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蕾听到郑春芝的一番话,正了正身,郑重其事地说道:“既然上级组织让大先生自己来定夺这件事,作为他的领导,为了大先生更好的在敌营中潜伏,我同意大先生和中村樱子成亲。”徐晓蕾斩钉截铁道。
“小先生,作为营川地下情报线的最高负责人,你的意见对于上级组织十分重要。不过,如果以后由此出现什么问题,你也要承担责任的。我的意思,你可以再斟酌一下。”郑春芝语重心长说道。
“大先生和中村樱子的事,没人比我更清楚。不用在考虑了,你可以向上级组织发报,是我同意的这门亲事。”
“那好,我就按你的意思,向上级组织汇报一下。”郑春芝应声道。
“特派员,还有一件事,你一并向组织汇报。”坐在一旁,半天不语的耿直接过话来,“经过上级组织的同意,我和小先生几个月前便已订婚,要在腊月二十二正式成亲。”
郑春芝放下手中的理发剪刀,对耿直说道:“大先生,组织纪律你不是不清楚,一夫一妻是底线,任何人不能越过这个底线的。如果你和小先生成亲,那无论什么理由,你和中村樱子也不能成亲了。这一点,你应该清楚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宁愿和晓蕾成亲,至于中村樱子那边,我再想办法。”耿直语气坚定说道。
“耿直同志,上级组织已经有了明确的意见,中村樱子这层关系不能断,你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不顾抗战的大局。”
“耿直,你少说两句。这件事,我来定。你娶樱子,咱们不成亲了。”坐在椅子上的徐晓蕾一字一句,说道。
“不行,说什么,这个亲我也要成的。既然上级组织想让我继续和樱子在一起,那样的话,按照组织纪律,你我就一定要分开,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耿直同志,底线,知道什么是底线吗?这件事没得商量。”郑春芝不容分说道。
耿直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我想了一个办法,向特派员汇报一下。”
“什么办法?我说了几遍了,这件事没得商量!”
“我的办法是,我暂时脱离组织,以个人名义继续抗日。这样的话,我和晓蕾成亲,就不违反组织原则了。”耿直一字一句说道。
“耿直,你疯了,你脱离组织,还怎么继续为组织工作?”听到耿直的话,徐晓蕾心头一震,问道。
“我没有疯,我说了,我会以个人名义继续潜伏在敌人内部,与敌人作斗争。我和小先生成亲之后,小先生可以随时向我下达任务,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等到把日本人赶出中国了,那个时候我再向樱子解释这件事。到那时候,如果组织还能接纳我,我愿意重回组织的怀抱。”
“耿直同志,你的组织原则哪去了?为了能娶上两个妻子,连组织身份都不要了?”郑春芝厉声道。
“特派员,你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要娶两个妻子,才做这个决定的。估计你也清楚,我和晓蕾、中村樱子三人在一起有些时日了。我和晓蕾的婚事,也是中村樱子极力促成的。现在突然悔婚,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一定会引起中村樱子怀疑的。这个决定,是我深思熟虑的,请组织批准。”
“这……”
听了耿直的一番话,郑春芝心里清楚,这可能是解决目前困境的最好方案。
可这么大的事她也不知如何决定,不由地向徐晓蕾望去。
徐晓蕾转过身来,向耿直问道:“耿直,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耿直向徐晓蕾点了点头,说道。
徐晓蕾看着耿直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便说道:“那好,我同意你的请求。特派员,你向上级组织发报,耿直同志主动申请退出组织。鉴于营川地下工作的实际情况,我同意耿直的请求。”
“我也同意。”坐在一旁的孙朝琨说道。
“既然你们都同意,我就向上级组织汇报此事。不过,耿直同志,脱离组织是很大的事,你要想清楚了。”郑春芝叹了口气,说道。
“我想好了。”耿直点了点头。
“那就咱们就一致通过,同意耿直同志暂时脱离组织的申请,我向上级组织汇报后,便可执行。”
“特派员,监视我和耿直的人很多,在这里我们不能呆太长时间。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决定,你就快些把我头发弄好,我和耿直也早一些回樱墅。”徐晓蕾说道。
“好,那我接着给你弄头发。”
见郑春芝开始动手,徐晓蕾接着问道:“我听闻,这一次特派员来营川是要与孙掌柜成亲的?”
“哦,不是真的成亲,上级组织为了方便我们工作,让我和老孙假冒夫妻。”不知为什么,说到这里,郑春芝的语气柔和了起来。
“我觉得不妥!”徐晓蕾说道。
“哦,为何?”郑春芝诧异道。
“孙掌柜与中村樱子母亲的事,他应该向上级组织汇报过。中村樱子一直对孙掌柜关照的原因,就是孙掌柜对她的母亲一片痴情,一直未娶。如果现在突然来个女人要和他成亲,中村樱子很有可能对孙掌柜态度大变,不利于孙掌柜在营川潜伏。”
“原来,是这样。”郑春芝喃喃道。
“是啊,春芝。上一回我被叛徒认出,中村樱子明明有所怀疑,却并未深究,这与我和她母亲曾经相恋有很大关系。现在要是咱们成亲了,保不准中村樱子会重提此事的。”孙朝琨也附和道。
“那该怎么办?以后咱们要朝夕相处,没有亲近关系的话,很容易被人怀疑的啊?”
