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斯特城，一处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公馆。
表面上的拥有者，是一位小贵族，但实际上，它是真理教会的资产之一。
在平常的时候，它就像普通的公馆一样开放，用来给贵族们提供宴会、沙龙的去处。
但是，在一年中的某些时刻，就会宣布闭馆，理由是装修内饰。
事实上，这不过是一个借口。
公馆当然会被重新翻修，只是在一小段时间里，完全属于真理教会。
尹格，或者该说“来林”，以前每年都会来这里至少两次，目的是为了进行教会的血祭仪式。
今天，也如同往常一般，到了约定的日子。
被招待进来的客人并不多，且都戴着遮掩面孔的舞会面具。尽管所有人都对在座的各位有所了解，早已猜出身份，但还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戳破。
毕竟对于贵族来说，跟真理教会打交道，不是一件特别光彩的事情。
不仅是因为真理教会的名声非常糟糕，还有在明面上，这是一个属于泥腿子的教会。
但同样的，他们又无法拒绝。
无论钱财、美色，真理教会都格外大方。更重要的是，就连梦寐以求的力量，同样也能给予。
这才是贵族们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也要帮助真理教会收集血祭材料的原因。
正是身为骑士，他们才有资格获取、或从长辈手中顺利继承贵族爵位。
金币、女人，都是身外之物，凭借贵族的权势，随时可以予取予求。但力量却是真实的，真正属于自身的，同时也是所有权势的根源。
骑士追求力量，就跟商人要逐利、牛羊要吃草一样，都是属于天性。
没有骑士可以拒绝这种诱惑。
在场的所有人均是如此想的。
哪怕背后是无数鲜血的代价。
这场非同寻常的聚集，看起来却相当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
食物、美酒、音乐等享受的东西，通通都不存在，摆在贵族们面前的，只有一壶热茶，甚至连甜点都没有。
尽管价格同样不菲，却不太符合尊贵的身份。但包括尹格在内，没有人在意这些招待上的不周。
他们的目光，都放在一名黑袍人身上。
这还是尹格第一次见识到传教士的真容。
五官普通，样貌并不算出众，属于放在人群中，哪怕看上多几眼，也不会记住的那种。然而就是如此平凡的长相，却带着一股阴鸷诡异的气质，光是站在旁边，心底都会升起一丝凉意。
真理教会的传教士之一，伯纳德。
也是血祭仪式的主持人。
“诸位，血祭材料都准备够了吧？”
他的声音十分矛盾，明明听着低沉，在结束之后，又仿佛非常尖锐，将说话的内容深深刻进脑海里。
“来林”的身份，在一众核心信徒里，也是比较高的，第一个被传教士的目光关注到。
“59。”尹格按照记忆里，给出简短的回复。
传教士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巡视下去。
“50。”
“56。”
……
贵族们纷纷给出代表着血祭材料的数字。伦到最后一个时，良久之后，才憋出一句话来。
“伯纳德先生，两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要是给我半年，绝对能凑到足够的血祭材料。”
“亨利先生，这不是我的决定，而是教会下达的要求。”伯纳德微笑道，在别人看来，却带着彻骨的冷意，“请您先给出具体的数字。”
“42。”被突然叫到真名，这个身材肥胖的贵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如果还有下次，我只能遗憾地将您降为普通信徒，除非再次通过考验，否则永远也无法参加仪式。
要小心了，亨利先生，您这个位置，有不少人在盯着呢。”
“好好，伯纳德先生，这一次是个意外，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伯纳德却没再看他，而是招来一个裹在斗篷里的仆从，低声耳语几句，后者随即迅速离开房间。
经过一段时间等待，仆从重新在门口出现，“诸位，仪式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仆从在前面引路，随后打开一道通往地下的隐秘门扉。
“诸位请。”
昏暗的过道之中，蜡烛缓缓燃烧着，映照出每个人的脸庞。尽管隔着面具，还是能看出一丝惊惧与激动。
虽然一直在向下，但过道并没有很长，用不了多久时间，在尹格面前，就出现了一团猩红的光芒。
邪恶、腐臭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充满了疯狂的意味，让尹格感到无比熟悉。
除了邪巫师的血魔法，再也没有东西能拥有这种气息了。
宽阔的地下空间，挖掘着一个深坑，猩红的魔法符文，在里面若隐若现。
此时坑洞的底部，已经积蓄了浅浅的鲜血，仿佛被溪流逐渐充盈的干涸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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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并不是所谓的溪水，而是从大量尸堆中流淌出来，真真正正的血液。
每个血祭材料的脖子上，都被用刀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方便用来放血。他们被随意堆成小山，仿佛等待宰杀的家畜。熟睡的脸庞，面无表情，也没有丝毫痛苦。
因为感受不到。
他们的心脏早已停止跳动，完全是魔法的作用，牵引着鲜血往坑洞里汇聚。
望着如此惊悚的一幕，尹格表现得既恐惧又渴望，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心里却是一沉。
在黑巫师的斗争中，从来都不曾缺席过血腥与杀戮。可要论对生命的亵渎，黑巫师跟邪巫师比，就像圣人一般。
尹格从来没有见过，人类的尊严被如此肆无忌惮地践踏，仿佛屠宰场里的牛羊，被一刀开膛破肚，随后细细切块，迅速送到餐桌上面。
邪巫师就像饥肠辘辘的食客，将盘子里的肉大快朵颐，唇齿间还流淌出渗人的血水。
哪怕是最贪婪的贵族，吃相也要显得无比文明。
尹格终于明白各大巫师学院，为什么要把邪巫师赶尽杀绝了。
对秩序的破坏，只是其中一个方面。
邪巫师早已不是人类，也从来不承认人类是他们的同类。
力量的诱惑，已经把邪巫师异化成其他的种族，一个寄生在人类背后，啃食着人类血肉的卑劣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