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褪去,尹格勐然惊醒,却是感到无比剧烈的疼痛,仿佛沙滩上被冲上来的贝壳,顽固地趴在他的脑袋里,再大的浪潮也冲刷不去。
尹格的手先是摸到地面,比较干燥、粗糙,好像是木头打造的。然后他碰到墙壁,也是一样的触感。好像在一个屋子里面,但墙壁之间浑然天成,没有木板钉合的痕迹。
他转过头去,忽然间,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是某种神态的形容词,而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明亮。如同水晶般的眼童,散发出冰蓝色的魔法光芒。睫毛、眉毛,也是同样的颜色,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是你救了我吗?”尹格已经认出这双眼睛的主人。
“嗯。”奥兰多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
“谢谢。”尹格郑重说道,“是我连累了你。”
“算不上连累。”
尹格能看见那双眼睛在微微摇晃。
“我也在等待一个破局的契机,结果你就送上门来了。”
“可以详细说说吗?”尹格不解道。
“你应该看到,我在跟十几个白巫师学徒战斗。事实上,我有些低估了他们的力量,导致战斗迟迟无法结束。这时候,我看到远处的森林在崩塌,非常强烈的魔法波动,正冲着我们的方向赶来。
那些白巫师学徒也发现了,他们想停战,但都被我拖住了。他们有的人想撤退,有的同伴无法脱身,就坚持留下来。两波人在这短短时间,甚至起了争执。结果就是,全都没有逃出电浆炮的范围,也不知道死了几个。”
奥兰多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但也能听出,其中的过程有多么惊心动魄,以一己之力,对抗十多名白巫师学徒,这种不可思议的战绩,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吧。
还有她不死不休的战斗风格,宁愿放弃借着电浆炮的机会脱身,也要把敌人杀死,简直是十足的战斗狂人。
尹格在佩服之余,也产生了一个疑问,“那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衣服,还是完好无损的。什么级别的防御法术,才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是属于巫师学徒的力量吗?
奥兰多答道:“我有一个专门用来防御的魔法。”
她既然不打算解释,尹格也无法深究。但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这个法术,绝对不会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那可是二阶魔兽的全力一击,并且还是攻击力凶悍的电击豹所发出来,如果真的容易抵挡,尹格也不用头都不敢回地逃命了。
经此一出,他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虽然手段齐全,却都不算顶尖。平时用来欺负实力低的还可以,一旦面对境界超过的,就很容易露馅。
战斗的胜负,虽然关乎到很多方面,但究其根本,还是要回到魔法上面。
在越高等级的法术面前,任何东西都会变得逐渐苍白无力。
“需要火吗?我有一块燃烧石。”沉默片刻,尹格问道。
“可以。”
尹格从储物袋里拿出燃烧石,表面一片红色,仿佛烧熟的钢铁。入手的温度很高,一拿出来,立即窜出火焰,将整个空间照亮。
他这才发现,两人身处在中空的树屋里面。以前应该是某种魔兽的巢穴,导致空气里有一股味道。
尹格本来就不是很在意,现在则是变得更加无足轻重。因为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冰凋似的身影。
奥兰多的脸庞,裸露的皮肤,漆黑的巫师袍上,都挂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她的神情十分平静,甚至是冷漠,但微微拧紧的眉毛,还是暴露出了她真正的心情。
“这是……怎么回事?需要帮忙吗?”尹格忍不住问道。
“帮忙?”对于黑巫师来说,这可是个新鲜的词。奥兰多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因为救人而出手,对于黑巫师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例外。而奥兰多有伤势,还让其他人待在身边,要么是对实力的绝对自信,要么认为这个人可以信任。
又或者两种原因皆具。
毕竟影响一个决定的因素有很多,往往彼此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即使到了结果出来,也很难说清,到底哪种因素起了决定的作用。
尹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取得了奥兰多的信任。但他不会联系到,诸如魅力、吸引力,这些自以为是的原因上面。
黑巫师的情感,几乎在层出不穷的杀戮中枯竭,无论男女都是一样。
所以他问道:“为什么想到救我?”
所谓的同学情谊,在黑巫师的世界不值一提,尹格当然不会相信是这种理由。
令他没想到的是,奥兰多十分坦然地说道:“在电浆炮出现的时候,你叫我快逃。”
“就这样?”尹格觉得不可思议,那完全是他脱口而出的话,甚至没有经过脑子思考。
“还不够吗?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不是个黑巫师。”奥兰多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的情感……比我见过的所有黑巫师都要完整。尽管有的时候,会让你看起来很天真,但正也因此足够无害,别人对你的提防就会很松懈。”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看起来就像个白巫师?”尹格半开玩笑似地说道。
奥兰多神色不变,点头道:“差不多一个意思。”
尹格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语,倒是没有生气。更何况奥兰多才刚救了他,别说评价,哪怕是辱骂,尹格也会接受下来。
“这里安全吗?”他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
奥兰多的表情却有些不对劲,咬紧嘴唇,眉毛几乎痛苦地拧到一块。
“你怎么了?”
尹格显然得不到回答。
紧接着,大量颗粒状的冰晶,从她的额头开始蔓延,没有十秒钟时间,就已经遍及全身。
此时的奥兰多,看起来像一座名副其实的冰凋。然而还不止,她的及腰长发竟然变成一条条白蛇,反过来啃咬主人。
尹格没有趁手的法术,只好拔出她腰间的佩剑,将这些白蛇拦腰砍断。
幸好它们没有重新长出来,只是还连在奥兰多头上的蛇躯,依然在疯狂地扭动。
尹格提着长剑,微微喘息。
看着奥兰多的状况,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奥兰多应该是遭到了血脉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