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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年不是……楚南不是害死陈林,不至于被软禁这么多年吧?”似乎是想到了心酸之往事,惜月公主的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似冷风过境。

知是惜月公主思及过往,不由心伤,一直大帐之内无人说话,静谧的仿佛外面呼啸的北风都可以听得清晰。

到是惜月公主自己先反应过来,微微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我失态了,我们继续说。”

到是马王在一旁蹙眉打断了惜月公主,“惜月公主,既然你都已经看透了南皇的计谋,我们何必还跳进这南皇挖好的陷阱中啊?”

的确,杨楚若和楚宇晨也皆有此想法,一时众人不严,静候惜月公主分析自己的想法。

惜月公主的双手撑在了桌上,脸色阴沉,又凝重地摇了摇头,似乎格外认真地想了想,“你们想的太简单了,你们当真以为我们想到的南皇就会没想到吗?的确,二十多座城池,他压根没放在眼中,不然也不会让我们直逼到城门口了?”

“惜月公主,你这话是……何意?”马王扰了扰脑袋,有点茫然地说。

杨楚若干咳了一声,冷声道,“意思就是南皇在知道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自投罗网,所以他就这样跟我们耗着,南国兵强马壮,而再细数我们,虽然现在三兵汇聚,实力也不容小觑,可我们毕竟是攻城的一方,我们有多少的粮草和精力跟着耗呢?”

马王一拍大腿,似是了然,双眼瞪的浑圆,淬了一口,“这该死的南皇真是太阴险了?他在玩拖延战术,让我们自己把自己拖死。而我们如果一直攻打下去,我们还没攻打到南国境内,我们的兵马就会被累死,最后他们再将我们一网打尽。真是狠毒啊……所以他猜到我们想要在最快的时间拿下南国我们就只能……只能擒贼先擒王,最先攻打南国的皇城,可他偏偏又站皇城内设下了陷阱?等我们自投罗网……”

马王思及此处,细思恐极,不禁啧啧称叹。

楚宇晨冷淡着脸分析道,“自是如此,南皇将南国变成一方霸土,不是没点手段的,这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果然是高!”

杨楚若和惜月公主相识一笑,两人虽然都厌恶南皇,深恨早已根治,却也都不得不称赞南皇的手段实在是高。

“那我们现在改怎么办呢?不能让南皇那孙子就这样将我们困死在他那皇宫内!”马王是几人之中最沉不住气的,村子被灭之后,他整个人就沉浸在仇恨之中,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了那南皇,他上下起伏的胸口透露出了他此刻的烦躁,

其实在场的谁不是呢?可是南皇或许就是在跟他们比耐力,谁先失去了耐心,那么谁便输。

“你现在在干嘛?这样只能意气用事!”杨楚若按在了马王的肩头,虽然声音冷淡,但却也是关心。

杨楚若自是不擅长关心,可是她立刻此刻马王心中的恨。

惜月公主淡淡开口,“马王小兄弟,不要着急,这里……或许我的恨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浅,但我们现在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而且我们现在属于上游,情况很乐观!”

道理自然都懂,可是心中的郁闷如何轻易就可以排解的了呢?马王一拳头打在了案桌上,碰的一声,让捧着餐盒的江黎墨吓得一大跳,整个人半个身子都撞在了帐篷内的兵器架上,整个人晕晕乎乎了两下之后,才站稳。

“你来干嘛?”其他人还没开始说话呢?马王已经格外激动地说。

杨楚若对这个自己救回来的人没什么感觉,看着也挺老实的,就是懦弱了点,但并不排斥。楚宇晨也知道这完全不可能是若儿喜欢的类型,所以看到江黎墨也神态如常;至于惜月公主,一开始的确是将江黎墨认成了陈林,有点厌恶讨厌他,但现在知道陈林已死,这不过是一个长相相似的人,所以也没有敌意了,但隐约心中还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被马王这样高声呵斥了声,江黎墨端着实木餐盘还是哆嗦了下,本就惨白的脸上瞬间又白了白。

“我……我见你们在这里面已经讨论了快一整天了也没出来吃东西,所以啊我就特地来给你们送点吃的,都是我自己做的!”江黎墨一瘸一拐地往他们走来,还不忘笑眯眯的说。

他的腿脚还没好,因为没有内力,所以这点伤就让他这么多天一直都没真正的好起来,所以他便再军营内呆了下来,而且身上的那套金丝软甲,富贵盘身的好衣服已经换了下来,换上了军营内普通兵士穿的,此刻便这样松松垮垮地套在了他的身上,袖口和裤脚都长出来好几分,让他看上去有点搞笑。

“谁他妈让你送这些东西,来的,不知道现在是讨论正事的时候吗?你来添什么乱子?”马王一想到没法手撕了南皇就满心的难受,正是气头上,这江黎墨就来的不是时候,正好一下子撞到了刀口上。

楚宇晨按住了马王的肩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太过冲动了。

江黎墨却已经将马王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脑袋一蒙,脸色刹那之间就煞白煞白的,他干干地咽下了一口口水,将托盘放在了四人正面前的简陋的桌子上,就拖着不方便的腿转身离开了。

“你何必将火气发泄在一个不相干上的人身上呢?”楚宇晨轻声说,面色如常,语气却是柔和与安慰。

“我不甘心?全村子的人都死了,那孙子还高高在上,逍遥自在的……”马王闷哼了一声道。

马王此刻内心哽的慌,像是有千万匹马匹在心中胡乱的蹦腾着。每时每刻他都被那种恨给包围着,甚至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梦到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满眼都是一片鲜红之色,然后惊醒……

