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瑜向萧溶僵硬一笑,却已是回了头不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
她并非不想看到花雪月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番真挚感情,但如今兖日皇室之中明面上一片和谐安然,但私下中却是你来我往血雨腥风,且不说她在血阁之中的身份能不能被萧溶接受,单单这一番倾辙争权下来,萧溶此人能否货到最后还是个未知数。
君瑜如今已经将自己归于萧宸一派,他既然支持二皇子萧翊,那萧翊自然也是她会亲尽全力去保护并扶持之人,而八皇子,在派别之上,却同他们是敌人的关系。
皇族争位夺权,向来是血流三尺伏尸百万,压下的是自己和身后所有拥护者的生命,所有容不得他们放弃甚至后退一步。
若花雪月当真对萧溶也有此意,君瑜并不会去阻止她,因人活一世,若连自己所求都不能倾尽一切去争取,那便是白来了这人群拥挤中一遭,也白看了这繁花或落寞几景。
君瑜不能因自己是萧宸萧翊一派,便自私地阻止花雪月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幸福,相反,若萧溶当真是真心待她毫无任何杂念,她会尊重花雪月的选择,并去劝游冷兮放花雪月自由,只是未来,她们便无法再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君瑜知道,她很多时候都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她纵然万般不舍花雪月,却必然不能拿萧宸和二皇子身后众人的性命开玩笑。
花雪月在萧溶同君瑜说那一番话时并未表现出任何或羞涩或幸福的模样,倾国倾城的脸上依旧是平日里的半慵懒半淡漠,似这两人所说之话同她毫不相关,好似一个安静坐于幕前的看客,只静静听着戏中人念着已经定好的台词,让侧首看她的萧溶眼中的微光淡淡黯然下去。
半晌之后,萧溶轻咳了一声,同孙知府淡淡说道:“继续。”
受了八皇子的命令,孙知府恭敬地应了一声,而后才继续审问,但他这次却并未在审君瑜,而是垂了眸看向一直跪于一侧的钱万贯,语气平稳地问道:“那么钱掌柜,你还有何解释?”
钱万贯在被孙知府点到姓名时下意识低呼一声,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后,他连忙颤抖地捂住自己的双唇,而后更加瘫软地匍匐在地上,摇头道:“小……小人不知玉姑娘的真……真实身份,恰巧宅中前……前两日有妾室丢了饰物,我……我才误会了姑娘。”
“那么,今日就是一场误会了?”
眼见着孙知府想将此时以“报假案”处理,让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未待钱万贯开口,君瑜便已冷声说道:“误会?真是一个好误会!想必知府大人已经忘了这位钱掌柜带了十来位健壮的护院来捉拿小女子,若非有百姓不忍小女子被他这等强抢民女的恶霸捉去,此番怕是我已经被钱万贯捉到了钱府,至于结果如何,想必在座的头脑正常的人都能猜到。”
被君瑜暗讽了一声“头脑有问题”,孙知府眼中暗芒一闪,却是碍于八皇子如今坐在一旁而并未当场发怒,便冷声说道:“但是玉姑娘所说的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现,你现在安全无虞地站在兖日朝城的公堂之上,而钱万贯他也知自己认错了人……”
君瑜不可置信地看了孙知府半晌,随后却是笑了开来,她颇为疑惑地问他:“按照您的说法,这等事情并未发生那便是钱万贯无罪,只有真的出现清白女子不屈服他的淫威而被迫自尽时您才将此事算在钱万贯身上吗?”
“哦,不对,”君瑜拍了拍脑袋,双手抱臂,斜眸冷冷继续说道:“到时,怕您就要说是那女子自己想死,同钱掌柜无任何牵连对不对?”
摇头,君瑜倒吸一口气啧啧有声道:“就是因为你们这种‘好官’的存在,才致使太多罪恶的反复发生,真是不愧于通过科举殿试的人才,这缜密的思维,这向钱看的志向……”
“对了,说到这里,小女子便当真想要多嘴问上一句,钱万贯究竟给了您多少好处,如今八皇子仍坐于此地您便如此不明事理,颠倒黑白。可想而知,今日我若当真是一个无依无靠仅手有钱财来到朝城的女子,这结果想必就是您将我判给这好色的猪,而后钱财则由您二人瓜分不剩吧!”
“一派胡言乱语!”
孙知府又惊又怒,下意识想要狠拍醒木,却似突然响起如今八皇子还坐在一侧,便将其高高举起再轻轻落下,面上却是带了怒容,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一般,咬牙切齿指着君瑜压着怒气冷声说道:
“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也是大罪?!”
