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这个人容貌不丑,但君瑜却不会将这话说出口,面上一派平静,仍在微笑,但在回忆起两人的对话后也忍不住暗自心惊。
纵然久闻蛮人一族崇尚实力为人冷漠,但却从未想过他们对于亲情竟然如此淡漠。
她之前去做准备,所以并不知道萧宸杀了此人的父亲,却不想此时经他口中说出来后竟然如此窸窣平常,甚至是毫不在意,宛如死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如此风轻云淡地面对自己至亲的生死,君瑜只觉自己心下满是寒意,她不知该说蛮人一族心性坚强,还是说他们冷漠无情,但无论是哪一种,若非必要,她完全不想同这样的人为敌,若是可以,她甚至不想同此类人扯上一丝关系。
君瑜如今只想逼退他们,而后同萧宸尽快赶往兖日,最好永不再见。
但往往事与愿违,君瑜刚要出声引诱他们去前面的阵法,却未想那人先其一步开了口:
“虽然你这个中原女子觉得我丑,但是在我蛮族中,女人们却是对我趋之若鹜,蛮族男子是草原上的猎鹰,专盯地面奔跑的野兔,所以,我要征服你!”
征服……?
君瑜不可置信般眨眨眼,回首看向萧宸,食指下意识指着自己,似在询问是否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萧宸并未开口,但手中猛然暴起的剑光却是代替他做了回答。
君瑜愣愣地退至一旁,看着萧宸同那蛮族新首领的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心中本就好气又好笑,还和身旁有人毫无眼色,君瑜刚要出手,耳边却传来了潘云冷冷的笑:“就知道你这女子招蜂引蝶不堪寂寞,今日初见蛮族人便直直立在他的面前,眉来眼去言语调笑,伤风败俗!”
兖日官员似乎尤为擅长仗势欺人窝里斗,在潘云出言之后,仍然躲在侍卫身后的一些文臣当即附和开口,似对君瑜这个来历不明却偏得皇子宠爱的女子极为不满。
哼了一声,冷冷地扫过开口叫嚣的人,君瑜勾唇一笑。
嫣红的樱唇轻轻上扬成完美的弧度,眼神慵懒又不屑地看向他们,有清风拂来,吹起她鬓间长发,一袭红衣如火般耀眼夺目。
讽刺的声音逐渐轻了,就连批评嘲讽得最为厉害的官儿都缓缓噤了声,几个本就有些好色的大臣嘴角更是流下了可疑的晶莹液体,但更多人的心中却不由滑过四个字——红颜祸水。
君瑜眼中浮现出明显的厌恶神色,一一将这些令人恶心的面孔记在心中,而后取下腰间的佩剑,加持了灵力与内力的手轻轻一抖,剑身霎时发出清脆的鸣音。
反射了十万里高空之上烈阳的剑身轻轻一侧,晃得那些仍在愣神的官员哀叫一声蹲了下去,慌忙地捂着自己被阳光刺激到的双眼,浑浊的泪水蜿蜒不停地流下。
斜眸睥睨了潘云一眼,碍于萧宸的关系,君瑜并不想理他,但这小子若继续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那便别怪她翻脸无情谁的面子都不认了!
脚尖轻点翻身上前,一记薄剑破风而出,便极为轻易地分开了萧宸和那蛮人首领。
将抖动不已的右手不动声色放在身后,换做左手握刀,双眼惊疑不定地重新打量君瑜,对于她的能力有些不可置信。
轻轻扫过他背在身后的手,君瑜轻轻一笑,却是并未指出他不敌自己。
拦在二人中间,君瑜飒然而立,一双清澈璀璨但锋芒毕现的双眼牢牢盯住那位蛮族的新首领,耐心似已用尽,她声音波澜不惊但其中夹杂的寒气却令人凛然。
“我且不问你们身后在同何人合作,也不问你们出现于此到底有何用意,但想必你已看出,如今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好处,兖日泱泱大国最不缺的便是人,但据我所知,你们蛮族人纵然天生强壮,但生育困难,近几年族人更是大规模减少。”
眼睛瞥了瞥身后那群又开始探着脑袋侧耳偷听的人,君瑜再次冷笑出口:
“我身后这群缩头乌龟,最为惜命,但恰恰,他们若死,兖日内部纵然因重招官员会忙活一阵,但能过顶替他们,甚至能力犹在这群人之上的并不在少数,但是你身后的那些人呢?他们估计是蛮族中少有的精英吧。”
无视身后那些双目喷火恨不得将她一口咬死的官员,君瑜负手,看向天空,淡淡问他:“兖日能够接受冲突的后果,但你们能吗?而且,我并不知同你们合作的那人到底许了你们何等好处,但他有没有说兖日队伍中高手如云,你们此次前来凶险万分呢?”