他感觉自己背负着整个村子的仇恨,这么多人的仇恨快要将他给吞噬,他觉得自己时刻都有可能被逼疯。

“这味道还不错,比军营中的厨师长烧的都要好,没想到我这么随意救回来一个人,还给我们带来了口腹之欲,都来尝尝?”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刚才江黎墨离开的那桌子前,将一个简陋的瓷碗拿了过来,打开了餐盒的盖子,居然是熬制出来的养肺降火的山药大枣甜汤,到口中甘甜可口,入口即化。

“没想到一个男人这么会熬汤!''杨楚若向来不是那种会随意夸奖别人的人。

楚宇晨和惜月公主也放下了这暂时的商讨,一人拿起了一晚,喝了起来。

马王的怒气已经下去了,整个人却依旧阴沉沉的,仿佛还在火山爆发的边缘。

“怎么样?”杨楚若微微勾起唇角,邪魅地笑着说。

楚宇晨看到杨楚若眼底的一抹浅笑,也微微挑起眉梢道,“还不错!”

杨楚若又将视线转移掉惜月公主的身上,惜月公主精致的脸上也流露出了赞赏的神情……

“来吧,吃一点,味道真的不错,他绝对不是只会添乱的,还是有点用的!”杨楚若对着马王高举手中的瓷碗。

马王虽说是百般不情愿,但还是大步走来像是一阵狂风袭来,走到了桌前,拿起了一碗甜汤也没多想就径直倒在了口中,一饮而尽,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尝出这味道。

“吃也吃过了我们是不是该继续讨论了?”马王的脸色总算是好转了点。

杨楚若和惜月公主相视无奈轻笑出声。

率先开口的是惜月公主,她正色道,“你们也该知道,南皇现在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能掉入到他的陷阱之中,那我们不如就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马王又急急地说。

“对?南皇越是想要让我们攻进去,我们就按兵不动!”惜月公主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仿佛这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样不行?难道他们不行动,我们也一直这样等着吗?那怎么行?如果这样的话?他们一直也跟着按兵不动,我们不也要耗死在这儿?”马王沉下了脸来,格外阴郁地说。

“放心好了,南皇不会如此的,我们恨他,他很长不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呢?”惜月公主的脸上闪过瞬间的阴冷,目光看向营帐外。

“来人!”惜月公主不在多说什么,只是直接下达指令。

司空灵修走了进来,作楫道,“公主?有何吩咐?”

“发令下去,为了犒赏大军连败南国二十几座城池,联欢三天三夜……”

不仅仅是司空灵修大吃一惊,连带着其他三人也跟着吃惊地瞪大了眼。显然是没想到惜月公主这样安排。

现在正是士气最旺的时候,如果现在进攻,他们的胜算还会大点,但现在如果你这样贪图享乐,只会让原本高涨的士气一下子就低落下去。

不过杨楚若和楚宇晨互相给予一个眼神之后,两人就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也明白了惜月公主这样的安排的原因,也跟着点头表示理解。

但情绪本来就动荡又急功近利的马王却不会这么理解了?

“什么?狂欢三天?这样我们输定了,惜月公主?我本以为你也是用兵神将,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糊涂的时候,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马王,不许这样对公主说话!听公主把话说完……”楚宇晨也沉下了脸来说,这时候最怕的就是军气不够团结。

可马王的脾气本来就暴躁,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一星半点啊?阴沉着脸便大步迈了出去?

“我去追他回来……”杨楚若叹了一口气说。

“算了,他就那样,到时候我找个时间跟他说清楚,马王并非是不通情理之人……”楚宇晨拦下了杨楚若,轻声道。

惜月公主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们两个已经都懂我们的意思了?那我们今天就到这边?这两天也彼此放松放松吧?”

点了点头,惜月公主也大步离开,她绝世的容颜上虽然面色淡然,但还是不免压上了一层乌云。

“惜月公主果然巾帼不让须眉,虽然心中哀痛,但还能冷静如斯,将南皇的心思摸的如此透彻,实在是让人佩服……”

杨楚若的目光也闪了闪似乎飘忽的有点远,由衷地感慨道,“是啊?在排兵布阵上,惜月公主向来或许也是唯一可以和三哥相匹敌的人吧?可现在……斯人已逝,只剩下惜月公主一人独自斗争,我想惜月公主的心中定然是万分痛苦的。”

手心一热,她看着自己的手已经落在了楚宇晨的手心之中,杨楚若冷艳的脸上闪烁出一抹温情,“我无碍,只能感叹惜月公主和三哥的感情无法圆满。”

……

司空灵修依照惜月公主的意思下令全军狂欢三天,这……场仗打的时间太久了,众人早已疲倦,现在突然惜月公主下令狂欢三日,附近村子的女人纷纷邀请过来做菜跳舞,表演……这突如其来的恩典让众人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夜晚众人都在大营训练场上集合,高高的火堆杵起的火苗简直快要将整片漆黑的天空给点燃。

笙歌乐舞,一片欢声笑语充斥在整个夜空之中。

马王坐在高高的山丘上,看着兵士们欢声笑语,时不时传来一阵巨大的欢声笑语声……仿佛海浪声,一声高过一声。

本来下午还被马王臭骂了一顿的江黎墨心情还挺糟糕的,但此刻看着整个军队狂欢,时不时有女人轻歌曼舞。军营本就是枯燥乏味的地方,此刻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女人,所有男人都跃跃欲试,纷纷表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荤话更是说的村子里的少女们羞燥的面红耳赤的。更是笑声不断……

江黎墨也站在人群外,搓着手看着众人欢声笑语,时不时也跟着傻乐,笑着笑着一转头就看到了坐在小山坡上笼罩在黑影之中的马王。

虽然白天被马王莫名其妙地谩骂了一句,心中的火气还没消下去呢?但看他一个人坐在那边孤零零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江黎墨淬了一口,还是一瘸一拐地费力地爬到了小山坡上,等爬到马王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地了。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边啊?下面那么热闹,为何不跟众人一起欢乐?”江黎墨见马王的脸色不好,也小心翼翼地问。

只是马王并不说话,嘴巴里叼着草,突然躺了下去,整个人半陷在了草地上,他看着头顶的星星,仿佛并没有听到江黎墨在说什么,只是一直阴沉着脸。

他不爱搭理他?江黎墨早已习惯了。

江黎墨也跟着躺倒在了马王的身边,继续打开了话匣子道,“你今天有没有喝那甜汤?”

