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妈的政治嗅觉也明显为负,根本没有意识到,钱氏的话流出南宫,又通过汪氏递给她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宫里面的筛子真的太多太大了!
这里面也许还有孙太后的手笔。
作为一名太后,她能下手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更何况朱见济还被阮伯山打过小报告,知道景泰帝身边那个老太监和太后走的近。
果然,很多人都靠不住。
他和景泰帝只是想让太上皇待在南宫养老,结果太上皇的所作所为,简直是要逼得朱见济带着人去“划船”然后意外落水了。
其实要是景泰帝心狠手辣,何至于有现在的烦恼。
不过他爸他妈都心善,朱见济也不能暴露出自己狰狞的一面,让他们知道儿子是个面白心黑的豆沙包。
所以朱见济听完杭皇后说完汪氏和钱氏的事情后,小脸一皱,矫情又做作的说道,“汪氏那边我可以直接让太医过去,可南宫那边关系重大,总得要和父皇说一声的。”
“而且太上皇在南宫荣养,怎么皇子生病都要宫人传话出来,不直接找太医?这种事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觉得咱们苛待了太上皇?!”
“阮伯山,你赶紧带着人过去探视一下太上皇和小皇子,再看看是不是有宫人对其不敬,又上瞒下蒙,才至于此的!”
“要是真的查出来了一些违逆之徒,就把他们当场拿下,再安排一些人常驻南宫,让太上皇一有需要,咱们能早点知道,把东西送过去。”
朱见济背对着杭皇后,语气焦急的使唤阮伯山。
杭皇后对于朱见济的热情很感动。
其实她一直觉得景泰帝对太上皇有点严格,现在儿子搭把手,钱氏那边的生活应该会轻松一点。
阮伯山却是可以看到皇太子的表情。
婴儿肥还没褪完的脸上,有一双冷漠的眼眸。
阮伯山瞬间听懂了主子的命令。
他哈着腰应下,然后对着杭皇后告退,带着人就急匆匆的赶去了南宫。
“那我就先去找父皇了,这种事情不能瞒着他!”
朱见济看着阮伯山带人过去,方才转过身对着杭皇后摆手。
杭皇后假装生气道,“天天就知道黏着你父皇……”
“我作为儿子,总要为父皇分忧嘛!”
“就你会说话,快点去吧。”杭皇后不再耽误,抚摸着怀里的肥猫放了朱见济一马。
朱见济笑嘻嘻的垫脚,伸手把肥猫刚刚舔顺的毛逆向摸了一把,在肥猫愤怒的叫出声前,小短腿一撒就跑了。
“去把禁卫将军宋杰给我叫来!”
走在半路,朱见济黑着脸让马冲去给自己叫人。
没多久,一身甲胄的宋杰赶过来。
“拜见太子!”
年纪还不到五十的宋杰有些撑不住自己一身的装束,接到太子召见的命令后一路小跑过来,已然是气喘吁吁。
但是他的表情仍然警惕小心,就像他的性格一样。
朱见济已经暗中了解过这位的情况,没有让宋杰多辛苦,转手就为他赐座,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西宁侯,孤刚刚听说南宫那边有人对太上皇不敬,以至于小皇子生病却无法寻来太医。”
“孤听闻之后便心中焦虑,担心太上皇也因此受苦。所以想让你差一些人手过去,把南宫中的违逆不敬者抓起来,换一批新宫人过去伺候。”
“这样,才能显得皇家和睦,告慰先祖,为天下表率。”
朱见济说的振振有词,一开口就是老道德标兵了。
只要他下手够快,别人就指责不了他。
可宋杰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真意,顿时惊讶道,“此事太上皇可知晓?陛下可知晓?”
