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云阳城内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十万徭役守军,以及一万多秦军精锐,都被屠戮殆尽。
守将周鹏在城南战死,倒也算一条汉子。
而大将辛胜,以及赵高等人,则按照他们的原定计划,通过密道,退回咸阳都城,准备在咸阳与项羽决一死战。
眼见云阳的战事平息,项羽便率领中军缓缓入城,所过之处,但有活口,全部收割,似乎屠城已经成了项羽的习惯。
刚进入城门,项羽一眼便看到了龙且,田都,以及陈余三人,只见他们耷拉着脑袋,一脸晦气的迎了上来。
“大王!”
三人朝项羽拱手一礼。
项羽呵呵一笑,挑眉道:“怎么,还不服气?”
服气什么?
自己三人竟然输给了刘邦那痞子!
心中闷闷不乐的三人,听到项羽的话,再次拱手:“大王,臣等无能,还请责罚!”
“汉中王取胜,实乃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本王倒是输得明白,你们却还稀里糊涂!”
项羽白了三人一眼,转头朝张良道:“子房,你来跟他们说一说,等他们明白了,再来本王这里领罚!”
“诺。”
张良忍笑领命。
项羽便自顾自驱马巡视,看了一大圈后,忽然发现倒塌的房屋并不多,毕竟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发生战斗。
只是城内的血腥味实在太浓,而且一片狼籍,若进驻大军,又要收拾半响。
沉思片刻,项羽又朝远处走来的刘邦询问:“刘邦,你率先攻进云阳,云阳的财物可有清点?”
“禀大王,辛胜与赵高离开时,已经携带了大量财物,留在云阳的财物,所剩不多,我已经命人全部归拢在云阳官署,大王可派人查严!”刘邦恭敬答道。
“嗯。”
项羽‘嗯’了一声,点头道:“你做的不错,等会本王会论功行赏,现在去安排大军埋锅造饭,等到申时,咱们再进军咸阳!”
“申时就要进军咸阳?”
刘邦一愣,有些不解的问:“大王,我军攻破云阳,咸阳已然成为一座孤城,不足为惧,为何不稍作休整,再进攻咸阳?”
“我军士气正盛,未免夜长梦多,早日攻破咸阳,也好还我多年夙愿!”
“可是.....”
“好了!你就按本王的命令行事,其他无须多言!”
刘邦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项羽冷声打断。
其实刘邦心中盘算的是,项羽迟一日攻破咸阳,他便多一日谋划,在进攻云阳之前,他再次接到了赵高的密信,这次赵高带来的消息便是,辛胜打算与他合作,除掉项羽。
之前他不答应赵高,是因为赵高毫无依靠,而且名声太臭,现在赵高与辛胜合谋,却让他有些心动。
毕竟辛胜麾下的秦军,是实打实的精锐,如果加上军备的优势,也不是不能与项羽一战。
而除了项羽之外的其他诸侯,刘邦根本没放在眼里,因为这些诸侯都是各怀鬼胎,一旦发现形势不对,恐怕第一个反项羽的就是他们。
不过现在还不能跟项羽做对,应事事顺从他才是。
想了想,刘邦当即应命:“既然大王要乘势攻打咸阳,那下臣立刻去准备!”
“去吧!”
项羽摆了摆手,目送刘邦离去。
等刘邦走后,他便扭头望向张良,只见张良正与龙且三人讲解此前的推断,不由微微颔首。
范增离去,让项羽非常郁闷。
好在张良出现,让他将张良当作了范增的替代人选,虽然张良名义上属于刘邦,但只要他将张良留在身边,刘邦也无可奈何。
想了想,项羽再次驱动战马来到龙且三人身边,笑道:“都输明白了?”
“臣等输得心服口服!”
三人有些惭愧的拱手。
项羽笑呵呵道:“既然输得心服口服,那该领的惩罚,自然也要领,嗯,这样吧,你们害得本王输了三杯,等会的庆功宴,每人三十杯,这处罚不重吧!?”
“啊?三十杯!”
龙且三人吃了一惊,心说下场大战,果然没自己份了。
项羽麾下的将领很多,每人都想捞一份功劳,他们也能理解。
不过,正当三人准备认罚的时候,一名传令司马骑着战马火速赶来:“报——!”