马王继续无言,江黎墨也不在乎,似乎压根不需要他的回复,只是自顾自地说,“那都是我自己做的?好吃吗?”

……

江黎墨的聒噪和下面营帐前众人的欢声笑语混合在了一起,混在马王的耳边,马王更是心烦气躁。

“你废话哪来那么多啊?”马王微微侧目,阴沉地说。

只是刚刚转过头来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跟天上的星星一般,也像家乡的星星……马王突然心头就柔软了下来。

“我不是看你似是心情不好?哪知你……”江黎墨蔫巴巴地说,幽幽地转过了脑袋,也学着马王的模样看着头顶的星空。

“那是你自己做的!?”突然传来了马王的声音,依旧是粗粗地,但听上去却明显的柔和了一少。

“对啊,怎么样?还不多吧?‘”一听到马王回复他,江黎墨瞬间就来了兴趣,激动地转过了身子来看着马王说,双眼之中都是笑眯眯的。

马王干咳了一声,眼神冷峻,生硬地说,“还行吧!”

“才还行啊?那可是我熬制了两个多时辰的?”江黎墨的声音又闷闷的。

这马王却机巧道,“一爷们居然跟娘们一样做甜汤?真是丢女人的脸?”

“你……你……”江黎墨一屁股坐了起来,气的晕头转向,耳边传来了营帐前擂鼓般的欢笑声,江黎墨却气的说不出话来,“我之前在南国的时候是个厨子!”

原来是厨子!

马王心中暗暗想着,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哼了一声,将双臂枕在了自己的脑袋下面,闭上了眼。

“你好像很讨厌我……”江黎墨闷闷地说,见马王依旧一动不动,心下烦躁,便站了起来,往小山丘下走去。

南皇坐在香薰炉前闭目养神,一个丫鬟在他一边不断地帮他捏着腿脚,将领走了进来。

“王上!”

南皇向来最讨厌别人打扰他睡觉了,此刻好梦被扰,缓缓地睁开了眼,脸色阴沉,一双深邃地眸子之中染上了杀气,那进来汇报的将领一下子就被这眼神给吓到了,微微退后了一步,定在原地,等待着南皇发话。

“说吧?有何事?”南皇睁开了眼,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清茶,缓缓地说。

那将领沉了沉眸,严谨地说,“报道王上,月国……月国……”

“我的将领,何时说话都吞吞吐吐的了?“南皇的大手拍在了案桌上,疏忽嗓子提高,将那将领又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激了周身一颤。

“是,月国居然狂欢了一整天,不知道他们到底搞什么鬼?”那将领勉强冷静了下来,沉声说。

“狂欢了一天?”

南皇瞬间来了兴致,眉宇微沉,双目紧蹙,左手把玩着那只清茶瓷杯,左右思量,陷入了沉思……

“王上?现在怎么办?这月国居然不安路子走?难道我们……”那将领心中也陷入了猜忌,不知月国现在是做什么打算。

“叫南将军过来?!”南皇冷声道。

“是!”

楠陌离不消片刻便大步走了进来,双手作楫,“王上,您找我有何事?”

“坐下来说?给南将军上茶!”南皇用下巴点了点面前的软塌。

楠陌离并没有推辞,“谢王上!”便拂起面前的长衫坐了下来。

“月国并未行兵布阵,而是突然让众将士安营扎寨放松下来,甚至乎狂欢,这些你都知道了?”

“是!”楠陌离并未多说,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南将军怎么看?”南皇倚靠在软塌之上,姿态懒散,屋子内飘散着海棠花香,很轻很淡。

楠陌离看了眼南皇,南皇似是无意,只是一口一口地抿着清茶,分析道,“如果陌离没猜错的话?那惜月公主定然还是猜出了王上你的意图,所以才会反其道而行之……”

南皇突然就大笑了起来,双手轻拍,旋即轻声道,“不愧是朕最得意的将军了,知朕心意的也就唯有你了!”

“臣分内之事!”

对于楠陌离谦虚的话,南皇并未多说。只是话音一转道,“既然如此,陌离你也看出是惜月公主的计策,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做?”

“臣认为,不如就顺水推舟!”楠陌离淡声道,眸子之中闪过一抹精光。

闻言南皇又笑了起来,拍了拍手,“那将军就下去执行吧?你去处理,朕甚是放心!”深秋的风带着肃杀的阵阵寒气,窗前一棵硕大的梧桐树尖端,一片落叶在风中挣扎了良久,最终抵抗不住寒风的暴烈,带着最后一丝依恋脱落了下来,随着秋风摇摆着飘落向了地面。

地面上早已铺满了厚厚一层金黄色的落叶,踩在上面,就发出枝叶断裂的咔嚓声。风清扬皱着眉,看着白灵从一片落叶中走了过来。她是自己来的,脚步略有些急切,脸上却看不见一丝喜色。

风清扬叹了口气,几步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门,说道:“已经十天了,还是没有娘亲的消息。”

白灵脚步顿了顿,看向风清扬的双眸含了一丝怜惜。叹气道:“清扬,我晓得你思念娘亲,但毕竟失散了十年,又岂能是区区十日间可以寻回来了?你莫要急躁,我们收拾了东西换给地方吧。我已经留下了讯息,若是她看到,定然会来寻你的。”

风清扬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说道:“但愿如此。十年了,不知道她如今怎样了。”

两人进入了房中简单收拾了行囊物品,风清扬不死心的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说道:“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就走。”

白灵眼中闪过一丝烦躁,忍不住说道:“你快去快回,再耽搁下去,只怕今日就出不去城了,这雁关城查得最严,开门关门皆有一定的时候。一个时辰时间,你必须赶回来。”

风清扬又看了一眼外面,他也知道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希望渺茫,可无论希望再怎么渺茫,他都不愿意放弃,即使是一丝丝的侥幸,他也不愿意放弃。万一呢,或者,这世上真有万一呢?

