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很气,气得肝疼。
虽然他早已被赵昆坑过很多次,但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因为赵昆又在拿自己的小命在开玩笑。
那小子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吗?
此时此刻,嬴政的脸黑成了锅底色,目光冰冷得可怕,让一旁的王贲和李斯不由眼皮狂跳。
因为现在的嬴政,像极了当年虐杀嫪毐,处死嫪毐与赵太后私生子的模样。
不会吧!
陛下不会真要杀子证暴君吧!?
王贲和李斯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嬴政虽然宠赵昆,但他的秉性摆在哪,就连当初宠爱扶苏的时候,也是该打就打,绝不手软。
所以王贲知道,即使自己想劝,估计也无济于事。
眼见王贲欲言又止,李斯稍微迟疑,旋即朝嬴政问:“新城之事,陛下准备如何处理.....”
“明日早朝,那小子肯定少不了一顿弹劾,且先看看再说吧!”
嬴政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看高台上的赵昆,拂袖下了楼。
李斯眯眼,若有所思。
这时,王贲冷不丁的提醒道:“你若想盘算什么,最好掂量掂量,别到时候把自己也搭进去!”
“嗯?”
李斯闻言,愣了下,疑惑的望向王贲:“通武侯这话什么意思?”
“呵!”
王贲“呵”了一声,冷笑道;“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
说完,也跟着下了楼。
李斯望着他的背影,片刻,然后转头看向高台,无声自语道:“我是真的不明白......”
.........
与此同时。
高台之下,嘉宾坐席间,刘家,严家,李家等掌柜,纷纷聚在一起,商讨关于新城之事。
刘家少主扫了眼在坐的众人,率先开口道:“我准备在石川湖这边买几块地,盖作坊和商铺,诸位觉得如何?”
“买!我也准备买几块地!”
严家掌柜附和道:“石川湖这边的地价肯定会涨,现在不买,以后就更贵了!”
“绝无可能!”
李源摇头:“大秦现在灾祸不断,频阳黔首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有闲钱消费?”
“这.....”
严家掌柜哑然。
自从严凉入狱后,严家基本断绝了朝政消息,所以对大秦目前的状况,知之甚少。
频阳李家有李斯这条线,知道的消息肯定比在坐的任何人都多,于是众人纷纷望向李源。
李源沉吟了一下,扫视众人道:“既然黔首们没钱消费,那开再多的店,也只能赔本!”
“如果来石川湖这边开店会赔本,为何王家要将所有的店搬迁到这里?”
刘家少主面露不解的望向李源。
李源瞥了他一眼:“上次赌局吃的亏,你莫非忘了?”
“这.....”
刘家少主愣了一下,旋即讪笑道:“这次应该不一样吧!”
“有何不一样?”
李源冷笑:“不过又是一场阴谋罢了!”
“阴谋?”
众人闻言,面色一惊。
刘家少主连忙追问:“李兄,此话何意啊?”
“吾等在频阳虽有不俗的家世,但脱不开商人逐利的本性,不光是我们,就连王家也是如此!”
“李兄的意思是,公子昆与王家合计蒙骗咱们?”
刘家少主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今晚发生的事情,很多人都觉得有些突然,到现在都有几分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虽然王家在频阳有主导地位,但商圈这一块,众人还是以李家马首是瞻,毕竟李斯在大秦朝堂如日中天。
能够看出来的是,公子昆与王家关系匪浅。
如果这又是一场阴谋的话,恐怕与王家脱不了干系。
世人皆言商人逐利,社会地位差人一等,但那只是普通商人,像他们这种与官府合营的商人,不光有钱,且地位不低。
每当国家有大灾小灾,他们都是出钱出力的那群人。
频阳李家便是如此,他们有好些经营与少府有关。
沉默了片刻,李源环顾四周,发现没有陌生人靠近,便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我事先买了周边的地,趁着地价大涨,往外一卖,然后卷款逃走,你们咋办?”
