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见到赵昆站在门口,以为他是专程等自己的,所以马车还没停稳,他便直接跳下了马车,朝赵昆挥手:“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呃……”
赵昆嘴角一抽,然后笑着道:“昨晚我夜观天象,算到武曲星下凡,便早早在此等候,没想到,居然是你!”
“武曲星?”
王离挠了挠头,大步上前,问:“武曲星是什么?”
“天上的战神!”
“真的?”
王离瞪大了眼睛,旋即环顾左右,兴奋地道:“我是战神下凡?”
“先别管是什么,你就告诉我,是不是有喜事发生?”
“对别人来说是坏事,对我来说是喜事!”
王离点了点头,然后朝赵昆挤眉弄眼的道:“我爹说,特别行动组那事,陛下有意让我担责,将我派去前线。”
“可有说去哪?”赵昆皱眉追问。
王离认真答道:“去上郡,跟随辛将军。”
“你不是想去九原郡吗?”
“可我爹说,你希望我去上郡……”
“你爹告诉了你什么?”赵昆皱眉追问。
王离想了想,摇头道:“也没什么,就说特别行动组离开,是陛下故意安排的,主旨是为了迷惑细作。”
听到这话,赵昆一脸懵逼,他没想到王贲会这样说。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撒谎解释。
迟疑了一瞬,赵昆又问:“那……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除了告诉你,我即将出征,还有就是邀请你参加聚会。”
“聚会?”
赵昆皱眉:“什么聚会?”
“这……这不是我跟雨菲订婚了嘛!”王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我想在出征之前,为她准备一次特别的晚宴……”
“哟呵!你小子还挺有情调的嘛!”
“公子,我知道你主意多,你就帮帮我吧!”
“求我?”赵昆挑了挑眉。
“咱们俩,不至于啊!”
王离嘿嘿一笑,想要靠近赵昆。
赵昆抬手制止他:“别!你别过来!”
“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没好处,我可不干!”
“这……”
王离一时语塞。
马车上突然想起一道娇笑:“公子想要好处?可以啊!那就把雅妹嫁给你如何?”
“雨菲姐姐!”
就在娇笑声响起的刹那,另一道娇羞的声音同时响起。
赵昆一脸茫然,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马车,心说这怎么还送上妹妹了?
还没等赵昆反应过来,蓝雨菲就带着王雅下了马车,朝他道:“怎么还站在门口啊?公子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哦!”
听到这话,赵昆恍然的“哦”了一声,然后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这过程中,王雅飞速的看了赵昆一眼,然后羞涩的低下了头。
而王离则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妹妹,拍了拍赵昆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虽然我很不希望这样,但除了你,我谁也看不上。”
说完,便跟着蓝雨菲二女进了府门,只留下赵昆一人,在风中凌乱。
什么情况啊这是?
莫非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勾当发生?
摇了摇头,赵昆带着疑惑进了府门。
…………
另一边。
李斯回城后,就马不停蹄的带人捉拿制造异象的‘六国余孽’。
“启禀李丞相,售卖菽的商贩,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李斯安插在频阳县城的黑冰台郎将,上前禀报道。
“嗯。”
坐在马上的李斯点了点头,然后扭头望向一旁的蒙毅:“蒙上卿,走吧,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何人所为!”
“请!”
蒙毅不失礼貌的朝李斯做了个请的姿势。
虽然李斯与王贲有些间隙,但与蒙毅却关系融洽。
主要是蒙毅在朝中与世无争,对他也够不成什么威胁。
见蒙毅对自己做了个请的姿势,李斯也不客气,直接驱马向前。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关押商贩的屋子。
“嘎吱~”
屋门被侍卫打开。
李斯和蒙毅前后脚进了门。
此时,门内的柱子上,正绑缚着几位高瘦不一的商贩。
看样子,是被人行刑过。
李斯拿着马鞭,走到柱子前,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道:“据本相调查,城中有意图谋反的六国余孽,但凡抓住这些人,皆赏!