风清扬看了一眼肃杀寒风中飘落的秋叶,片片朵朵在风中飞舞。幼年时,他不曾出过房门一步,那华美的殿堂就是最昂贵的牢笼,所有的记忆,都伴随着腥风血雨,饥额、疼痛、眼泪……

对着白灵重重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一个时辰后城门口见面即可。我出去了。”说着话,大踏步走出了房间,踩着层层的落叶来到了街道上。

这里是难过,传闻中他娘亲所在之地。她挥兵百万南下,要打的是灭国之战。人人说她容貌倾国倾城,可只有他知道,她胸中所埋藏的仇恨才是真真能够倾国的力量。

她一定回来了,风清扬几乎可以断定。但她在哪里呢?迎着寒风走在萧条的街道上,风清扬忍不住仰头望天,若天地间真有神灵,为何不让他们母子相会?

正在心中祈求着,却突然听见一阵嘈杂之声传来,只见一个容貌猥琐的男子佝偻着身子,快步向着一条小巷中而去。身后一名女子紧紧追赶着,口中呼和:“蠹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财物!真以为没有王法了吗?”

风清扬想要上前替那女子抓住贼人,却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寒风袭来,几乎出于本能,他侧身一避,就见身后蹿出一蒙面人来,那人身手甚是敏捷,不过是几个起落,已经落在那贼人身前。

只见他一手朝着贼人面门上一挥,那贼人已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却趁着贼人后退之际轻轻伸腿一勾,一绊,不过瞬间的功夫,贼人已经倒在了地上。那人伸手从贼人怀中抢过一个荷包,远远朝着追赶的女子一抛,口中说道“给你。”

也不等那女子道谢,又是几个起落,已闪身跃上了房顶。风清扬听她开口说话,才知道原来那个“他”竟然是个女子。自失地一笑,暗道果然是刚才想得太过入神了。

往前走了一步,却突然听到房顶上传来一声:“以后小心些!”那声音似是越来越远,最后一个字已风吹得飘飘摇摇几不可闻。

风清扬脸色一变,只觉得那话语听在耳中有着三分的熟悉。他正要起身追赶,却见两个贼眉鼠眼的小子,手中持了匕首,奔到方才那小贼的跟前。那小贼伸手指向了被抢的女子,两个小子拎着匕首就要上前。

风清扬见那女子抱紧了荷包,步步后退。街市上的人虽也有几个,却因见他们亮出了凶器,都默不作声,胆小些的索性回身就走,远远躲了开去。

风清扬上前一步,拦住了两人,口中喝道:“难道敢当街行凶不成?”

看热闹的有几个大胆的,看见有人上了前,也就口中吆喝了起来,“别太过分了,巡街的衙役可一会儿就到了。”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却见风清扬似有意似无意的用脚在地上轻捻了一下,一块坚硬的石子竟在他随意一捻之下,化作了一团粉末。这才朝着地上狠狠吐了口吐沫,骂骂咧咧说道:“算老子倒霉!”将匕首收了起来,转身抚起地上的小贼,一起向着一条阴暗的小巷子中走了进去。

风清扬迟疑了一下,并没有上前追赶,周围人见没热闹可看,也就一哄而散了。风清扬正待跃上房顶寻找刚才那人的痕迹。却突然见一辆方才停在路上的车帘掀了起来。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人挑起帘子来,对着他笑了笑,声音仿佛是叮咚而响的泉水,透着继续欢愉。

那人上下打量了风清扬两眼,说道:“这个仁兄,看不出来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功夫?在下想要结交一番,不知道仁兄是否愿意赏脸?”

风清扬皱眉,冷冷说道:“素不相识,不便叨扰,就此别过。”转过身来,却在转身的瞬间,突然看见那马车中滚落下一个人来,车中随即响起一声爆喝:“贱货,都是你妨的,有你在身边,就事事不得顺遂。”

风清扬微微侧头,用余光撇了一眼,只见一个浑身只裹着一件长袍的男子从车上跌落了下来。随着在地上的滚动露出一双遍布伤痕的腿来。从车厢中跌落尘埃,重重摔在地上,他却一声都没有吭,只是默默爬了起来,俯身跪在了车旁。

风清扬顿时觉得这场面似乎曾经见过。记忆中,他的母亲也是这样一袭长袍,无论冬夏。风清扬突然握紧了双拳,霍然转身。

却听见车中有是一声暴喝:“还不滚上来!”地上跪伏的男子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钻入了车中,马车滚滚而去,只留下地下一摊鲜红的血迹。

风清扬闪身跟上了马车,只见那车似并无目的,只是在城中各处兜兜转转。他本就武功高强,耳力过人,此时又是刻意倾听。只听见一路上马车中打骂声不绝于耳,不由得双拳越握越紧。