嘶.......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皱眉质问道:“公子昆是皇族,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他上次不也靠赌局骗了全城的人吗?”
李源面无表情的反问。
“这......”
众人迟疑。
片刻,又有人质疑道:“就算咱们信不过公子昆,难道还信不过王家吗?这些年,王家可从来没坑过咱们!”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附和:“廖掌柜此言有理!”
李源眼睛微眯:“那廖掌柜是信不过李家?”
“不是信不过,而是觉得此事有蹊跷!”
“有何蹊跷?”
廖掌柜:“若我没记错的话,李家应该有百亩良田在石川湖附近吧?”
“什么?!”
众人闻言,都瞪大了眼睛。
李家有百亩良田在石川湖,那新城建立,受益最大的岂不是李家?
他阻止咱们拿王家的地,自己却赚得盆满钵满,这特么也太过分了吧!
李源这一下沉不住气了,腾的站起来,怒斥道:“诸位莫非忘了廖家与王家的关系?他在这挑拨离间,显然是帮王家坑害诸位!”
“呵!”
廖掌柜“呵”了一声,冷笑道:“我廖家与王家的关系,没什么可隐瞒的,倒是你李家,明明有百亩良田,却劝吾等不买地建铺,实在居心叵测!”
“听闻廖掌柜此言,吾也觉得蹊跷!”
严家掌柜附和了一句,然后转头望向李源:“李少主能否给吾等一个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们爱信不信!”
李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这些人都会对李家持有的良田,心有芥蒂。
而自己也不可能将良田拱手送给他们。
所以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
就如此,各家掌柜与李源闹了个不欢而散,纷纷朝王家赶去。
.........
同样的时刻,王贲坐在马车上,一脸复杂的看着赵昆。
赵昆嬉皮笑脸的与他对视,也不说话。
过了半响,王贲才皱眉问道:“你当真不怕死吗?”
在他想来,赵昆不知道始皇帝和自己义父是同一个人的情况,公然假传始皇帝的旨意,纯粹是找死行为。
“怎么可能不怕死。”
“那......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留下来!”
“嗯?”
赵昆:“始皇帝的性格你应该知道,就算他再恼怒,也不可能杀自己的儿子,即使这儿子不那么受宠!”
“哼!”
王贲冷哼一声,说:“你怕是不知道赵太后之子是怎么死的!”
“赵太后?”
赵昆诧异:“莫非是赵姬!”
他一直以为始皇帝杀赵姬与嫪毐的私生子是谣传,没想到是真的。
却见王贲正色道:“你既然知晓,怎么还做这种鲁莽之事?”
赵昆讪笑:“上一次不是没事吗?”
“上一次没事,那是因为你没有触及始皇帝的底线......”王贲翻了个白眼,冷声说道:“这一次你触及了他的底线,能一样吗?”
“你是说皇权?”
“看来你不糊涂!”
赵昆挠头:“那现在怎么办?”
“你不是计谋百出吗?”王贲挑眉道:“现在怎么不好使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挖苦我?”
赵昆瘪嘴道;“我只是想在频阳多留一段时间。”
“哎!”
王贲闻言,叹了口气,心道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这小子确实急了。
不过,急归急,他不信赵昆没有后续计划,于是沉吟了一下,皱眉道;“事情都这样了,只能继续走下去,你有什么安排,直接告诉我吧!”
“我想去宗正府。”
“嗯?”
“就是想被始皇帝关到宗正府一段时间!”
王贲:“这是为何?”
赵昆:“皇子犯了大错,不死也会被关到宗正府,一般两三个月才放出来!”
“你.......”
“如果被关进去之前,受了刑,恐怕要待个小半年!”
“我......”
“只要我不死,出府之日,就是我们共谋大业之时!”
按照赵昆的估计,这个时间,始皇帝应该死了。
但王贲却满脸错愕的看着他,觉得他疯了。
这特么狠起来,连自己都算计!
然而,赵昆却不以为然的继续说道;“我进去之后,谋夺频阳的计划不变,记得找时间来看我.....”
