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他一屁股就坐在草地上了，一只手紧紧握着的老式的录音笔，另一手在小脸上抹了一把，顿时泥巴和油彩混在了一起，脸蛋更加脏了，风一吹，泥巴变干但是小脸有紧缩感，又抬手在脸上扣了扣，泥巴占掉了燃料，有一块块的嫩白肌肤露了出来。
虽然白，但此刻在他大部分都是黑色的脸上，还是……难看。
尹胤如星辰般灿烂黑亮的眼睛，盯着褚楚的一举一动，没回答后者的话，反而问道，“你的脸，要不要洗一洗？好丑。”
“……”
褚楚又抓了一把脸，手上一抹黑，然后将手拿到面前看，即便眉头上有油彩，但仍能看到他的眉头蹙了起来，“好像是挺脏的。”
朝水坑方向望了一眼，又道，“算了，现在我把这个保存好。脸，不管它了。”
别看才三岁，他的思路清晰的很，知道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才不想去水坑那边洗脸，把录音笔打湿，然后被人画屁股呢。
尹胤便不再说洗脸的事情，小腿一伸，也在他旁边坐下来道，“我妈妈，带我去过一个幼儿园面试，老师很喜欢我，让我留下来，可是我妈妈说想考虑考虑。”
这是在回答褚楚之前问他有没有上学的问题了。
褚楚撇撇嘴，大眼珠转了转道，“我也快了。”
尹胤终于露出了今天见面之后的第一个明朗的笑，“你爸爸说没幼儿园要你。”
褚楚的脸还是痒，于是边抓脸边梗着脖子嘴硬道，“我想上就能上。你上哪个幼儿园？”
“深海国际幼儿园。”
褚楚像是想起什么，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尹胤道，“好，我明天就叫我妈带我上这个。”
尹胤望着他笑，“你确定？”
“当然啦。”褚楚一屁股再次坐在地上，小大人一样道，“不过，如果要是花费太大，我就不了。”
“你家没钱？”尹胤脸上的笑渐渐收起。
褚楚摸摸鼻子，爽朗道，“没钱……也不算吧，反正，我觉得花大钱读幼儿园不值得。”
尹胤好似并没有觉得对方那后半句与年纪完全不匹配的话有违和感，也没多余问他为什么，只道，“我并不喜欢那个学校，都是外国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褚楚的眼睛一亮，“那就不要去了，我觉得你妈妈很好说话的。要不然，你跟我上一个学校，我罩着你，一定没有人敢欺负你。”
尹胤一下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朋友很多，从我家小区，到街道，再到派出所，我都有朋友。”褚楚直起身子，又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爸爸说我这种人吃得开。”
他也不是很清楚吃得开具体是个什么意思，但总归是那种说他能保护人的意思。
尹胤本没有在这上面多费唇舌，扭头看向派出所方向，见到自己的父母和褚朝喜，以及胡天等好几个人朝这边走来，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而褚楚也看见了，单手撑着地面就站了起来，然后就撒腿冲过来，一下冲到褚朝喜的怀里，小手上已经被风吹干的泥巴顺利地在褚朝喜的裤腿上留下了印子。
褚朝喜一把将人提起来单手抱在怀里，另一手伸到褚楚面前道，“把录音笔给我。”
褚楚这会儿没躲没藏，直接就把一直捏在手里的录音笔放在了爸爸的大手里，脆声道，“爸爸，我是专门等你过来的，还给你守了半天的现场，没让人破坏。”
褚朝喜气急反笑，揉了一把儿子的头，转身回派出所。
后面，尹子麟和佘雨曼等着不疾不徐、一派镇定的尹胤走到身边，然后尹子麟将儿子抱起来，跟着褚朝喜回去。
尹胤朝佘雨曼招招手，后者抬手握着他的小手问道，“怎么了？”
“妈妈，待会儿给褚楚洗脸。”
佘雨曼朝前面正双手勾着褚朝喜催生生描述刨地前因后果的褚楚看了一眼，不太确定地问道，“嗯？”
据她所了解，她的儿子可不是个热心肠，但今天对褚楚……听反常的。
尹胤解释道，“他的脸不舒服，应该是快过敏了。”
佘雨曼一愣，这才点头，“好，妈妈待会儿找到水就给他洗。”
说完，看向尹子麟，大眼睛视乎在问他们的儿子今天是怎么了。
尹子麟挑挑眉，转向尹胤问道，“你和褚楚成朋友了？”
尹胤似乎并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少有的愣了半分钟才道，“还没有。”
一般小朋友，对于能一起出去的同龄人，大概都会成为朋友，但到了尹胤这儿……好像褚楚还没过成为他朋友的考察。
两个大人转而问了些他们玩儿了什么，不知觉间就到了派出所的大厅。
见到被单独放在褚朝喜办公桌前、正拿着褚朝喜给他准备专用儿童水壶，用吸管吸水的褚楚，佘雨曼主动走过去，笑着用温和的声音道，“楚楚，脸是不是不舒服，阿姨带你去洗脸，好吗？”
撮着腮帮子猛吸水的褚楚，闻言松了腮帮子上的力道，再吞了小嘴巴里面的水，才道，“谢谢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
这个……对于佘雨曼来说蛮受用。
佘雨曼领着两个已经完全不用牵着的小家伙的手去了女洗手间，先替干净些的尹胤洗了手，然后才开始清理褚楚脸上泥巴和油彩的混合体。
先用清水大体冲一下，然后拿水池上的香皂在手上揉成泡沫了然后在一点点的擦洗。
在褚楚的眉头露出来的那一瞬，佘雨曼就愣了下，再等油彩和泥巴一点点的褪去，她整个人都怔愣了近半分钟。
褚楚看着镜子干净了的自己，对佘雨曼笑道，“谢谢阿姨。”
转头对尹胤道，“我们出去玩儿吧。”
尹胤也没出声，只点点头，便和尹胤一起出去了。
佘雨曼这时也回神，出了门就坐在尹子麟身边，看看周围的人，然后在男人耳边低声问，“你觉不觉得褚朝喜的儿子，跟你小时候长得非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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