一路跟随着马车,竟逛遍了小半个闹市。直到雁门城中华灯初上,明月高悬,那车才徐徐向着行宫驶去。风清扬心中一动,飞身跃上宫墙。

行宫中布置华丽堂皇,然而看在风清扬眼中,这不过是另一个牢狱。他看见那几个太监将那只穿着长袍的男子从车上架了起来,捆绑在一个高大的刑架之上。

又有三五个太监抬来了硕大的灯架,每只灯架上足有明晃晃数十只蜡烛,只照耀的那穿长袍的男子身边恍如白昼。风清扬这才看见那刑架底端放置了一个硕大的木盆。男子的双脚一直到小腿都浸泡在木盆之中。

只见那白天与自己打过招呼的男子朝着众人挥了挥手,方才忙碌着的十几个太监都躬身退了下去。一个明显比别的太监品级略高些的,双手捧着一条马鞭递给了男子。

男子接过鞭子,随手一挥。鞭梢带着锐利的破风声凌空而动,如同一条舞动在夜色中的毒蛇。

刑架上的男子开始徒劳的挣扎了起来,眼中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不断滚落,掉落在脚下的木盆中,激荡起些微的涟漪,终于不见了踪迹。

男子笑着把鞭子双折在手,托住他的下巴,口中啧啧有声,道:“锦鸿,我最爱看就是你这幅样子了。你可晓得,你只有如此这般哭起来,才最是惹人怜爱。”

叫做锦鸿的男子瑟瑟而抖,口中终于吐出了哀求声:“求你……别打……我什么都依你,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依你,别打……”

那男子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如同刚从冰窖中取出来一般冷硬,口中一字一字缓缓说道:“可我就爱看你这般疼着,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话,一把抓住他身上长袍,不过伸手一扯,那长袍早化作了片片碎布,从他身上散落了下来,如同风中无力抵抗的秋叶。锦鸿一声哀鸣,浑身颤抖了起来。

男子后退了一步,手中长鞭几乎挥舞出了电光霹雳般的威慑,重重落在眼前人的身上,只见那长鞭如同活物一般紧紧盘绕住锦鸿的身子,又被那人一抖,骤然离开,带走他身上小小一块皮肉。

轩辕锦鸿惨叫声响起,只觉得如同有猛火骤然烧灼了自己,随后才觉得热辣辣的疼了起来。随着皮鞭的起落,他骤然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身子一僵,猛得从刑架上弹起,又因为手足被束缚在其上而重重落下。

男子不急不慢的挥着鞭子,似是在欣赏着他受刑的姿态。眼睛微微眯着,眸中却闪动着暴虐的光。轩辕锦鸿在鞭下挣扎颤抖,不断的哭喊着:“求求你,不要这样,别打了,求你……”

男子冷冷一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说道:“换一句,这句我听腻了。”看着眼前这具浑身已经被冷汗所浸透的身子上已密布了一条条红痕,如同被一架血色的渔网所笼罩一般,又说道:“我想听你求我打重一些,求我往死里打。”

轩辕锦鸿不断颤抖着,猛烈摇着头,一头乌云似的黑发早被冷汗似湿透了。此时被他摇头的动作带了起来,飞舞着披散在他俊朗的五官上,反而让他平添了几分妖艳的美。

男子冷哼了一声,轩辕锦鸿忍不住浑身颤抖。这么多年来暴虐,他早已经完全失去的斗志,反抗、顺从、尽力取悦亦或者毫无反应,他都曾经一一尝试过。然而无论他做什么,他的残暴都如影随形。或者就如同他对自己所说过的一样。

他只是想看着他疼而已……

轩辕锦鸿的反应看在男子眼中,引起了他强烈的不满,他走上前去,伸手握住刑具上一个突出的木杆,那刑具竟突然转动了起来,捆绑与上的轩辕锦鸿随着刑具的转动,大头朝下,一颗头颅被浸泡在了水中。

骤然失去了空气的轩辕锦鸿猛烈却徒劳的挣扎了起来,他不断的伸缩着四肢,奋力想要挣脱绳索的捆绑,可那牛筋所制成的绳子遇水后反而收得更紧了,在他的四肢上勒出了深深的血痕。

想要开口叫喊求饶,可一张开嘴,源源不断的水就直接崩腾着涌向喉咙,吐不出一点声音来。直到肺里的空气全都吐了出去,胸中如同有烈火在燃烧。才觉得身体又转动了出来,被刑架带出了水面。

轩辕锦鸿猛烈得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大口嫣红色的水来。那是呛进了肺叶中的水合着鲜血……

风清扬再也按捺不住了,虽然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弟弟。那个他,是风清扬的父亲,也是给了他最多伤痛的人,将他囚禁了四年,虐待了四年,最终扔进了猛兽笼中的父亲。

原本看到轩辕锦鸿受苦,心中还带着一丝难言的报复感。却在他吐出血水的瞬间,他的影子奇异得与他记忆中一个温柔的人影重合了起来。那是幼小时的他心底唯一温暖的记忆。

风清扬看了一眼在宫墙内外的侍卫,他们似乎对这一切早已经熟视无睹。甚至还想着这轩辕锦鸿也未免太过命长了一些,若是早些死了,也省得这样夜夜鬼哭狼藉,惹得人生厌。

风清扬自信有把握带着他离开这里,白天那略带三分熟悉的“小心些”蓦然在他耳边想起,他略略有些迟疑。却突然听见鞭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风清扬忍无可忍,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如同一匹扑向猎物的豹子般从墙上一跃而下,他行动快速且悄无声息,手掌一番,一秉短刀已从他袖中滑落在手中。

左右看了看,确定此时正是侍卫巡逻的空档,这才悄无声息的蹑足潜踪,缓缓靠了过去。趁着男子转身的一个瞬间,风清扬出手如电,短刀上寒光一现,已经割断了轩辕锦鸿四肢上的几道牛筋。

等到男子再转过身来,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囚犯竟在一个瞬间不知所踪了。他楞了一下,这才大喊了一声:“拿刺客!快来人,拿刺客!”

