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老先生也匆匆赶过來。
昨天晚上,他一听说老道士受伤,马上就要赶过來探望。但家人都觉得他年岁这么大了,再加上昨夜天阴的厉害,怕万一下雨淋到就麻烦了,于是都反对他连夜过來,账房先生后來也送信说,老道士经过医治,已经沒有生命危险,让老东家不用担心,老先生这才作罢。不过他一夜也沒睡好,翻來覆去想了很多,知道他们俩这次行动肯定是不太顺利。
天刚一蒙蒙亮,老先生就起床了,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坐着滑杆干匆忙赶了过來。当老先生急急忙忙进屋后,看到老道士已经坐起來了,这才松了口气。
打过招呼后,老先生坐在床旁边,风水大师和老道士,才把昨夜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的告诉了老先生。
老先生听完后,良久沒说话。他在这里了居住几十年,竟不知道到在这附近,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如此神秘、如此诡异的人物。不光他不知道,恐怕当地沒人知道这个瞎老头的來历,真是一个像鬼魅一样的人,太可怕了。
风水大师还回忆说,就在道士打开手电的那一瞬间,因为离得极近,他看清楚了那个瞎老头的脸----一脸干瘦,满脸皱纹,鼻子高,眼窝深,长得有点像西方人,已经完全不是在银号里见到的那种模样。
老道士也点了点头,因为他虽然也只是扫了一眼,但那个瞎老头大概的长相,就是风水大师描绘的这样。
三个人分析,那应该就是瞎老头的真实长相,而在银号里的那种模样,显然是靠化装出來的,而在山上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必定会把化装的面具全部拿掉,才能保证呼吸顺畅,反应灵敏,以使自己处于最佳的作战状态。
此时,昨天给老道士治病的医生,也过來探望,他想看看老道士的病情怎么样了,以便知道自己昨天的诊断准不准。
老道士当然对这位医生感谢万分。但他并沒有向医生说自己受伤的实情,只是说昨天晚上,在山上受到一伙土匪的袭击,才被镖伤到。
医生听完感到有点奇怪,因为作为当地人,他深知这一带民风淳朴,虽然称不上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过土匪、强盗之类的,几十年都沒出现过,如果附近有土匪,他怎么会从沒听说过?
不过他也是个聪明人,看老道士说这事时,眼光有点闪烁,语意也很含糊,三言两语就带过了,好像不愿细谈这事似的,就知道其中肯定必有蹊跷,既然老道士不愿说,他也沒必要追问。
同样作为当地人的老先生,也觉得老道士这个谎有点勉强,便连忙出來打圆场,因为是乡里乡亲,他的银号又和医生的药铺离得很近,所以算是熟人了,连忙叫人给医生拿了几十块大洋,算是对他的感谢。
推辞了半天,医生见老先生是执意要给,所以只好收下。然后他又坐在床边,给老道士认真的把了把脉,觉得正如他昨天判断的那样,那种毒药果然只是麻痹作用,从脉象上看,老道士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医术高超的医生,往往都善于“察言观色”,不光是对病人的种种症状,观察的极为仔细,还对病人的各种情绪变化,及一举一动,都有着敏锐的感觉。这位医生,当然在这方面更是高人一筹。他在把脉的时候,感觉到老道士有好几次好像想问他什么,但又欲言又止。他对着老道士微微一笑说道:“道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沒事,有事您尽管说就是了”。
老道士经他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的微笑着说:“本來有件事情,我感到非常好奇,想问先生一下,但有又觉得实在不应该问,沒想到先生如此机敏,被您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惭愧,惭愧。”
医生看鼎鼎大名的老道士,是这么的谦虚、平和,心里的好感又增加了很多,也笑着回应说:“道长过虑了,您是不是想问我用的是什么药啊?”。
老道士连忙笑着点了点头:“果然一下就被先生猜中了,您也知道我是每年來这里采药,虽然和您采药的目的不完全相同----您采药是为了治病救人,我采药是炼制丹药,为了延年益寿----但勉强也算半个同行,所以问同行秘方,应该是大忌了”。
“哈哈,道长在我们这一带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尤其擅长风水之术,您的种种神奇事迹,我们也都知道,在我们这一带可是广为流传,尤其是准确推算出那个地方会出现裂缝,救了一家五口那件事,这是多大的功德,说來也巧,您救的那个五口之家的一个女儿,现在已经长大成人,恰好嫁到我们家附近,成了我们的邻居,她时常念叨,您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沒有您,他们一家早变成地下之鬼了,现在他们家还摆着您的牌位呢!我对您老早就仰慕至极了,只是沒有机缘和您认识攀谈,不过世事难料,您老遭此一难,反而促成了我们的结识。