君瑜声音更冷,她昂首无畏:“我说的是否是事实,不止您心中有数,纵然连钱万贯心中都有数,若非如此,他不会一脸得意地连忙来报官,他无非是想借你的手将谋财图色法律化正义化,若我没有猜错,钱万贯府中那九位女子,便有人是竟您孙知府的手变成他的人的吧,不然今日做起此时你们也不会如此轻车熟路,这默契得都让小女子忍不住猜想您们心有灵犀呢!”
君瑜的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棒,令站在一侧慵懒看戏的花雪月都忍不住低声啧啧称奇:“这丫头埋汰人的能力真是日渐进步且进步飞速啊,如此一来,距离她张口便能将十万大军气死指日可待了。”
听她如此一说,萧溶却是低声笑了开来,他赞同道:“玉姑娘确实颇有口才,我看那孙知府还未被气死之前,她身旁跪着的那男子便要被这一番推断给吓死了,”
略思忖一番,萧溶唤来同他一起前来的侍卫,朗声吩咐道:“你,带人去这位钱万贯府邸走一趟,看看事情是否真的如玉姑娘猜测的那般。”
吩咐过后,想起之前的话题,萧溶侧首不忘同花雪月吩咐一句:“若哪日玉姑娘当真拥有了说话便能气死十万大军的能力,你定要莫忘告知与我,届时烽火狼烟四起,父皇若派她去打仗,玉姑娘定能以自己之力逼退敌军护我山河扬名青史!”
花雪月一怔之下便笑骂了开来:“我同她互相打趣尚可,你个堂堂皇子怎还拿一姑娘开上了玩笑,也不觉臊得慌!”
萧溶轻轻一笑,眼眸深深看她一眼,而后转首看向立于面前的君瑜,似半开玩笑地说:“都是朋友,日后她自然也可拿我打趣回来。”
花雪月突然觉得萧溶今日一番话似极为只得斟酌一番,皱眉看了他半晌,却见他似完全没有察觉般,便敛了眸,暗道待回红笺居后再询问君瑜之前是否认识萧溶,毕竟据她所了解这人,确实不会无故开陌生人的玩笑。
萧溶和花雪月在这里一番奚落君瑜之时,那方堂上的孙知府和颤抖不已的钱万贯却是险些被吓破了胆。
因君瑜的一番所言确实无误,她所说的关于那九位女子的推测也并非毫无依据,这两人自她上堂之后便相互使了个眼色,而孙大人一番话语与其说似早已打好了腹稿,还不如说已经是重复过许多次,以致如今已经能够信手拈来。
听到萧溶派了他自己的侍卫而非衙门捕快前去,她便知道这位八皇子已经不是镇场看戏的想法,而是想要插手此事。
如此一想倒也合理,毕竟朝城位置特殊,乃是天子脚下的皇都,上至三司元老,下至九品芝麻官,其中必然是势力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这位孙大人无论是八皇子一派的小人物还是其余敌对皇子派系中的人,都不好处理。
而因花雪月的请求他今日不得不前来,却也是秉持着令孙知府公允断案的要求便好,无心想要插手,但也因如此,众所周知惠帝极为厌恶官商勾结一事,如今孙知府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惠帝的底限,他今日前来亦被各方眼线所盯着,如当真任由了此二人继续逍遥法外残害天子脚下的无辜百姓,此事若传到惠帝耳中,那又是一番复杂难断之事,毕竟老皇帝并不用考虑朝堂之上众皇子的你来我往。
所以,根据八皇子前后态度的变化,和孙知府后来的底气十足不难看出,这位孙知府应该是别的皇子派系中人。
起初孙知府看萧溶前来,拿不准他对自己的态度,便有些诚惶诚恐,且不断试探着萧溶的底限,在暗自确定了八皇子此番前来仅是为了保证君瑜的安全便重新嚣张起来,因纵然是朝城最低的官员,他依然是皇子派别链中的一条。
却未想现在萧溶竟然当真派人去了钱万贯的府邸调查,如此,若他的那些小妾当真说出真相,那么他同钱万贯官商勾结强抢民女的事情便必然会败露,如此他丢掉乌纱帽后未来的官途事小,只怕会被判处滥用职权逼迫百姓的死罪。
一念至此,孙知府当即高声喊了一句:“八皇子!”
萧溶却是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而后笑着说道:“孙知府莫要紧张,我虽然身为皇子,却依旧会遵守我兖日帝国的法,不会无辜杀人,更不会无端令你获罪,若玉姑娘当真冤枉了你,我定让她向你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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