行宫中立刻就乱了起来,一群群的侍卫都朝着声音的方向奔跑了过来,口中喊着:“护驾!护驾!”风清扬目光一寒,回头看了那男子一眼。这才略一蹲身,双腿骤然发力,跃上了宫墙的墙头。

看了一眼张大了嘴不知所措的轩辕锦鸿。出指如电在他脖颈旁的昏睡穴凌空一指。

轩辕锦鸿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俯在了风清扬的肩膀上。

风清扬见一片火把已被点了起来,无数的侍卫将方才那男子团团围住,暗叫了声可惜,负了横在肩头的轩辕锦鸿几个起落,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趁着夜色的掩护,风清扬返回了屋中。白灵听到脚步声,从门口冲着出来,怒道:“说好的一个时辰呢?我在城门等了你半晌,也没看见人来!”

说完才发现风清扬背上还负着一人,这才住了口,又连忙转身问道:“这是谁?怎么浑身赤露?似是被毒打过的样子。”

“轩辕锦鸿!”风清扬说道,一面将人放置在了床上,又取了被子将他全身裹住。这才对白灵说道:“可以回头了,现在来不及细说,我们翻墙过去,人是我从行宫救回来的,只怕一会儿回全城搜查起来,趁着现在,赶紧走。”

白灵来不及细问,只是点了点头,将早就收拾好的行囊背在了背上,说道:“你先走,我去引开人!”

风清扬摇了摇头,说道:“我功夫好些,我来引开人,你趁机带着他离开。我点了他的昏睡穴,明日清晨他才能醒过来。我们先到山中躲一躲。城外清风山顶的洞中汇合。”

此时已听见外面有人喧杂的人声,似是官兵已经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了起来。两人顾不得多说,几步奔到了院中,如同两只大鹏般悄无声息的运轻功飞上屋檐,灵猫般跑动起来。

白灵跟着风清扬连窜带跳的跑过了几条街,眼见城墙就在眼前了。城墙下却灯明火把,照如白昼。风清扬对着白灵打了个手势,就从房上一跃而下。

风清扬故意放慢了些许速度,让守城的兵丁能够看清楚自己的身形,等有眼快的喊了声:“在那里!”才又转身向着城内跑去。

风清扬压着速度,让守城的兵丁堪堪能看见自己一个影子,却无法看清楚自己的容貌。带着他们绕着整个雁关城跑了一圈,才重新回到了城门处,见白灵已经不见了踪影,心中大定。

飞身一跃,在满城兵丁的惊呼声中,如同一只雄鹰略过般飞出了城去。

风清扬出了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乱哄哄城内叫喊的兵丁。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却突然看见另一道身影从墙上翻了过来,看身形正是白天来不及追赶那人。风清扬转身向着女子奔去,却见那女子警惕性极高,脚下斗转星移,已是去的远了。

风清扬还待再追,却突然听见远处清风山的方向传来白灵的一声惊呼。只得一跺脚,转身朝着清风山的方向奔了过去。

片刻功夫,来到了白灵身边,却发现她身边并无一人。短刀还鞘,风清扬挑眉问道:“怎么了?”

白灵心有余悸一抚胸口,说道:“方才有只路过的猛虎,夜色中看不仔细,我以为是块岩石,它却突然动了动,因此上被吓了一下。不妨事的。”

风清扬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白灵带着的轩辕锦鸿说道:“他身上有血腥气,容易引来猛兽,你先去洞中,我在山里转转,惊走了那些畜生再去找你。”

白灵说了句:“小心些。”转身带着轩辕锦鸿向着山洞奔了过去。

风清扬运起轻功,如同一只大鹏鸟绕山而行,果然在山后不远处看见一只猛虎瞪着碧绿的一双眸子,正恶狠狠盯着自己。

风清扬顿时觉得断臂处一阵疼痛,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欺身而上,直奔着猛虎冲了过去。

正当风清扬与猛虎恶斗之时,白灵已经带着轩辕锦鸿来到了洞中,找了块略微平整些的地方,将他放在了地上,四周看了看,见洞中恶臭,洞角处又堆了些白骨,心中明白这洞穴也被猛兽所盘踞了。

当下长剑出鞘,巡视了洞中一圈,见并无猛兽踪迹,就走到了洞口向着四下里张望。耳中听得阵阵狼啸之声,才明白这里是群狼盘踞之所,暗想到几只狼自己也还应付得了。当下用长剑挑着白骨扔出洞中,又砍了棵小树拖到洞口,打算升起火来。

正蹲在洞口用火折子点火,突然鼻端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抬头看时,只见风清扬浑身浴血,手中拎着牛犊大一只足有三五百斤的白额吊睛猛虎走到了洞口。

将虎尸往地上重重一摔,对白灵说道:“这几日可以烤虎肉来吃,虎皮我剥了下来,晚上给你垫着。山中阴冷,莫要着了风寒。”

一面说着,一面动手去剥虎皮。两个人一个生火,一个剥皮割肉,直忙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虎肉分割成了几大块,放在火上烧烤了起来。

虎肉多有油脂,一经火烤便滋滋从肉上冒出热油来,掉进火中,引起一阵阵噼里啪啦之声。烤肉的香味也随着油脂被燃烧飘散在了空中。

不一刻功夫,只见不远处一块岩石之后冒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风清扬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却被白灵一把拦住了,说道:“不过是个幼崽,虽它去吧。”说着话,又割了块肉,扔了过去。