如果有人协助他们,或者包庇他们,按律连坐!”
“现在,你们最好老实交代,是否有可疑人跟你们买过菽?”
李斯的语气寒意十足,吓得本就受刑不堪的商贩,瑟瑟发抖。
频阳城虽然不大,但购买菽的人却不少,要让他们分辨可疑之人,非常艰难。
所以几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不回答又不行,于是有位胆大的商贩,小心翼翼的说:“回上官,我们不知道谁可疑,但购买过菽的人,我们有契卷,您可以查查看。”
此话一出,其余几位商贩立刻点头附和:“嗯,对对对,没错!”
李斯皱了皱眉,又问;“那契卷在哪?“
“在我的铺面内。”
“对,我的也在铺面内!”
“.........”
几位商贩纷纷说出了契卷的位置。
所谓契卷,就是类似于小票之类的东西。
在秦朝,凡是购买商品,商家都会在契卷上写下交易的物品,价钱,以及购买人地址,然后锯成两半,买卖双方各执一半。
如果商品质量出问题,或者钱币数量不对,买家就可以拿着契卷找到商家退货。
相反,若是买家以此行骗,卖家就可以按照地址,报官抓他。
李斯熟悉秦律,自然知道契卷的作用,所以也没为难他们,朝属下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带人去查找契卷。
然而,一旁的蒙毅,却拦住了他:“李丞相,那些六国余孽来的时间不会太久,所以只需排查那些刚入城的人即可!”
“此言有理!”
李斯愣了下,点头应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
时至下午,李斯终于找到了一处可疑的宅子。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
因为有十多张契卷指向这个地方,说明这里面应该有十多个人。
既然是六国余孽,肯定不是普通人。
虽然李斯带了不少黑冰台的侍卫,但这种时候,没必要徒增伤亡。
“李丞相,这里面确实有不少人,但他们似乎并没察觉到我们!”
蒙毅站在高处,皱眉凝望了一下,朝李斯说道。
李斯点了点头,然后沉吟道;“或许,他们早有准备,就等着我们冲进去。”
“既然如此,不妨用火攻?”
“火攻?”
李斯反应了一下,忽然眼珠子一转,笑道:“用火攻不如用烟,只要让他们出来,我们就可以攻其不备!”
“还是李丞相高明!”
蒙毅笑着恭维了一句。
李斯立刻朝身后的郎将吩咐道:“我们话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郎将恭敬答道。
“听清楚了,就快去办吧!”
“诺。”
随着郎将离开,宅子围墙内,很快被浓烟覆盖。
宅子里的人也在浓烟的刺激下,纷纷冲出了房门。
这时,守候在围墙边的郎将,立刻下令道:“杀!尽可能抓活的!”
“铛铛铛——”
一时间,金戈之声,不绝于耳。
也不知过了多久,战斗才逐渐平息。
一共十五人,半数被诛杀,另外的被活捉。
不用想也知道,被活捉的,肯定会面对严刑拷问。
“撤退!”
抓到人之后,李斯便大手一挥,然后朝蒙毅道:“蒙上卿,审讯之事,我还要参与,你可将详细经过,禀报陛下。”
“那就辛苦李丞相了!”
蒙毅笑着拱了拱手,然后转身朝秦皇行宫走去。
而李斯并没有着急离开,稍微停留了一会,便走进了宅院。
.........
翌日清晨,陈平早早来到了宫门前,等待始皇帝召见。
昨天送走王离等人后,赵昆连夜教了他制盐之法。
虽然很多名词他还无法理解,但制盐的工序,却基本掌握了。
望着厚重的宫墙,陈平拿出赵昆手写的的制盐之法,暗暗佩服。
即使已经学会了制盐,他还是被赵昆的学识所震撼。
“真不知道公子师从何人,有机会一定要问问公子。”
陈平口中呢喃了一句,然后抬头望向前方。
这时,有一位身穿灰袍的宫侍朝他朗声高喊:“宣!陈平觐见!”