对于这种人只能先兵后礼,唯有在武力上给予了压力,他才能好好听你说话,何况君瑜深谙语言的艺术,这一段话说得直插人心,既让对方知道她已猜出了部分事实,又不动声色挑拨了一番,相信这次蛮人一族若能安全回去,定会同那人撕破脸皮。
其实也不是放蛮族人深入内部同他们合作的人故意谎报军情,毕竟双方共赢才是下一次合作的基石,只是源于萧宸这些年的隐忍,近日之前仍鲜少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实力,何况君瑜以女子的形象出现在他的身旁,纵然腰间配了佩剑,除了她的相貌,却是无人对她多做关注。
却是如君瑜所料,同蛮族人合作的那人只提到了他们此行的千命护卫,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余提醒。
死于萧宸手下的那位前任首领对于蛮族的钢筋铁骨和身负蛮力极为自信,且为人刚愎自负,不顾众人阻拦,经过那人的掩护亲自带人来到兖日境内,却未想这个队伍却是一个难啃的骨头。
不止萧宸这个皇子武力惊人使他自己丧了命不说,连萧宸身侧的一个美人都拥有高于新首领的武力。
蛮族当下有些进退两难。
有精明的大臣看清了如今形势,也隐约猜到了君瑜对自己这群官员一顿贬低是何用意,便也止住了仍在破口大骂的人,逐渐安静下来想听他们最后作何打断。
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身后维持秩序的几个大臣,君瑜不由暗自点了点头,看来兖日之中也非全然都是头昏眼花的蠢货,竟也有聪明之人。
身后没了犬吠之声,君瑜更加静下心来,也知蛮族如今境遇尴尬,今日若能真的狙杀了自己这一对倒好,身后自然有人可护送他们出兖日,但因自己与萧宸的存在,加之千名护卫的庞大数量,注定这些人有可能无功而返。
今日若仅有自己和萧宸倒也好说,已他二人之能,纵然不可能反杀这百余名蛮族人,但自保安然离开却是轻而易举。
也是因顾虑着身后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儿,自己这方必然受到更大的牵制,且不管这个蛮族人信不信,但君瑜既然如此说出,将他们在兖日的作用一扁再扁,便已不动声色将这些蛮人的心绪搅乱。
若双方真的冲突起来,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偏偏他们又无法伤到萧宸,如此一看,蛮族人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全身而退。
物极必反,若真将他们压得太狠,蛮族人若真的不顾一切动了手,真正遭殃的必是身后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文臣。
纵然心中不愿承认,但偏偏这些文臣并不如君瑜所言对于兖日毫无用处随时可弃,若今日他们真的全部折于此地,回都之后,萧宸不知会迎接惠帝怎样的怒火。
心知蛮族人需要考虑的时间,未将他们逼得太紧,静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君瑜这才再次开口,语气却是软了下来。
她说:“硬碰硬对谁都不好,倒不如咱们各退一步,我会劝殿下放你们平安离去不再追究,甚至会给你们一些路费以供花销,如何?”
听完君瑜的一番话,蛮族的那个新首领倒是似乎真的在仔细考虑。
在双方屏息以待最后结果之时,林间又起一阵清风,缠绵的风将蛮族新首领本就宽松的袍子吹得更开,完全露出了腹部的八块腹肌,君瑜不动声色掉开了双眸。
下一瞬那人眼中却有精光闪过,萧宸瞧得皱眉,心中暗道不好,那人必然并不甘心。
果然,双手抱臂,他将身后乌黑的长辫取至眼前,定睛看着,说出的话却似有些漫不经心。
“若是,我还有条件呢?此途甚远,我族首领身亡异域,我们夹着尾巴回去简直令人笑话!”
“哦?”君瑜挑眉,耐心以待,扯扯唇角问他:“但说无妨,若不过分,我会劝殿下满足你的要求。”
“可是真的?你能劝你们殿下满足我的要求?”说此话时,他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萧宸,深邃的目光挑衅地看着萧宸。
萧宸面容冷淡,负手看他,而后轻轻点头,似不屑于同他多言一句。
“那便好……”琥珀色的双眸再次移向君瑜,好看的眼睛中露出浓浓笑意,左手弯刀悍然劈出。
刀风分开君瑜鬓角发丝,离她鼻尖仅有分毫之距。
君瑜双眼微眯,脸上平静依旧,丝毫不见任何惊慌,似已算准了这刀不能伤到自己。
而后便见那蛮族新首领本就微翘的双眸轻轻一咧,而后露出了一抹狼般的残忍笑容。
“我要你!”
“只要你同我走,我族立刻退出兖日,并且保证一年之内不再骚扰你们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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