那狼崽上前闻了闻,似是疑惑般得歪了歪头。突然想起什么也似的,一声“嗷呜~”似的哀嚎,转身向后逃窜而去。白灵看见狼崽如此反应,倒怔了怔。

原来老虎本是百兽之王,对于山中的动物而言,已经是超然的存在。群狼从来不敢与之抗争,此时突然在一块肉上嗅问到老虎的气息,受了惊吓,因此远远跑了开去。

风清扬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却并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望着漫天星辰,对着白灵说道:“我今日遇上一个人,她说话的声音,我总觉得有几分耳熟,似是在记忆中某一个地方,我听过她的声音,而且……我竟觉得很温暖。”

白灵叹了口气,安抚似的在风清扬手臂上拍了一把,才说道:“多半是你思念母亲的缘故,才会觉得女子的话语让你觉得温暖。只是你从行宫里劫了个人出来,我们现在回不得雁门关了。或者明日等天亮了,你进去再看看?”

风清扬摇了摇头,说道:“方才城中大乱之际,我见她也出来了。料着再回去也是无用了。何况,又不知道到底是还是不是。”

寻找了这么久,这大约可以算得上是感觉最为奇异的一次,可风清扬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近乡情怯之感。甚至有些不敢去想那个在他脑海中徘徊过千百遍的场景。

他长叹了一声,将身子靠在了洞口的岩石上,默默仰头看着漫天的星辰,那星在夜里格外的明亮,秋日的天晴朗的惊人,连星星都清晰的似乎扬手可摘。

白灵看了他一眼,想要安慰却又觉得语言如此苍白而无力,只得将身子略微向着他的方向挪了挪,试图用自己的靠近驱赶走他心底深处的寂寞,抚慰他难言的伤痛。

两个人各自陷入了自己的心事当中,却都没有发觉,洞中出来了极轻微的一声喘息声。轩辕锦鸿悠悠醒转了过来。张开双眼,看到的却是陌生的环境。

或许又是什么新花样吧,轩辕锦鸿闭上了眼睛,习惯性的忍耐着身上的疼痛。却突然想起自己似是被人救了起来。他猛然又睁开了眼睛,重新打量了一番。这里不是牢房,不是宫殿,不是任何他所熟悉的,给他带来过无数痛苦的地方。

轩辕锦鸿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来。他想抬抬手,却发现自己似乎被包裹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温暖之中。很像是记忆中的被子。轩辕锦鸿想着,大概自己是又做梦了吧。

默默从被子中伸出手来,抚摸上粗糙冰冷的岩石,虽是动作轻微,却还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样的疼痛对他而言,如影随形。

轩辕锦鸿用手抚摸着岩石,感受着岩石的在手指上的触感,借此判断着现在的自己是否是在梦中。却突然发现一块岩石是松动的。他好奇心起,伸手轻轻一推,那岩石如同一道暗门般悄无声息的徐徐打开了。

轩辕锦鸿顾不得现在是不是做梦,急忙将手探了进去。竟摸到了一册薄薄的书卷,伸手将书取了出来,借着洞口微弱的火光,依稀只见四个大字写与封皮之上《宇宙洪荒》。轩辕锦鸿大惊失色,这……可是上天与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心思如同电光火石一般飞转了起来,轩辕锦鸿伸手轻轻将被子撕开了一道口子将书册藏在了其中。又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将书册牢牢压在了身下,这才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脏如同擂鼓般咕咚咕咚竟是狂跳不止。

宇宙洪荒早已在江湖中失传了多年,却是人人观之丧胆,闻之变色。传说修习此功可以天下无敌,但修习之法却残忍至极。

寻常人比武时最怕遇到内功比自己精深的对手,但修习宇宙洪荒之人却恰恰相反,几乎可以说是生怕遇到不到比自己高强的对手。原因无它,这门功夫专门用于吸人内力而已。不但能将对手的内力吸附于自己体内,更能够让这内力为自己所用。

也许,这并不是老天的一个玩笑。而是上苍终于听到了他的祈求,终于给了他这样的一个机会,让他能够报仇雪恨,所有的痛楚的记忆几乎都在一个瞬间就涌了上来。

无止境的痛苦和鞭打,无数寒冷而饥饿的夜晚。数不清的疤痕,数不清的青紫。多少次,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去,甚至因为自己会死的时候,他脸上都是带着笑容了,终于解脱了,终于一切都到了尽头。可第二天早上,他却又一次睁开了双眼。

他恨他拿捏的如此精准,他恨宫中的太医手段如此高明。他恨所有那些伤害过他的人。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去。因为上苍垂怜,他要给自己一个报复的机会。

轩辕锦鸿带着笑容闭上了双眼,只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如此平静过,从来没有如此安详过。他的精神彻底松懈了下来,甚至一声呻吟声从他口中飘荡了出来,都不曾察觉。

“你醒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轩辕锦鸿浑身一抖,几乎是习惯性的想将身体蜷缩起来。睁开眼,却看见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少年男子。他目光冰冷,一张脸上寒霜密布。

轩辕锦鸿做出一副方才醒转过来的样子,惊慌失措的左右四顾。只听见那男子带着几分玩味又问道:“我点的穴道要一日才能解开,你因何只用了这么会功夫?”