朱见济仍旧是一副“为了大家好”的表情,“太上皇若是知道,也不至于被底下的小人蒙蔽了。”
“至于父皇那边,孤等会自然回去解释。”
“眼下还是太上皇的安危重要!当初土木堡被俘后,太上皇便受到了惊吓,到了现在还要深居南宫休养精神。”
“想来西宁侯也是关心太上皇身体的。”
朱见济看着宋杰沧桑的老脸,话语中满是真切。
宋杰紧张的咽口水,显然听明白了朱见济想干什么。
无非是把南宫再次清理一遍。
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但只有谨慎这么一个优点,是无法让宋杰以快五十的“高龄”担任禁卫将军这个重要职务的。
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属于大明朝的勋贵。
“西宁侯”这个爵位,是一开国就被太祖册封的,之后太宗更是将公主嫁给了第二代的西宁侯宋瑛,生下了宋杰,所以认真算起来,宋杰和朱见济还有点亲戚关系。
不过在此前生活潇洒的勋贵们在遇到朱祁镇这位战神后,便纷纷倒地。
宋瑛作为当时的西宁侯,以六十余岁的老迈之躯追随皇帝亲征,结果就像前任英国公一样,同是号为大明名将的宋瑛被坑害致死,死在了一场开始结尾都极其滑稽可笑的耻辱战争中。
死无全尸,至今都无法找到遗骸。
而宋杰因为早产,自幼身体便不好,于是对外只能夸赞其“生性稳重”,却无法承担起父辈的荣光。
就跟别人夸胡滢一样。
好在宋杰有个好儿子。
在变乱之前,宋杰都做好了让儿子继承爵位的准备。
谁知道老父亲会突然去世。
景泰初年,宋杰因为过于刺激而病倒,儿子宋诚给他服侍敬孝,随后景泰三年,二十出头的儿子为了撑起西宁侯府的荣耀,刚刚成婚就赶去了甘肃凉州。
眼看在宋诚成长起来之前,西宁侯府要不停的往下坡走,景泰帝顾念老臣,才特意安排宋杰当了禁卫将军这个职位。
所以宋杰对景泰帝是很感激的。
而对于一手微操,使得宋家遭遇大难的正统皇帝,宋杰难免有怨气。
因为西宁侯府可不像张家那堆人似的,亲兄弟都斗争不断。
宋瑛和妻子很恩爱,家庭氛围是很和睦的。
本以为一家人可以四代同堂,结果眼下却近乎血脉凋零,老侯爷宋瑛尸骨无存。
偏偏正统皇帝被俘虏后,先是为瓦剌叫门,后是跟仇人打成一片,完全没有天子的骨气,差点让宋杰气上加气,直接升天。
好在这个奇葩的家伙被景泰帝关起来了。
不然宋杰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位上司。
封建的道德感,勋贵们也是有的,但更多习惯于以武人的习俗拜服强者。
可正统皇帝他哪里强了?
靠着他的不要脸吗?!
现在太子殿下想要对南宫下手,宋杰除却第一时间的紧张,随后竟然有些高兴。
毕竟像朱祁镇这样的祸害,还是关严实点好。
但是性格却限制住了宋杰的行动。
又纠结又激动,让宋杰除了疯狂咽口水外,还喘上了气。
朱见济好笑的给西宁侯拍了拍背,让他缓缓。
他听说过这位禁卫将军,大家都对他的工作风评不错。
此前朱见济还疑惑有这么一位认真的保安大队长在,景泰帝是怎么被人偷塔的。
如今亲眼见了,朱见济顿时明白——以这位的身体情况,怕是没活到景泰八年就没了。
“还是劳烦禁卫将军派遣一队人手过去,以免南宫中的找人作乱,惊扰了太上皇休息。”
宋杰咳嗽几下,忍不住想一窝蜂的人过去抓伺候自己的宦官宫女,太上皇怎么能够没被“惊扰”。
但是他有私心,朱见济也保证了这事他来兜底,短暂说了一下后,宋杰便装作老糊涂的模样,当真听朱见济的安排行动起来。
先是阮伯山带着东厂的宦官们涌进南宫,紧随其后又来了一队禁卫,把面积不算太大的南宫挤的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