑,他还真的是这样觉得的,或者说,在李资谦的笼罩下,他觉得没有任何人可以说的上是有本事吧。
“也不知道大王现在如何了。”李资谅有些感叹的说道“昨夜还在王宫中歌舞,今日便成为了丧家之犬,想来会写出不错的诗句吧。”
李资谦眼中有些担忧的说道“我只担心王俣那小子对智恩不好,智恩的身体自从生了次子后就一直多病,此次遭此大乱,恐怕...”
李之美哼道“他要是敢对妹妹不好,便用他的头颅祭奠智恩便是!”
李资谦握着拳头说道“昔日曹孟德嫁女于汉献帝,汉献帝虽怨恨曹家父子却对曹节礼遇有加,今日如王俣何献帝一般也罢,如其敢欺辱智恩,必要其后悔终生!”
“家主...我看那姜信之正是风流年龄,是否?”李资谅意有所指的说道。
李资谦点点头道“你不说,我也记得此事,我观此子,年龄不过二十,却能有如此基业,日后必成大事,我李家之所以能成为高丽第一贵族近百年,靠的便是世代和王室联姻。
不过联姻也要契机...此事还不是时候,先把这些物资、军士送过去,另外再调一些文士,未来这些人必然会是高丽的中坚官员力量。”
李资谅和李之美对李资谦都极为信服,见李资谦早有想法,便不再提联姻的事情。
无论是哪里的贵族,联姻都是他们维护自己利益的千年不变,屡试不爽的招数,送女儿、送孙女、送侄女,没有亲的也可以找义女,这样的故事足以让后世派出一千集电视剧后面还得再加上一个未完待续。
——开京西门大营
吴用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高丽文士不断的书写记录这一车车的物资,不时点点头,当看到姜德带着许贯忠等人走来,急忙迎了上去。
“吴先生,情况如何啊?”姜德问道。
“局势大好啊,主公请看,这是清册,各族和富商献出的钱粮,足够我军三月之用,想来三月,高丽必当平定了。”吴用将清册递上说道“另外还有各族的私兵三四千人,加上俘获的军士,已有六七千可用之兵了。”
姜德嗯了一声说道“这些人用得好,如虎添翼,用不好,就是要倒大霉的,把这些高丽军分为三军,加派我军军士为教官,另外打乱其原有编制,会说汉话,写汉字的优先考虑为将官,其余的人,让他们自行比武,再拉练一下,给吃两顿好的,不用三天,这些人就可以用了。”
朱武鼓掌道“主公所说,深得兵家之妙也。”
姜德又想了想说道“再让他们忆苦思甜,说说在王俣统治时期的苦日子,讨论一下为什么会受苦,把他们的怨气引导到以王俣为首的贵族统治阶级上,这些人,我是要他们去砸烂高丽的天的。”
许贯忠道“主公如此做,恐怕那些贵族会心怀不满啊。”
“那就一步一步来吧,高丽就算被打烂两三遍我也不会心疼的,先对付王俣再说。”姜德不屑的说道,在他的心里,还真的没把高丽贵族看在眼里。
在一千多年后的土改、思想解放面前,田园贵族?不堪一击!
——高丽西京
高丽的西京就是后世的平壤,此地位于朝鲜半岛西北部,大同江横跨其中,因其地势平坦而着称,是朝鲜少有的富饶之地,此地虽然在唐末的战争中被荒废,但在王氏高丽多年建设,已相当繁华,此时的平壤,编种柳树,又有“柳京”的叫法。
王俣的脸色此时极为阴沉,他一路逃奔到西京才敢睡个安稳觉,但一想到李资谦和那些济州岛叛军在开京拥立自己四子为王,他便觉得如鲠在喉。
“吴将军身体如何了?”
王俣站在门口小声的问道,房间中不时有咳嗽的声音传出来,这里面住的是高丽第一大将吴延宠。
“吴将军正在等大王呢。”侍者急忙打开门让王俣进去,王俣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大王在上,请恕老臣病魔缠身,无法起身行礼了。”吴延宠看到王俣进来急忙起身拱手拜道,王俣走上前扶住吴延宠,然后说道“吴将军勿要多礼,我国正值风雨之中,还需将军效力啊。”
吴延宠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大王,李资谦并不足为患,真正的大患是那外敌啊。”
“不足为患?”王俣焦急的说道“孤的开京都丢了!”
“那是被外敌攻破的,不是李资谦!大王,李资谦虽有些本事,但大王这么多年对其不薄,他逆君,便不能服众,人心不齐,如何成事?
大王,现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派人去海州!”
“海州?莫非是拓俊京?那拓俊京可是李资谦的第一心腹大将啊,孤可是一直以为那几万大军就给丢了!”王俣不解的说道。
“拓俊京这人野心很大,只要大王给他高官,他必然会背弃李资谦!”吴延宠笑道“甚至老臣可以说,要说谁最有可能杀李资谦,必是此人无疑!”
王俣点点头,然后说道“现在敌军势大,我派了尹彦颐守在平洲,他可否击败来敌?”
吴延宠想了一会,说道“此子守城足矣,但要破敌,恐怕不够,臣愿保举一人,此人乃朝中除老臣外最合适之人。”
“何人?”
“中书舍人金富轼!”
“这...这人可从来未有统军过啊。”
“此人熟读兵书,杀伐果断,乃当世帅才,如果是其他时候,自然是要历练一番,但如今,却是当效仿刘邦拜韩信了。”
王俣有些犹豫,安慰道“孤知晓了,将军可还有计教我?”
吴延宠抓住王俣说道“我国内乱,金国必将窥视,无论金国如何威逼利诱,绝不可放其入境,李资谦为内敌,济州岛之人也是宋人,乃中原礼仪之士,金国却是蛮夷之地,我等内部更替不过亡国,金国入侵便是亡天下了,还请大王谨记啊!”
“吴将军,你失态了!”王俣顿时挣脱开后站了起来,他还真的有想借金兵的想法,但他的话却没有得到吴延宠的回应,王俣回头看去,只看到吴延宠耷拉着脑袋,不再动弹,王俣慢慢的把手指伸到吴延宠的鼻下...
一代高丽名将吴延宠病逝西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