白灵见风清扬语气冰冷,已是走了过来。在轩辕锦鸿身侧蹲了下来,伸手将他的头略向旁边一挪,只见轩辕锦鸿的脖颈处便露出一块椭圆的鹅卵石来。

白灵捡起鹅卵石,在手中抛了抛,又扔到了风清扬手中,说道:“看来事又凑巧,只怕是我放下他时,这块石头正好碰到了穴位了。”

风清扬这才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点了点头。随手将鹅卵石扔到了一旁,看着轩辕锦鸿说道:“你运气倒是不错。”语气比方才已柔和了不少。

轩辕锦鸿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到了藏书的位置,口中喃喃自语般的说道:“今日……我的运气,还真的不错。”

风清扬目光一动,先是让人打成了这幅样子,紧接着又落入了不明身份的人手中,这样也可以算运气不错?他带着几分疑惑,用目光审视着轩辕锦鸿,只见他脸色苍白,早已经没有了血色,似是失血过多的模样。

轩辕锦鸿只觉得风清扬目光如电,射到了自己脸上,不觉得一颗刚刚稳定下来的心,又如同擂鼓般在心中敲击了起来。他避开眼,不敢看向风清扬,目光中含着悲切,似是准备好了任人宰割。

这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却令白灵心生不忍,转身从包袱中取出了一件风清扬的衣服,放在他身旁,说道:“你先穿上件衣裳吧,这被子上染了血迹,在山中容易招来猛兽,虽然不至于打不过,可杀起来却也麻烦。“

轩辕锦鸿低声向着白灵道了谢,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在了衣服上,指尖微微一触碰,又缩了回来,畏缩地看向风清扬。

风清扬看着他的动作,略微失了一下神。多年前,他第一次看见正经衣裳也是这样一幅反应。看向轩辕锦鸿的目光中就少了三分冷意。他缓缓说道:“穿上吧,无妨的。”

轩辕锦鸿咬了咬下唇,似是极其艰难说道:“我身上有血,弄脏了你的衣服,我没有钱赔你。你……你能不要把我扔出去吗?”

风清扬怔了怔,冷哼了一声,含糊着说道:“那却要看你表现如何了。”

轩辕锦鸿连忙抬起头来,却见白灵已经另取了一件中衣一并递给他,说道:“你把这个撕了做绷带,缠住伤口,就不会继续出血了。只是我身上没有带着伤药,委屈你了。”

风清扬看了轩辕锦鸿一眼,说道:“他如何有力气撕开衣服?还是我来吧。”说着话,已经将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虽是单手,却比常人还有迅速许多,只见他不知手上怎生一用力,那衣服登时化作了三指来宽的数根布条,轻飘飘落在轩辕锦鸿的眼前。

风清扬做替他撕好了布条,就随着白灵一起走出了山洞,将空间留给轩辕锦鸿,好让他更衣。

轩辕锦鸿等到二人都走了出去,这才飞速从被子中取出了方才那本《宇宙洪荒》来。先不忙着包扎伤口,反而将书紧紧贴在自己胸中,用风清扬给他的布条一圈圈缠绕了起来,直到布条绕满了胸前。

那书册本就只有薄薄几页,又是纸张老旧,因此极为柔软贴服。此时缠绕在胸前,就是面对面也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轩辕锦鸿再三确认了,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虽然他几乎已是迫不及待想要修习册子上所记录的绝世神功。但他却不愿意让白灵与风清扬二人知道这本书册的存在。

即便是风清扬刚刚带着他逃出了那个魔窟,几乎是处于本能的,此时此地的他,无法信任任何人。做完了这些,轩辕锦鸿才慢条斯理的包扎起了伤口来,不过是草草收拾了一下,换上了风清扬的衣裳,却又一股难掩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与半日之前那个躶身受鞭的囚徒已是迥然有别。

轩辕锦鸿缓缓走出了山洞,一身寻常的棉布衣裳竟让他穿出了一股飘然出尘的味道来。他冲着两人长鞠到地,口中说道:“救命之恩不敢或忘。虽然说大恩不言谢,但还是想请教二位姓名,若有来日,我定当全力报答。”

一番话说的诚恳真挚,不卑不亢。让白灵心中的好感又增了几分。她正要与他交谈几句,却见风清扬从火上取下烤熟的老虎腿,短刀轻轻一划,就从虎腿上削下一大片肉来,递给轩辕锦鸿说道:“先吃饭,吃了再说。”

轩辕锦鸿接过了肉来,顿时问道一股扑鼻的香气,他张大了嘴重重一口咬了上去,席地而坐,口中咀嚼着虎肉,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千。

白灵笑了笑,也用刀划下一片肉来,捧在手中细嚼慢咽。风清扬却站起了身来,眉头深锁,说道:“难道这山中还有老虎不成?”

白灵侧耳而听,果然听见阵阵虎啸传来。转头对轩辕锦鸿说道:“你先退回洞中去,一会儿恐怕顾不上你了。”

轩辕锦鸿听了这话,连忙站了起来,后退几步回到洞中,双眼四下张望着,想要找件东西来防身,却突然发现刚才自己取了书册的洞口还大敞着。

暗叫了一声侥幸,急忙几步走了过来。刚才自己躺在被子中,被子鼓起正好遮盖住了洞口,现在自己穿了衣裳出来了,被子瘪了下去,那洞口就有显露了出来,幸而方才有猛虎过来,否则的话,两人一进洞就能发现这处洞口了。

那洞口几乎是贴着地面而开的,一般人若是不留神,也不会察觉到此处。但轩辕锦鸿机缘巧合刚巧被放在了洞口边上。这才误打误撞得了盖世武功秘籍,此时趁着两人要应战猛虎,连忙坐在棉被上,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洞口。

耳中只听得虎啸声越远而近,似是猛虎正一路向着这里狂奔,一面观察着山洞外两个人的动静,一面伸手在背后慢慢摸索着,将那洞口照原样复原了回去。

幸而两个人全幅心神都在猛虎身上,并未注意轩辕锦鸿的动作。他才得以有机会将洞口原封不动的藏了起来。微微挪开身子,见洞口已经被遮盖的浑然一体,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背靠在山洞中,拥着被子,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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