“我有办法。要是外人问起,你就说,是喜欢孙掌管,你才从新京来营川帮他的忙的。要是中村樱子问起这件事,我就说孙掌柜对你没这个意思,只是你已经来了,只能收留了。这样的话,就把事圆上了。”徐晓蕾说道。
“好主意,春芝,我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孙掌柜连忙说道。
“那,就这么着吧。”郑春芝喃喃道。
与孙朝琨相处多年,郑春芝心底对这个男人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好感。虽然过去这么多年,可这种好感却一直没有消散。
本以为,这次来营川,能让这种好感升华,却未料到,出了这个状况。
不过,多年来的地下工作,郑春芝懂得轻重缓急,她清楚,自己也不是谈感情的年龄,这个时候更不是谈感情的时候,尽管内心深处多少有些惋惜,也能坦然接受。
……
回到樱墅,已经八点多钟。
进到樱墅大厅,只见中村樱子已经换上了睡衣,正坐在沙发,等着他们回来。
中村樱子见耿直和徐晓蕾进了屋,问道:“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家宴吃这么长时间啊?”
徐晓蕾脱下外衣,坐到了中村樱子身旁。
她心里清楚,小翠就是中村樱子安插在自己家的卧底,跟中村樱子实话实说更好,“家宴没有那么长时间,我发梢有些开叉,吃过饭就去孙掌柜那弄一弄,耽搁些时间。”
“晓蕾姐,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孙掌柜现在还有通敌嫌疑,咱们尽可能不要和他单独接触,免得受牵连。你们怎么不记得了。”中村樱子有些不满道。
“你的话,我哪能不记得。不过今天家宴时我听到都在议论,孙掌柜那来了个女的,说是来营川和孙掌柜成亲的。之前你跟我说过,你娘和孙掌柜的事,我觉得应该过去帮你打听打听,这样我才过去弄得头发的。”徐晓蕾说道。
“什么?孙掌柜外面还有别的女人?”中村樱子听到徐晓蕾一番话,连忙问道。
“是啊,我的头发就是那个叫郑春芝的女人弄的。我大概问了问,这个女人是哈尔滨人氏,和丈夫离婚净身出户后就到了新京。举目无亲,就做了孙掌柜的学徒。后来孙掌柜离开新京,她就自己在新京经营个理发店。不知从哪听说,孙掌柜的红光理发店,现在生意越来越红火,就奔他来营川了。不过我能看出来,那个姓郑的女的,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孙掌柜应该是看不上她。”
“我就说嘛,那天孙掌柜在我娘坟前得样子,怎么看也不像还有其他女人。你说的对,估计她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听完徐晓蕾的一番话,中村樱子似乎心情好了许多。
“对了樱子,赵玫怎么不在?不在这住了?”徐晓蕾问道。
“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哪有那么容易离开。她来了个电话,说今天是腊八节,回去和赵教授一家人团聚去了,明天还过来住。”中村樱子白了耿直一眼,说道。
“那就由她吧。”
“说实话,对赵玫,我还真没什么办法。她是帝国驻美大使馆做的担保,确保她和赵教授不会出现人身伤害。除非她做了有损帝国利益的事,否则我还真不敢把她怎么样。就像你说,只能由她性子了。”中村樱子突然觉得心里不爽,拎起茶几下的鸡毛掸子,狠狠抽了耿直一下。
耿直重重挨了一下,说道:“樱子,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了,这打一下也挺疼的。”
“隔一层厚衣服,打一下能疼到哪去?你要觉得疼,明天我带你去刑讯室,给你松松筋骨。要不是因为你,怎么会惹上赵玫这样得麻烦?”
“这怎么能怪我,不是你想留赵教授在营川,帮你勘探石油吗?你要是同意赵教授离开营川,不就没这麻烦了吗?再说,我和赵玫清清白白的,我碰都没碰她,怎么什么事都算到我的头上了。”耿直辩解道。
“没碰她,那你想没想过啊!”
“我……我……”耿直正想辩解,突然想起徐晓蕾跟她说,要和赵玫保持些暧昧,以解中村樱子的心疑,便支支吾吾起来。
“耿直哥,你怎么也喜欢逞口舌之力了?樱子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少说那些没用的,快向樱子道歉。”徐晓蕾知道,这时候她该说话了。
“行了,我说不过你们,樱子,我向你道歉,不该跟你顶嘴。”耿直无奈道。
“这还差不多,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先上楼休息,你们也洗洗睡吧。”中村樱子笑道。
……
梳洗过后,耿直和徐晓蕾回到房中。
关上房门,徐晓蕾脸色一寒,坐在床边,向耿直问道:“耿直,今天对特派员说的话,是不是你之前想好了的?”
耿直站在徐晓蕾面前,说道:“是,昨天一晚都没怎么睡好,最后想出了这个主意。”
“那你为何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我也不想这样,自从四年前接受到了组织的进步思想,两年前又光荣加入了组织,我宁愿流血牺牲,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脱离组织。可现在这种情况,我只能退而就其次,来度过暂时的难关。”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可能影响你一辈子?”徐晓蕾说道。
“晓蕾,你心里也清楚。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单凭我和樱子的关系,以后一样不好解释。我和樱子的婚事,上级组织并没有明确的答复,而是让我自己决定,说明在这件事上,很多人是有想法的,将来也是很难解释清的。
不过,有一点我坚信,即便我暂时脱离组织,我的党性原则不会失去,我的抗日热忱不会改变,将日本人赶出中国的信心不会动摇。唯一变的是,以前我是受组织领导,现在受你一个人领导了。”耿直坐到徐晓蕾身前的梳妆椅,说道。
“说实话,你暂时离开组织,在某种程度上,上级组织也算松了一口气。你和樱子的关系,谁又能说的清呢,真要是出了问题,谁又能担起这个责任。你现在以个人身份潜伏,倒是把这个难题给解了。”
“我倒是没你想的那没多,骨子里就是不想离开你。”耿直握住徐晓蕾的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