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兖日与苍海两国由丹阳山自然分割,赤阳城外不到十里便是丹阳山脚。
据君瑜所知,虽然苍海好战,赤阳小城多年来却祥和宁静,几乎自建城以来便从未发生过战争,是文人骚客心中隐居避世的好地方。
君瑜在丹阳山上开过五感,她的眼力耳力触觉甚至是直觉都远超常人,就在刚刚,她轻易地发现城内守军的武器锃亮耀眼,却大部分又存在卷刃和缺口。
这意味着,武器经常被它的主人打磨擦拭,得到了很细心的爱护,但在近期又受到了还未来得及修复的伤害。而对如此之多数量的武器具有大量消耗的行为,君瑜只能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战争!
此时正值晌午,万里无云,阳光直勾勾地照耀着每一个人,君瑜却感觉自己如坠冰窖,冷的牙齿不由自主地发颤。
进城之后,君瑜曾仔细观察过从她身旁经过的每一个人,而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是那么地平静,丝毫不见祥和已久的老百姓刚刚亲身经历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而所应该存在的情绪。
君瑜看得出,那些人是发自内心的不起波澜,她不相信普通人的心里状态会如此之好。
那么如果她的推断与猜想全部正确的话,现在只有一种可能,君瑜她们刚刚经过的卖花的姑娘,正在杀猪卖肉的屠夫,提着篮子买菜的阿婆,小饭店内忙里忙外的伙计,在路边喝粥吃饭的行人,蜷缩在街边的乞丐,等等等等,都是有人故意布置出来展现给君瑜他们看的。
人一旦有了某种怀疑,他的大脑便会不由自主地找出回忆中的各种疑点反馈给你,来佐证你的怀疑。
君瑜此时才注意到,纵然赤阳城较小,城守府到城门口的距离不远,但刚刚一路上她都没有看见过一个孩子,这是绝对不正常的!
那么,释月去哪里了?城里的居民去哪里了?是谁故意布置出了一副祥和安宁有条不紊的小城生活?这背后是有人在针对即墨洺炎还是他们无意中闯入了一个酝酿已久的阴谋?
君瑜懊恼地使劲锤了锤自己的头,她明明早已看出了这座城有古怪,她却该死的没往心里去深究!她在进城前只想着去问问释月这里近期发生了什么,却未将她所看到的百姓的生活状态与之前武器破损的事情联系起来。
也许是在丹阳的生活太过平静悠闲了,她在丹阳山上用了七年来学习仙术道法和各种知识及技能,但这七年的安逸却慢慢蚕食掉了她面对危险所应有的最基本的的警惕与敏感。再这么后知后觉下去,别说完成老头给的任务了,就连在君家她也许都无法生存下去。
君瑜用丹阳步法小心地躲过了寻她的小兵,她细细地将小小的城守府查了一遍。
然而,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正常。
失魂落魄的君瑜愣愣地站在繁茂的树下,秋日干爽的阳光透过大树稀疏的空隙浅浅地打在君瑜的身上。
被浓浓的秋意包裹着,君瑜不知怎么,突然感觉眼睛泛酸,一眨眼,一滴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君瑜揩掉自己的泪水,紧紧握住拳。
她将手抬起,以拳遮眼,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如此舒适的天气啊,如此安静祥和的边塞小城啊。为什么偏偏就……偏偏就是无辜的这里被屠城了?苍海国分明就没有比这里更祥和的地方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擅自动用阵法,自私任性困住即墨洺炎他们在山上多呆了一个月,如果即墨洺炎他们按照原本的行进速度回帝都,那么提前来到这里的他们,是不是就能阻止一切的发生?
君瑜第一次觉得,人命是如此地卑微与脆弱,也许因为某个人无心的一个行为就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自己,那么如此鲜活的生命是不是还好好地在继续他们原应有的平静生活?
这种迷茫无助的感觉已经七年没有出现过了。
直到一个城守府的小护卫找到君瑜时,她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小护卫看着一片秋叶悠悠落在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丸子头上,而她自己却还不自知,依旧面对大树背对阳光,小小的身影融合在大树的暗影下,分外落寞。
他叹口气,走上前,微微勾起唇角,“小姑娘,找到茅房了吗?”
君瑜直到耳边传来阵阵呼唤才回过神来,但是大脑依旧混混沌沌的,她茫然抬起眼皮看向面前的小护卫,他看起来也不大,最多比现在的自己大三四岁,那他也是屠城的刽子手之一么?
“请姑娘跟我去找太子殿下吧,殿下一直在催促我们把你带过去那。”
即墨洺炎?君瑜勾勾唇角笑了笑,那个木头年纪也不大,似乎这次回帝都就是为了他的加冠仪式,小屁孩装成熟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怎么可能一直在催促他们找自己。
君瑜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发现这个小护卫居然就是刚才给他们开城门的小士兵,她故作自在地以一种十岁小孩的童真语气说:“小哥哥,想必殿下着急了,我们走吧。”
陆杭看着眼前这个强颜欢笑的小姑娘,她眼中翻滚着浓重的悲痛与茫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么小的小姑娘脸上看见如此沧桑的笑容。
他和哥哥一直都坚信上层社会的富贵人家天生就是罪恶的,他们凭什么一句话就可以断定普通百姓的生死?但此刻,看见了这个跟在太子身旁的身份肯定非富即贵的官宦小姐,她眼中此时此刻存在的,并不是他一直以来认为的那种刻薄与高高在上,而是一种被全世界所抛弃的的孤寂悲凉。
在陆杭十三年的世界里,他一直都认为:上层社会,官宦人家,皇亲贵胄,他们纸醉金迷,他们酒池肉林,他们呼风唤雨,他们杀伐随意。
但现在,他有些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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