很快,陈平就进了议事殿,朝上方拱手一礼:“小民陈平,拜见陛下!”
话音刚落,大殿内鸦雀无声。
陈平微微有些发愣,但不敢抬头张望。
大概过了片刻,一道尖锐的嗓音,突兀响起:“免礼,赐坐。”
听到这话,陈平趁机抬头谢礼。
然而,他刚一抬头,却没见到大殿上坐着的始皇帝,而是见到一面巨大的屏风。
什么情况啊这是?
始皇帝见人都不露面的吗?
还没等陈平反应过来,高台上的赵高立刻提醒道:“陈平,还不落座?”
“小民冒昧,还望陛下赎罪。”
陈平听到赵高的提醒,连忙朝屏风拱手一礼。
屏风后的嬴政翻了个白眼,然后朝赵高挥了挥手。
赵高立刻会意,笑着朝陈平道:“无妨,快落座吧。”
“诺。”
陈平应诺一声,在宫侍的指引下,忐忑落座。
就在这时,李斯站起来朝嬴政禀报道:“陛下,异象之事,臣已查出了眉目,涉案人员也抓捕归案了。”
听到这话,嬴政“嗯”了一声,然后就让赵高打发了李斯。
李斯额头上挂满黑线,总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但嬴政没理他,又递给赵高一张绢布。
赵高接过绢布看了看,便朗声宣读道:“陈平破异象,正视听,为大秦忠耿之民;
朕有功奖,有过罚,陈平于秦有功,特赐爵大夫,金三十镒,食六百户。”
话音刚落,众臣面面相觑。
陈平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始皇帝给的赏赐这么好。
起步居然是五等爵,这要是放在战场上,得杀不少人。
而且大夫爵位,已经算是贵族了,因为大夫可以养家臣和武士。
从平民到贵族,居然这么简单?
陈平心中暗忖,但却没着急谢恩,因为他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区区大夫爵位。
沉吟了一瞬,他便朝屏风拱手道:“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呵!”
嬴政“呵”了一声,转头看向赵高。
赵高立刻会意,出言道:“准奏。”
如此怪异的一幕,看得大殿内的群臣满头雾水,实在搞不懂始皇帝的行径。
莫非陛下又犯病了?
吹不得风?还是说不出话?
这犯病了就好好休息,干嘛非得折腾这一出?
冯去疾带着疑惑望向蒙毅,蒙毅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李斯。
李斯深深看了陈平一眼,若有所思。
而陈平也非常郁闷。
本来他还想在始皇帝面前好好表现自己,争取完成任务。
现在连始皇帝面都见不到,真是悲催。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犹豫了一下,他便朝屏风拱手道:“启奏陛下,臣偶然得到一制盐之法,可将毒盐变成没毒的盐!”
哗——
陈平的话音刚落,大殿内立刻响起哗然之声。
“什么?!将毒盐变成没毒的盐?”
“这怎么可能!陛下当面,怎能信口雌黄!”
“是啊陈大夫!万不可胡言乱语啊!”
“………”
殿内的群臣不约而同的劝解陈平,就连一旁的冯去疾也忍不住提醒他:“陈大夫,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冯右相,不必担心。”
陈平朝冯去疾笑了笑,然后拿出竹简,双手奉上:“制盐之法,皆记录在竹简内,是否为真,陛下一观便知。”
此话一出,冯去疾哑然。
赵高瞥了眼竹简,转头望向嬴政,嬴政依旧朝他摆了摆手。
很快,赵高就将竹简拿到了嬴政面前。
如此操作,看得众臣目瞪口呆。
这又是什么情况?
陛下居然连问都懒得问,直接拿竹简观看!
难道就不怀疑这竹简里的制盐之法有假吗?