“嗯?”
项羽一愣,旋即冷声道:何事?“
“启禀大王,后方急报,王离大军东进,如今已抵达雍城!”
听到这个消息,项羽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那小子果然还是出兵了!”
事实上,早在巨鹿的时候,他就意识到王离会出兵,而且领兵之人,除了王离,还有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赵昆。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选择这个时候出兵。
莫非他们想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悄无声息的接近我军后方,看来是想趁自己与辛胜两败俱伤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啊!
哼!果然很像赵昆那卑鄙小人的手段!
一想到赵昆,项羽的眉头就皱得老高,迟疑了片刻,当即沉声追问:“项庄那边如何应对的?”
“回大王,雍王率军赶到雍城十里外,忽然发现有民众出城,怀疑雍城内有伏兵,便命令我返回云阳禀报大王,火速派兵,攻打雍城!”
“他让你来通知我攻打雍城?”
项羽摸了摸下巴,再次追问道:“那他自己呢?”
“回大王,雍王意图尾随雍城民众,夺取栎阳!”
“他想夺栎阳?”
项羽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传令司马又接着道:“是的大王,雍王根据斥候判断,那些从雍城撤离的民众,应该会前往栎阳城避难,所以打算追上他们,要挟栎阳城.....”
项羽听到这里,不由眼睛大亮,朗声笑道:“哈哈哈,好!不愧是我项羽的堂弟!就按他的计划来,这边我会派兵阻击王离大军!”
“诺!”
传令司马应诺一声,立刻按原路返回。
项羽沉吟了少顷,环顾众将,似笑非笑的道:“大秦的黎安君起兵了,还真是意外收获....不过想想也是,那卑鄙小人早就图谋大秦的天下了,又岂会轻易放弃!项庄的消息来得及时,比起咸阳都城,我更想杀了赵昆那狗贼!”
话音刚落,项羽大手一挥,朗声喝道:“传令,全军朝雍城出发,加紧速度!”
........
与此同时,项庄仍在率军追赶奔赴栎阳的民众。
“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带骑兵来的,如此慢吞吞的,何时能追上他们!”项庄骑在马上,有些懊恼的说道。
眼看着前方的民众不断逃亡,他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
如今的叛军,虽然人多势众,但大部分都是步兵,骑兵却非常稀少,而且大部分骑兵都归项羽所有,因此项庄带来押送粮草的军队,都是步兵。
同样都是两条腿走路,一身盔甲,携带武器的步兵,比起那些轻装简行的民众,自然要慢上许多。
不过即使这样,项庄也没放弃,在几番严厉命令之下,他麾下的兵卒,纷纷加紧追赶。
这时候,他根本顾不上派人探查周围的敌情,眼中只有前方的民众。
“追!快给本王追!”
“哦....哦哦......”
面对项庄大军的穷追不舍,混迹在民众里面的周魁,武家兄弟,李毂等人也累得精疲力尽,满头大汗。
他们奉赵昆之名,随时敦促民众逃亡,虽然不是真正的逃亡,但跑路是实打实的靠双腿,因此跑了七八里,也累得够呛,
“叛军的脚步.....又加快了......”
周魁视力不错,因此负责随时关注后方的情况,见项庄大军又爆发出一股冲锋的势头,当即提醒前方的李毂三人。
“李.....李统领......”
“别慌!”
李毂受过严格训练,因此气定神闲的道:“姜统领曾言,人在被熊追的时候,总能爆发出无穷的潜力,而他们就是一群疯狗,不用管他们;
听我命令,除了周魁,所有人都不许看后面,跟我一股脑的跑!”
周魁闻言,有些古怪的追问:“这.....这熊与狗有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不重要,反正它们追不上怕死的人!”
“这.....”
三人互相对视,将信将疑的继续跑路。
然而,事实也证明,李毂的话果然没错,尽管项庄大军在后面穷追不舍,可依然没追上那些民众,因为恐惧的民众,丝毫不逊色他们,甚至跑得比他们还快。
当距离栎阳城还有几百米的时候,李毂回头扫了眼身后的项羽大军,咧嘴笑道:“他们是不是追不上咱们?”