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我义父那边,替我说声抱歉,告诉他别担心,我会安然无恙的!”
王贲:“..........”
“当然,如果始皇帝杀了我,也别让他替我报仇,好好活下去。”
王贲:“..........”
“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
“不是,这就是你的安排?”
“对啊!”
赵昆:“频阳新城是最重要的一环,不成功,便成仁。”
“为什么是最重要的一环?”
“因为我要利用频阳新城,带动各乡村的黔首,将黔首们团结起来。”
王贲一愣,还是有些不解:“这又是为何?”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就算我得到频阳,也不可能完全掌控频阳的贵族!”
赵昆解释道:“既然不能完全掌控,那就干脆舍弃他们。”
王贲:“………”
其实赵昆的思路就是走群众路线。
毕竟有位伟人曾经说过,当自身的力量无法撼动贵族的利益时,那就站在贵族的对立面,发展群众的力量。
频阳新城能够剥削大部分老贵族,来消弱他们的力量,此消彼长,对以后重整频阳的好处,不言而喻。
这样想着,赵昆又朝王贲嘱咐道:“我进去之后,还有一件事要尽快落实。”
“什么事?”
“人口普查!”
王贲:“我之前听你说人口普查,好像要上山下乡,这样会不会引起麻烦?”
“若没有新城作为诱饵,确实会有麻烦,但如果新城落实,可以尝试种草!”
“种草?”王贲皱眉:“这是什么?”
“就是一种宣传模式。”
赵昆:“大秦建筑集团的事,我希望你上点心,能够揽下来,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种草!”
“只要可以种草,你就让印刷房给你印发宣传单,不需要太多人上山下乡,只需一百人就够了;
这一百人拿着宣传单,到乡下去宣传,一个人发展一百个下线,然后让这一百个下线去发展更多的下线;
那么很快,整个频阳的人都知道大秦建筑集团。”
王贲皱眉:“你为何确定他们能发展下线?”
赵昆:“黔首不比贵族,他们需要的只是吃饱穿暖,安稳过日子罢了!”
“大秦建筑集团给他们带来了劳动换取报酬的机会,他们可以在不耽误农忙的情况下,自由安排工作,你说他们为何不愿意帮忙发展下线?”
“黔首们虽然没读过书,但懂得谁对他们好。”
王贲:“…………”
赵昆:“我知道你一时无法理解我的做法,但我也不想解释太多,总之,别小瞧人民的力量!”
王贲愣了愣,若有所思,半响,才沉沉的问:“你对未来真的有把握吗?”
“说实话?”赵昆嘿嘿一笑:“没多大把握。”
听到这话,王贲一脸怪异的看着他。
“未来的事,没有多少人能看明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赵昆伸了个懒腰,抬手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着窗外的灯火,悠悠叹道:“我走的时候,前途一片迷茫,现在有了目标,只想一往无前;
就算失败个几次,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失败乃成功他娘!”
“失败乃成功他娘?”
王贲念叨了一遍,不由有些好笑。
而这时,马车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禀通武侯,陛下来人传旨,让您立刻进宫!”
“知道了。”
王贲皱眉回了一句,旋即抬头望向赵昆,后者身子一颤,故作镇定的道:“祝我好运吧!”
“呵呵,你怕了?”
“没有。”
“那你抖什么?”
“我没有!”
王贲笑了笑,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或许事情没那么糟糕。”
“哼,我才不担心!”
赵昆冷哼一声,旋即朝车夫喊道:“停车,我要下车!”
很快,马车里就只剩下王贲一人。
仔细回想赵昆之前讲的那些话,王贲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想着等会怎么跟嬴政和盘托出。
是的,让王贲跟赵昆单独相处,其实是嬴政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套出赵昆接下来的安排。
免得又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本来嬴政可以自己问赵昆的,但考虑到李斯与赵昆的不对付,所以,只能安排王贲来当卧底。
效果很明显,王贲圆满完成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