就在众臣满脸疑惑的时候,嬴政已经看完了竹简上的内容。
里面的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不明所以。
比如那些过滤,粉碎,解析,溶解之类的词语,看得人头大。
不过仔细一琢磨,又像是炼毒草为药。
先祛毒再入药。
沉吟了片刻,嬴政便收起竹简,拿起毛笔写了几个字给赵高。
赵高接过字看了看,然后朝陈平道:“陛下让你现场制盐给众人看,所需用度,可直接开口。”
听到这话,李斯眼睛微眯,直视着陈平。
陈平表情淡然,目不斜视的道:“陛下,臣需要……”
他把赵昆教他的东西都念了一遍。
大殿内的所有人,包括嬴政在内,都满脸懵逼。
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陈平在故弄玄虚,跟那些骗陛下服用丹药的方士差不多。
但是,那些方士没什么好下场,
可以预见的是,陈平的下场,估计跟那些方士差不多。
但陈平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有条不紊的指挥宫侍制盐。
“那个谁,搅拌再快点!对!用力一点!”
“注意火候,别烧得太旺!”
“别急,先加水,等它溶解了,再搅拌......”
随着陈平一步步指挥,大殿内的气氛,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之前怀疑陈平的朝臣,现在对他的制盐之法,产生了期待。
倘若这制盐之法真能成功,陈平的名字,将被载入史册。
这时,冯去疾走上前,好奇的朝陈平问:“陈大夫,这能成功吗?”
他很清楚,盐对大秦意味着什么。
特别是将毒盐变成没毒的盐,比破解一百次异象的功劳都大。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假如陈平将制盐之法私吞,那恐怕会招来杀生之祸,但他当众进献,很有可能封侯拜相。
对于有功之臣,始皇帝的赏赐,从不吝啬。
更何况是滔天大功。
“冯右相如果信不过我,也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陈平笑着看了冯去疾一眼,然后打趣道。
他这话的意思,冯去疾自然明白。
如果陈平当众行骗,他肯定会站出来反驳陈平。
现在心平气和的上前询问,说明他内心是信陈平的。
只是害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你小子有本事,老夫是知道,但陛下当面,不可放肆。”冯去疾笑着回了一句,然后回到了坐席。
这时,李斯又走了出来,朝陈平询问:“你这制盐之法,从何处得来?”
“也是从那古籍中看来的!”
陈平随口撒了个谎。
当初李斯问他石头开花的事,他也说是从古籍中看来的。
李斯听到这话,明显不信,但又忍不住问:“那你这制盐之法的流程是什么?”
“主要是过滤!”
陈平想了想,答道;“就是将有毒的物质,一遍一遍的过滤掉,从而得到没毒的盐水,再进行烧制。”
这话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陈平也没多解释。
只留李斯在一旁仔细观看。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锅里的盐水已经被煮干了,只留下一层厚厚的,泛着白光的硬壳。
“好了,可以熄火了。”
陈平扫了眼锅底,暗舒了口气,然后朝宫侍挥了挥手。
“诺。”
宫侍应诺一声,很快将火盆移开。
这时,李斯又问:“盐已经制好了?”
“制好了!”
陈平答了一句,然后走到锅边,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殿内的群臣见状,立刻站起来,朝铁锅靠近。
坐在殿上的嬴政,也准备去观看,但刚起身,又想起自己是卧底的事,只能硬生生的止住好奇心,坐了回去。
一旁的赵高,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强忍住发笑的冲动,朝嬴政问:“陛下,可否让老奴去拿一些盐上来观看?”
“哼!”
嬴政哼了一声,然后透过缝隙看了眼李斯,旋即提笔写上几个字,递给赵高。
赵高接过字看了看,不由眼皮一抖,然后抬眼望向李斯,迟疑了一瞬,朗声道:“李丞相,陛下让你尝尝陈大夫制的盐味道如何......”
轰隆——
李斯闻言如遭雷击,仿佛耳朵听错了一般,猛地扭头望向赵高。
赵高微微一笑,同时向他递过去一个眼神。
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