既然您老问了,我也不必隐瞒,今天在座的也沒外人,这位老先生,在我们这一带是最德高望重的乡绅,不但在前清做过封疆大吏,后來在民国政府里也任职过,正直良善,在我们这一带有极高的威望;还有这位年轻人,虽然我还不太了解,不过既然是您和老先生的朋友,想必也一定品格秉正,所以,我今天就把我的这个秘密说出來,这个秘密,我本來想带进棺材里的,不过,今天您老想知道,我觉得说出來也无妨。”
经这个医生这么一说,老先生、道士、还有风水大师,不由得都竖起了耳朵。听医生这口气,好像说的不仅仅是个秘方,而好像是个惊天秘密似的。
医生说到这里时,忽然停住,然后走到门口,探身往外看了看,见沒有人,这才重新进屋,把门插上,坐回到座位上后,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长不是想知道我用的什么药吗?”
老道士点了点头:“对,因为我被镖打中时,很快就觉得膀子发麻,浑身无力,觉得自己脑袋昏沉的厉害,当时我就知道,这镖有毒,心想自己的这条老命,这次恐怕不保了,沒想到,仅仅用了一个晚上,我就清醒过來,并且伤口还不怎么疼,有点麻麻的,于是我想,先生肯定是给我用了什么秘方、奇药,让我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恢复了过來,真是神奇啊!我采药这么多年,对各种药也极感兴趣,并且也算是粗粗了解一些药的药性,但实在想不出是什么药,会有这种奇效,所以出于好奇,想问先生一下”。
医生点了点头:“实话告诉您,我根本沒用任何药”。
听医生这么一说,不光老道士大吃一惊,连旁边的风水大师和老先生,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是医生在开玩笑?但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像啊!
医生仍然是表情认真、低声说:“因为您中的这种毒,‘不用任何药’才是‘最好的药’,万一用了任何其他药,那么就会沒救了,所以,我觉得道长是做了那么多功德,才命不当绝,否则找另外任何医生,恐怕就会凶多吉少了”。
他们三个人越听越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感到这个医生有点像是胡言乱语?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医生看到三个人迷茫的表情,知道他们现在是越听越糊涂,于是,便喝了口水,把师傅传下來的那本神秘的医书,《黄帝外经》残篇,这种毒药和麻沸散的关系,华佗给曹操治病,等等,这些相关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三个人听完后,才恍然大悟。他们都绝沒想到,这种毒镖上的药,竟然是华佗麻沸散里的成分,真是太奇妙了。
对于草药有相当了解的老道士,更是啧啧称奇,他半开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听先生这么一讲,我真是长见识,看來幸亏是挨了这一镖,要不然怎么能有机缘知道这些呢?这一镖挨得太值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三个人也都不禁笑了起來。
“不过,看來那个打镖的土匪,也真是不简单,竟然能找到这种草药,因为这种草药,我在大山里找了几十年,都一无所获,虽然我师傅曾经在这座大山里,采集到过这种草药,不过我却一直沒找到,看來应该是极为稀少。
直到去年的时候,一天傍晚,居然突然有个药商,拿着这种草药到我药铺里,说这是一种毒草药,问我知不知道一旦中了这种毒,应该用什么药物來治疗。当时我一看就无比兴奋起來,因为师傅不仅把这种草药画了下來,还制成了标本,我看过无数次,所以我对这种草药算是熟悉无比,我马上问他这种草药是哪里來的,他只说是一个药农卖给他的,我当然沒对他说实情,只是让他留下那株草药,让我研究一下药性再说,他也便留了下來,到了第二天的傍晚,他又过來问我有沒有结果,我告诉他说,实在不知道什么药才能治这种毒性,之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知怎么的,听完医生的这番话,老道士还有风水大师,都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两人暗暗对视了一下,然后老道士问医生:“那您还记得那个药商长什么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