“人性就是如此,君上曾说,人性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人畏惧死亡,却总是作死,畏惧死亡的时候,会爆发出一股力量,作死的时候,也会爆发出一股力量!”
“咱们是畏惧死亡,他们是作死,就看谁笑到最后!”
周魁不明所以的望了眼李毂,有些担忧的道:“不过李统领,追兵依旧没有放弃,这是一个事实吧?.......您看前面,咱们距离栎阳城很近了,他们迟早会追上来的!”
“别急,前面的民众不是已经入城了吗?”李毂笑着摆手。
他们进城?
跟我们什么关系?
这叫什么话!
周魁心中腹诽,欲言又止。
反倒是武家兄弟,似乎从赵昆的安排中,窥探到了什么,坚定不移的朝前奔跑。
“难道我们不需要进城......”
看了一眼前方的武仲,仔细回想赵昆的交代,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喜色。
终于,在即将抵达栎阳城门的时刻,李毂带着身后的民众绕过城门,朝山沟跑去。
在抵达山沟的时候,武仲双眼不停的打量周围,虽然什么异常都没发现,但心中的澎湃,却在隐隐沸腾。
“雷骑!一定是雷骑!”
对于王离的雷骑,武仲早有耳闻,因此激动的全身颤抖。
当初王离率两万雷骑,在数十万叛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救出章邯所部,震惊了所有人。
如今能亲眼瞧见雷骑,不由让他心潮澎湃。
不错,他猜的不错,这山沟树林里,的确藏有两万五千名雷骑!
“将军,叛军追上来了!”
“嗯。”
在山沟树林中,雷骑营将军王彦,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些气喘吁吁的民众,以及他们身后同样气喘吁吁的项庄大军。
“黎安君对人心的把控,真是不得了啊.......竟然能将叛军引到这里!”
心中感慨了一声,王彦不知从拿摸出一壶酒,咕噜噜的灌了一口,然后压低声音下令:“全军突击,准备!”
“咕噜噜——”
得到命令的雷骑也在同一时刻,拿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口酒。
似乎是某种特别的仪式,喝酒之前的雷骑与喝酒之后的雷骑,呈现出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本来雷骑是不喝酒的,后来王离偶然发现,那些异族人很喜欢秦国的烈酒,而且喝酒之后,力气出奇的大,所以本身爱喝酒的王离,干脆让他们出阵前,每人喝一口。
也正是因为这一口酒,所有雷骑的气势陡然攀升。
无尽的杀戮气息,在瞬息之间,弥漫整片树林,那些跑到树林的民众,感受到这股气息,不禁瑟瑟发抖。
胆小者,竟然当场尿了裤子。
“二....二哥,这.....这就是雷骑吗?”
武季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声音干涩的问武仲。
而武仲并没搭理他,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目中全是狂热之色。
“出阵!”
准备就绪,王彦一声令下,树林中哗啦啦的响起一阵锁链声,然后无数黑甲骑兵,猛地冲出树林,直奔项庄大军。
“不好!有伏兵!”
刚抵达栎阳城外,项庄就见到那些熟悉的身影,不由脸色大变。
雷骑的恐怖,他在巨鹿的时候都已经见识过了,因此看到雷骑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然而,刚等他拨转马头,一颗圆滚滚的炮弹,轰然落在人群中。
“嘭——”
随着一道惊天巨响,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炮兵营,四十五度角,开炮!”
“嗖!嗖!嗖——”
一颗颗炮弹跟不要钱似的,对着项庄大军狂轰滥炸。
还没等项庄反应过来,雷骑营的镰刀,就已经如约而至,朝着前军碾压过去。
是的,就是碾压。
这些步兵在雷骑面前,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就算想逃,后方的炮兵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们的命运,只能是坐等被收割。
“怎么,怎么会这样.....伏兵不是在雍城吗?怎么栎阳也有伏兵!”
项庄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不真实。
然而,正当他回神之际,一枚与众不同的炮弹,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不——!大哥救我!”
“嘭!噗噗噗——”
随着一声凄厉的怒吼,项庄的战马,连带他整个人,被一枚开花弹炸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