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天伟突然造访,房有贵也有点头疼。
看现在的情况,伍德阳和洋大河二人和安天伟之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回旋的余地。
要想缓解双方的矛盾,最好的办法是将双方隔开,两头做工作。
依房有贵的想法,安天伟无论再怎么锋芒毕露,毕竟也是初到青阳县。想要在青阳县这样的地头上做出点成绩来,必然会依靠这他们这些还剩下来的老人。
那么,如果安天伟是聪明人,应该会各退一步,至少让大家都能有台阶下。
可现在两个冤主碰头了,还是在他的一号病房里,想要润物细无声的化解矛盾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房有贵躺在床上,气色不怎么好。见着安天伟过来,努力的做出了要起身的样子。安天伟赶紧走过去扶了房有贵一把。
“房书记,您身体不好不要起来了。”
房有贵自嘲的笑了笑道:“安书记,我这身体在青阳县是出了名的弱。以至于原本应该我做的工作,却让别的同志操劳。青阳县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我有责任啊!”
安天伟只笑了笑。他来青阳县之前,也不是一点工作没做。至少对县里现在的情况,通过各种渠道先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房有贵这位青阳县的一把手,长期抱病在床,却奇迹般的没有从县委书记的位子被撸下来,而他本人也同样没有半点不想干的样子。两两结合之下,这位青阳县的一把手一病就是四年,整整一届。
换届时,他依然稳稳的坐在这个位子上,动都没有动一下。说一点猫腻没有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很奇怪,上级领导就像是对这个情况视而不见一样,依然觉得房有贵是青阳县一把手最合适的人选。
因为只是初略的资料,没有明细到换届时的各方表现,所以房有贵给安天伟的感觉,除了奇怪之外,还有点深不可测的味道。
上级组织部门可不是傻子,任何当领导是傻子的人,最终会被证明其实最傻的人是自己!既如此,房有贵能在青阳县当了两届的一把手而屹立不倒,这本身就非常能说明问题。
更何况,临川市风波之中,青阳县几乎全军覆,而他这个一把手依旧稳稳当当,就更加说明房有贵的不同寻常。
虽然房有贵没有参加任命会,但安天伟却没有半点轻视房有贵。这个被风雨洗炼出来的老书记,才是青阳县真正的定海神针,只是很少有人能察觉到这个真相罢了。
房有贵坐起了身,看着房间里的怒容满面的伍洋二人,再看了一眼云清风淡的安天伟,便摇了摇头道:“伍主任,洋主任,你们俩是安书记的下属。下属就应该有个下属的样子,哪有用这种态度对待上级领导的?”
“他?是我领导?我都被他砸了饭碗了,还领导?别的我也不多说,房书记,我只要你给一句话,县局办公室主任我还能不能当?”
“咳……伍主任,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吹胡子瞪眼就能解决问题?”
“我不是来解决问题的。我是来要饭的。谁他/妈不给我饭吃,他砸我的碗,我就去砸他家的锅!”伍德阳恶狠狠的向着安天伟吼。
安天伟很镇定。
伍德阳这样的人,如果真要暗地里阴坏什么的,他还觉得有点麻烦,但也仅是麻烦而已。可这家伙大概是横行惯了,不来阴的,这是要炮马要来硬的。安天伟心里就乐了。
明着硬来,像伍德阳这样的人,对于他而言,大概连麻烦都算不上了。
“伍德阳,洋大河,你们二个人的处理决定是我下达的。这个决定我负全责!不管你们上哪儿去告状,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决定了的事不可更改,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懂?”
“你!”
“至于别的歪脑筋,我劝你还是少动一点的好。这算是对你们俩的忠告,也算是对你们俩的警告。言尽于此,接受不接受是你们俩的事!”
