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从自家带了葡萄酒过来,此事叫司宇和魏清寒情绪复杂,尤其是司宇。
说顾轻舟不上台面吧,她带过来的白葡萄酒又是珍品,百乐门最好的也比不上,这点她的品位很高。
说顾轻舟此举恰当,又总感觉不合时宜。
司宇默默喝酒,心想:“还是沉默比较好,随便她吧。”
魏清寒却表现得很热络,他赞美顾轻舟带过来的酒:“我也喜欢这一款白葡萄酒果香很浓郁,质地澄澈。”
顾轻舟笑道:“魏少是品酒高手?”
“不敢当。”魏清寒的笑容干净明媚,“我只是想在少夫人面前表现下自己的见识,让少夫人高看一眼。”
司宇看了眼魏清寒。
突然之间,他察觉出了一件事:魏清寒对顾轻舟很谄媚,谄媚到了叫人惊讶的地步。
“他难道看上了我二嫂?”司宇震惊,又想,“不至于吧?”
司宇忍不住又看了几眼顾轻舟。
和从前那个常去司公馆陪老太太的小丫头不同,顾轻舟的脸上稚气褪去了大半,眉宇间添了妩媚。
她很素净,黑发红颜却又很分明,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同寻常来。
“倒也有点漂亮。”司宇心想。
自家的嫂子,不可能真的用看女人的眼光去瞧她。单单从欣赏的角度看,顾轻舟比从前是漂亮了很多。
她长大了,少女时候的五官已经长开了,岁月悄悄给她添了秾丽。
“阿寒不会那么大胆的。”司宇又想,“他敢勾引军政府的少夫人?”
自然是不敢的。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一闪过,司宇坐立不安。
幸好蝶飞来了。
蝶飞走过来,贵宾席这边就轰动了,大家纷纷和她打招呼。
来的全是熟客,而且有钱有势。
蝶飞一一应酬,最后才走到了顾轻舟他们这桌。
“少夫人,让您久侯了。”蝶飞笑容满面。
她很漂亮,不笑时宛如冰消花,高冷孤傲,独立寒枝之上叫人景仰;一笑,就恰如繁花似锦中的牡丹,独领风骚,把其他的姿容都比了下去。
顾轻舟很少见这般歌喉出众又美艳不可方物的歌女,对蝶飞是很有兴趣的。
“请坐。”顾轻舟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椅,笑容恬柔可亲。
“谢少夫人。”蝶飞不推辞,身姿优雅半坐着,仪态美丽又落落大方。
司宇就忙不迭寒暄。
他是真的很喜欢蝶飞,可惜蝶飞后面有人保着,他无法近身。如今佳人在侧,司宇几乎要失态了。
他表现得热情过度了。
“少夫人,这等混杂之所,实在不够清净,改日请您喝茶可好?”蝶飞的心思,却全部在顾轻舟身上。
她知道顾轻舟可以做她的保命符。
顾轻舟却笑了笑:“蝶飞小姐抬爱了。只是,您这么忙,我岂敢耽误?”
她是军政府的少夫人,若是被人瞧见她跟歌女一流结交,只怕会生出口舌来。
她是欣赏蝶飞的,却也不会给军政府抹黑。
舞厅可以来捧场,私下里交往,这话题就大了。
哪怕是司宇,也不敢私下里请蝶飞喝茶吧?
蝶飞这么问,分明是把顾轻舟当成了小孩子,以为她不懂事。女人看其他女人的眼光,是很独特的。
比如蝶飞,她就始终觉得,顾轻舟眉宇间的妩媚间,萦绕着一些稚气。她既像是孩子,又像是女人。
故而,蝶飞就把顾轻舟视为孩子了。
被拒绝之后,蝶飞才一震,下意识去看顾轻舟,发现她皎皎眉目格外的幽深安静。
“是,我唐突了。”蝶飞笑了笑。
话题很快转移了,蝶飞没有丝毫的不悦,她高高兴兴聊起了其他话题。
她以色侍人,八面玲珑,顾轻舟他们这桌就欢声笑语,颇有宾主尽欢之意。
那边,经理来告诉蝶飞,她的演唱要开始了。
舞台上的乐队,也换了蝶飞惯用的。
“少夫人,我可以请您跳一支舞吗?”魏清寒看很多人滑入舞池,便伸手向顾轻舟,态度十分谦卑,腰几乎全部弯下去。
“可以。”顾轻舟笑了笑。
她带着镂花白手套,是很凉软的,落入魏清寒的掌心。
魏清寒颀长纤瘦,掌心也带着淡淡凉意,手指修长嫩白,胜过了不少姑娘家的玉指。
他们滑入舞池时,顾轻舟闻到了魏清寒身上淡淡的气息,像古森深处的草木清香,叫人心旷神怡。
“少夫人,家父说起您医术高超。”魏清寒跟顾轻舟寒暄,“听说当初家父的顽疾,就是少夫人治好的。”
“举手之劳。”顾轻舟微笑,“那次,是魏小姐邀请我去给魏市长看病的。好些日子没了魏小姐的消息,她旅行还顺利吗?”
魏清寒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和狰狞。
短短不过一二秒,他的情绪又全部敛住,只是攥顾轻舟的手时,顾轻舟很清晰感受到他的手指收紧了。
她笑容很浅,落在她清澈的眸子里,就像涟漪,缓缓荡开一个漂亮温柔的弧度。
“很顺利,多谢少夫人挂念。”魏清寒心中的波动很快敛去,笑容不改,继续对顾轻舟道。
顾轻舟就继续和他聊起魏清嘉来。
这样的寒暄,让魏清寒很难平静,他的笑容更加浅了。
他已经有点失控了。
“少夫人,其实大家都说,少帅跟我大姐才是良配。”魏清寒漂亮至极的眼眸微动,淡淡道。
“哪个大家?”顾轻舟的笑容恬柔。
魏清寒的话,丝毫没有刺激到她,她没有露出夸张或者愤怒的表情,而是一如既往,声音不疾不徐道:“那个‘大家’,是你姐姐自己吧?外头的人可都是说,你姐姐离婚过,配不上少帅。”
“少夫人,您如此就未免见识浅薄了。”魏清寒更怒,一股子热流在他大脑中攥住,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新派的人,把离婚当一件时髦事。我大姐可是岳城第一名媛,她哪怕离过婚,依旧是整个岳城最有价值的女人!”
顾轻舟笑了笑。
她那笑容,带着不信。
那点笃定的笑容,以及她上位者的威严,一下子就把魏清寒逼到了顶点。
就在这个时候,舞厅突然响起了枪声,旋即灯泡应声而裂。
其他的灯,莫名其妙全部黯了下去。
整个大厅黑黢黢的,接着又是枪声。
“啊!”大家乱了起来。
有枪,又黑暗,把人的恐惧放大了无数遍倍。
舞池里乱成了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