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术制造的池塘,映照出一个个破碎的画面,或是摸索着潜行,或是与魔兽苦战,那是正在进行竞赛的学徒们。
忽然,边上的一名维持法术的高级学徒抬起头,望向水镜荧幕里的一段画面。赫然是伊格被费比尔用藤蔓缠绕绑住,即将被龙卷风术吞没的时候。
“菲西尼,有学徒正在恶意陷害队友,要通知巴蒂尔巫师吗?”高级学徒用传音术向水镜荧幕的负责人说道。
菲尼斯是个长相英俊的青年,表情总是挂着轻佻的微笑,然而能凌驾于众多高级学徒之上,并不止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考伯,合理的伤亡在学院的接受范围之内,没必要拿一点小事去浪费巴蒂尔巫师的时间。”
“但是……”
“别但是了。”菲尼斯摆摆手,“我会告诉巡游队伍,去解决这个问题,你的任务是维持好水镜术,这就够了。”
他的威严显然在其他学徒面前很是管用,考伯听见之后,默默低下头。
然而很快,考伯的脸色变得无比惊愕,喃喃道:“见鬼了。”
“你在说什么?”
“菲尼斯,快过来,有人在追杀其他学徒。”
“我不是说了吗?合理的伤亡……”
菲尼斯不耐的语气一滞,因为他看到了考伯极其失态的样子,似乎遇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于是他不由走到池塘边。
在水镜荧幕里的一块碎片投影,一名学徒慌不择路地逃亡,表情充满了惊恐,仿佛后面有一头凶猛的魔兽正在追赶。
一颗石头把学徒绊倒,在地上滚了几圈,而他连湿重的泥巴都顾不上拍掉,急忙双手双脚并用,从泥地里爬起来。
奔跑出一段距离,学徒回头观察身后的情况,空无一人。当他自以为逃过一劫时,却没有看见脚下的漆黑影子。
忽然,一道黑色刃影一闪而逝,头颅冲天而起,带着庆幸的神情,甚至还凝固在脸上。
学徒的无头尸体,缓缓向后倒下。
从一片血泊里,漆黑的影子蠕动,逐渐站立起来,变成一个人类的形状。
身材高瘦,容貌笼罩在巫师袍里。
刚才的致命一击,便是他的得意之作。
望着这名学徒身上黑沼森林学院的巫师袍,菲尼斯喃喃道:“影子潜行?阴影之刃?这都是安克维大师年轻时的得意法术。”
令他惊讶的不止这一件事。
类似于此的追杀,并不是单独的偶然时间,而在同一时间,约定好了上演一般。
再这样下去,法术竞赛的伤亡将会达到一个恐怖的数目。
“必须告诉巴蒂尔巫师。”
菲尼斯快步走到高大的座椅面前,发现一向冷酷的巴蒂尔巫师,居然对着追踪学徒徽章的奇物,悬挂起来的巨大地图,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
他顺着目光看过去,地图上本该只有代表巫师学徒的白色光点,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一种红色光点。
它们代表着什么?
这些四处散落,孤伶伶的红色光点,却如同猛兽般冲入学徒们之中,大杀四方,所到之处,白点一个接着一个熄灭。
瞬间,菲尼斯就想到了水镜荧幕上的场景。
“巴蒂尔巫师,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汇报。”箭在弦上,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
“说吧。”
菲尼斯将心里组织的话语,简短的复述一遍,最后才说道:“巴蒂尔巫师,我们要怎么阻止这一场灾难?”
“阻止?”巴蒂尔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当然不用阻止。并且发布我的命令,禁止黑沼森林学院的任何人再进入大沼泽地带。”
“巴蒂尔巫师,请恕我直言,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需要了解太多,执行命令就可以了。”
“但是许多巫师家族的学徒还在里面。”菲尼斯说出这句话时,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头顶落下,呼吸都快要停滞。
“我知道,但别忘记了,他们的身份,首先是黑沼森林学院的巫师学徒,然后再是家族的后裔。”巴蒂尔冷冷道。
“如果你觉得有问题,去找阿各塔巫师吧。”
正式巫师泄露出的恐怖气息,令菲尼斯脸色一白,连忙后退,不敢多说一句,更别说去找副院长阿各塔告状。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惶恐,黑沼森林学院,正在发生一场剧烈而深刻的动荡,而巫师家族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巫师学徒从猎人的身份,瞬间转换成为猎物。这场竞赛,已经成为了猎人的狂欢。
伊格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感知。此时他遭遇到了巨大的生命威胁,喉咙被费一双手紧紧钳住,缺氧的窒息感,令思维都快要停下来,眼中只剩下费比尔疯狂而得意的大笑。
费比尔已经控制不住力度,将他深深按进泥土里。
他的脑袋慢慢陷进去,突然睁大了双眼。费比尔以为这是死亡的临界点,哈哈大笑道:“是我赢了!”
然而在无比错愕的眼神中,双手却逐渐失去力气,紧接着的是胸膛的痛楚。费比尔低下头,看见一把匕首刺在心脏的位置,刀刃深深没入。
是先前卡在骨头里的匕首。
刀刃狠狠一绞,飙出来的鲜血,射到伊格脸上。
他推开费比尔,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从来未曾感觉空气是如此甜美。
但他还没有忘记最后一件事,强撑着胳膊,慢慢靠近泥冠蟒蛇的尸体。即使已经死亡,狰狞的头颅还是充满了威胁。伊格用力打开上颚,小心地避开獠牙,整个人蜷缩进去,只留下一个供以呼吸的口子。
在湿润的血肉包裹中,伊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仿佛待在母胎里的婴儿般温暖。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如浪潮般一波一波,拍打着他的脑海。
他太累了。
接二连三的战斗,已经令他油尽灯枯。特别在最后,几乎是面临着绝境,他甚至以为,自己会这么狼狈地死在费比尔手上。
伊格没有力气再去想其他东西,尽管最后赢了,也是惨胜。他不清楚自己身上都多少伤口,又有哪些足够致命。但他知道一件事,如果不及时治愈的话,这些伤口将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最后的法术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随着压榨出来最后一点精神力被耗光,伊格的皮肤,出现一层薄薄的水雾,渗透入或大或小的伤口之中。
还不够,这点精神力对于水愈术而言,只是杯水车薪。他很快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亡。
这时,他的皮肤中,突然钻出如同米粒般大小的虫子。它们扇动半透明的翅膀,飞到宿主的额头上,静静趴伏下来。
一股看不见的精神波动,通过海隐虫的触角散发出来,传递到伊格的精神空间。
水愈术的作用,突然间增加了无数倍,从稀薄的水雾,变成一大团水球,包围住伊格遍体鳞伤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