伍德阳的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紫,明着是已经怒到了极处,但却奇怪的忍着没有爆发出来。安天伟就是这么带着点淡淡的笑意看着伍德阳二人,这神情让伍德阳更加的像吃了个苍蝇般的难受。
伍德阳怒视着安天伟一小会儿,这才继而转头看向了房有贵。
他拿安天伟看来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指望房有贵。
伍德阳和安天伟刚刚的表现已经尽收房有贵的眼底,可房有贵却一直目不斜视,仿佛对刚才双方的争执充耳不闻。等到双方都安静了下来,房有贵这才咳嗽了一声。
安天伟的表现实在过于强势,这点房有贵清楚,而且他还清楚这份强势是安天伟刻意表现出来的。相比于安天伟,伍德阳的表现就很差强人意了。
安天伟本身的职级就比伍德阳高,再加上两人的心性,伍德阳根本就不可能是安天伟的对手。那么安天伟所表现出来的这份强势,就是给他这位青阳县的一把手看了。
“这小伙子,有点意思。”房有贵心里暗笑了一声。
“文件有没有下?”房有贵问安天伟道。
“下了。”
“嗯。既然已经下了文,这事恐怕就得这么执行了。伍主任,洋主任,安书记是新任的政法委书记,有他的工作方法和工作思路,县里对他的工作方法和思路要支持。所以,希望你们两位同志,也能够支持安书记的工作。”
房有贵的这个表态,像一盆水浇到了伍德阳的头上。伍德阳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房有贵。
房有贵是什么人,伍德阳一直看的都不是很清。但伍德阳知道房有贵的一个最大的特点。
没有特点就是这位青阳县书记最大的特点。大凡遇到什么事,很少有太过于鲜明的态度和倾向性。像今天这么明确的表态,而且明显是偏帮安天伟,这完全出乎了伍德阳的意料。
伍德阳的剧本是房有贵出来打圆场,而他也能就着这样的势头撤走,当然,撤走的前提是安天伟收回那个决定;这样大家皆大欢喜。至于撤走后怎么对待安天伟,山高水长路遥遥,将来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安天伟捅了伍德阳一记明刀,房有贵则是打了伍德阳一记闷棍。伍德阳立即就蒙了。
“德阳,你也是办公室的老人了。应该知道需要保持党委的权威性。文件下了,就必须遵照执行。这是规矩,谁也不能坏!下一步的事情,可以再协商。”
进两步,退一步。房有贵预留了后路。他也不想将伍德阳得罪死。伍德阳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浑人,真要是逼的急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利于青阳县现在急需稳定的大局。
伍德阳见房有贵一下子就倒向了安天伟,看似公允的决断,其实完全是和安天伟穿一条裤子。他知道再在这里闹下去,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只能另想他法。
“安天伟,你会后悔的!大河,我们走。”伍德阳放了狠话,和洋大河灰溜溜的出了一号病房。
直到听不见二人的脚步声,房有贵才向安天伟道:“安书记,做人要留一线。把这两个浑人得罪死,吃亏的可能是自己啊。”
“谢谢房书记的关心了。但想要县局的工作极快的展开,一些必要的手术,要做一做。不瞒房书记,我现在还兼着扫鬼行动组组长,时间实在太紧,不适用慢工出细活。”
房有贵大有深意的盯了安天伟一眼,沉默了好一会,方道:“安书记,虽然我支持了你的决定,但这件事可能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无所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如果连做这点手术的勇气都没有,凡事瞻前顾后,我恐怕就得老死在青阳县了。”
房有贵被安天伟的话说的一愣。
老死在青阳县?看来这小伙子不只是冲动这么简单!看的很远,很透啊!
“好!既然安书记已经看到这一步,我也不多说。你放手干,我代表县委支持你。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青阳县还指望着能从这场大劫中爬出来。”
“我尽力而为。”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
从房有贵的病房里出来之后,安天伟更加认识到了房有贵的不简单。这位看似抱病在身的县委一把手,果然心有乾坤。
在伍德阳这件事情上,他表现的如此强势,一则自是想尽快让县局运转起来,拿伍德阳洋大河二人立威是必须的手段。另外,他也想通过这件事看看三位硕果的反应。
祖义全是自我保全,郁长安则是避口不谈,只有房有贵却只凭见过他一面就立即表态支持,这是料敌先机,先立于不败之地。
反正怎么干,都是他这个政法委书记拿主意,而县委只是支持。干的好,功劳自然会是县委占大头,因为没有县委的支持,政法这一块的工作展开不可能会顺利。
而一旦出了什么纰漏,那么所有的责任都自然由他来背。县委只是支持而已,无政策无资金,自有好处往大里占,有问题能一推二三五,干干净净。
换别人,也许会被房有贵的这张空头支票乐开花,但安天伟却知道,房有贵这是一下子将他推到了前台,却没有给出任何其他的选择。
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房有贵就凭着简单的一句话,便将他套住,驭人之巧,不着痕迹。
(大家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