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歧贞再次看到顾轻舟时,心中百感交集。
她曾经很恨顾轻舟的。
虽说甩了她的人是顾绍,从理智上说此事跟顾轻舟无关。可心中的憎恨是感情,感情总是跟理智背道而驰。
徐歧贞觉得自己没理由去恨顾轻舟,毕竟她也没做什么,可就是很讨厌她,故而徐歧贞做到了她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基本涵养,就是离顾轻舟远远的。
离得远远的,尽可能当她不存在。
造化却又如此的戏弄人。
徐歧贞的母亲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人,十几岁就嫁给了她父亲,被她父亲保护得很好,哪怕是晚年也带着几分与年纪不符的天真。
她把事情,都不知不觉告诉了徐歧贞。
徐歧贞就明白,家里人对此事不够用心,甚至怀疑她;而护卫司署的人偏袒梁家。
如果没有顾轻舟,徐歧贞真可能死在梁枢手里。
是顾轻舟救了她一命。
顾轻舟再次来看她,她不能躲避,也不敢憎恨她,故而心里很沉重。
“我不知道。”她回答顾轻舟,“我真的不知道二哥的下落。假如我知道,是不会惊动警察的。”
牛怀古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则笑容柔婉:“徐小姐,我相信你。”
她站起身,对进来的徐少安道:“徐先生,我们今天就先告辞。既然徐小姐安然无恙,那我们就要结案了。”
徐少安正想要说什么,徐歧贞却开口了。
她的声音细微:“司太太,我能和您聊聊我二哥吗?”
徐少安一开始没多想,后来突然打断了徐歧贞:“岐贞,你先休息。”
徐歧贞的眼眶一红:“爸爸,已经好几天了,二哥都没有消息。我听妈和大姐说,我失踪的消息见报了,二哥不可能不回来。”
徐少安的心狠狠一抽。
然而这一抽,也始终没有让他心平气和。
他依旧严肃:“这是两件事。护卫司署办事有章程,等我有空了,再去报案,等他们立案了再调查你哥哥的事。”
徐歧贞很虚弱,情绪也容易失控,她突兀冲徐少安喊:“你们宁愿他死,也不肯让步吗?”
牛怀古一头雾水。
徐少安脸色紫涨。
顾轻舟就很识时务,道:“徐小姐,你先休息吧。我们辛苦把你救出来,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说罢,她转身出去了。
徐少安一直把他们送下楼,才慢慢说:“岐贞是被我们惯坏了,不太懂事。司长官、牛局座,你们莫要多心。”
顾轻舟点点头。
从徐家离开,牛怀古亲自开车,顾轻舟坐在后排。
牛怀古就对顾轻舟道:“我一开始就发现了,徐家的人提到徐培,态度都很奇怪。司长官,您说这是为什么?”
他现在很想做个顾轻舟的金身小像,放在家里时常拜拜,求她保佑自己能多破案立功。
顾轻舟的敏锐简直可怕。
她从一点蛛丝马迹里,就锁定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梁枢。
梁枢和绑匪都是被神秘人送到护卫司署的,受了点伤,却不伤筋动骨,但是来了之后什么都招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肯定是顾轻舟暗中使了手段。
只是,梁枢一直被蒙着眼睛,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绑架了他,此事就说不清了。哪怕他指证顾轻舟,他也没实证。
经过了此事,牛怀古就心服口服了,只想跪下给顾轻舟做看门走狗,想对她唯命是从。
“我哪里知道呢?”顾轻舟笑道。
牛怀古一愣。
他听出了顾轻舟不想多谈的意思,就很识趣,也没有深究不放。
他还找补了一句:“徐家一直很奇怪,就连徐歧贞的案子,他们也是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不知道有什么好遮掩的。”
说到这里,他自己笑了笑:“难不成徐培是个杀人犯,他们要把他藏起来吗?”
他自己听罢,也觉得此话糊涂,故而哈哈笑起来。
顾轻舟看了眼他。
牛怀古这才稍微正色。
当初徐家的报案,只有“徐歧贞遭到绑架”,如今徐歧贞的确是遭到了绑架,也被解救出来,这个案子就很顺利的结案了。
总督府那边,也口头嘉奖了牛怀古办事顺捷。
至于绑匪和主谋,护卫司署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如果是一般人,他们直接丢给总督府了,让总督府给他判刑。
可对方是梁枢。
梁家常年的打点,就在这个时候起了效果。
大家都想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律法里,绑架罪也是可以轻、可以重的。
“把梁少爷送过来的人没有露面,可以当梁少爷自己投案的吧?”有人低声道。
投案自首,可以罪轻一等。
“徐小姐也毫发无损,徐家更没有不依不饶。”
此前唯一的难题,就是顾轻舟了。
“这件事是司长官促成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商量了半晌之后,他们决定派牛怀古去说服徐家,让徐家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是他们帮徐家找回了女儿。
只要徐家不闹,他们就去求顾轻舟网开一面。
徐家是同意的,大概也不想真的和梁家结仇,愿意卖个人情;而顾轻舟,更是没意见。
“这是警察局的事,你们自己做主。”顾轻舟道,“我知道,现在的护卫司署制度还不够完善,存在很多的问题。
既然是起步阶段,一些问题是可以通融的,只要护卫司署能存活下去,只要能取得更多人的信任,让护卫司署树立威信。”
牛怀古大喜。
顾轻舟这席半带敲打的话,牛怀古完全没听弦外之音,高高兴兴的走了。
他离开之后,顾轻舟去了司督军那边。
她和司督军聊了聊自己的困扰。
“上次司行霈说,希望我来做行政长官。我后来考虑下,若要为官,就需得坚固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甚至要站队,要代表某个群体。
这就需要权衡和妥协,更需要在妥协的基础上,统治另一队的人。对于我来说,权衡可以做到,妥协也能做到,唯独强权去统治和压榨,有点难。”顾轻舟道。
司督军道:“政客难做,你已经把几点难处都点到了。你考虑考虑,如果实在无法处理,就不要再往这方面伸手了。”
顾轻舟点点头。
她和司督军聊过之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刚坐下,电话就响了。
给她打电话的是徐歧贞。
“司太太,我想单独和您聊聊,我二哥还是没消息,我很担心。”徐歧贞声音微弱。
她已经休养了好几天,能下床和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