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一家人的悲惨遭遇,他做不到袖手旁观,得有点正义感。
琢磨着怎么动这个田延年,即便马上了解决田延年,李老头家现在的处境也改善不了多少,他家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有钱。
出宫时嫌五铢钱笨重,只带了三吊,有两吊赏给了耍猴的大爷,一吊给太后买吃的玩的了,摸了摸身上,还剩下七八枚零钱,掏出来全放在了桌子上。
太后一直在屋里各种观察,早被这家人的贫穷给震惊到了,看刘贺在身上摸索,明白刘贺意思,她出宫时没带钱,从手腕上取下两个金手镯,又把手指上的玉扳指取下一个,放在了刘贺的那几枚钱币边上。
刘贺感激的看了一眼太后,转头对李老汉道,“老大爷,你家里这个情况我们了解了,你们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我这里没什么钱,你把这两样首饰拿去卖点钱花吧。先给老太太买点好吃的补一补才行。”
李老汉看着那首饰,激动得要下跪,刘贺连忙制止。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从脚步声音能够判断来了不少的人,有人在外面高声叫道,“李老头,李老头,你给我出来!”
话音才落,那些人已到了屋外,有人推门进来,冷笑着道,“李老头,我可是听说你们家今天有贵客登门呀,怎么,就你这穷样,还有几个富贵亲戚?”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大约三十多岁年纪,络腮胡子包着的脸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横肉,长得膀大腰圆,一双三角眼里面凶光毕露,一看就是地痞流氓的样子。
他身后跟了十几个人随他一块进来,个个都跟他一样,全是壮实汉子,他们一挤进这小房间,顿时,这房间拥挤不堪起来。
刘贺看他们进来,微微皱眉,自己不是还有几个护卫?他们怎么没动静?
太后看见这一群人的凶相,不露痕迹的移到了刘贺身侧。
带头的那人一进来,眼睛先在刘贺和太后两人身上扫着,看到太后时,明显眼中冒了淫邪的光,接着他眼睛又看到了桌子上太后放在那的首饰,顿时笑了起来,“哟,挺阔绰的嘛!李老头,听说你把屋后的竹子全砍了卖了,有这么回事吧!”
这些人的到来早就把李老头给吓住了,老迈的脸上都是害怕的神色,听那人问他话,打了个激灵,颤抖着声音道,“回二老爷,是卖了,我家老太婆病重,只能卖掉竹林里的竹子给老太婆换点药钱!”
话音未落,脸上已经“啪”的一声,被这个二老爷打了一巴掌,二老爷骂道,“你好大的狗胆,竹林是你家的吗?你竟敢擅自做主卖我家的竹子,卖了多少钱,钱给我拿出来!”
李老头被一巴掌打了个趔趄,蒙在原地,刘贺看不下去,开口道,“诶,这位什么劳什子的二老爷,长在他家屋前屋后的竹子都是他栽的,为什么要说是你家的?”
二老爷眼睛一歪,斜着眼打量刘贺,然后道,“我田老爷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掺合什么,别说李老头家的竹林是我家的了,就是他家这房子,那也是我家的,这方圆上千亩的庄子里,一草一木都是我家的,他凭什么能够做主卖掉?”
陈近光此时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到了刘贺身边,俯身跟刘贺耳语了几句,刘贺点了点头,让他站在身边守卫。
二老爷对陈近光的举动不以为意,转头看向李老头,“李老头,卖竹子的钱呢,还不快交出来?”
“我,我没钱呀!二老爷,我家每年的粮食没少交一分,儿子也给你们修房子的时候砸死了,你就算看在我那死去的儿子的份上,求求你别在为难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吧!”
“去,谁看你那死去的儿子,他死了活该,你私自卖了我的竹子,酿成大错,给我家造成了天大的损失,岂是说一句没钱就能盖过去的?要么交钱,那么问官,你选一个吧!”
霸道的话从这人口中说出来,李老头听得都快哭了,辩道,“我卖的是我家后面的竹子,我自己种的!”
二老爷又一脚踢过去,“放你娘的屁,你这破房子都是盖在我们家的田地上,前前后后都是我家的,还敢说是你的?”
李老头被踢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躺在床上的李老太看男人被打,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不停的剧烈咳嗽。
上官太后看不过去李老头被欺负,挺了挺小身板,似乎想冲出去为李老头打抱不平。
刘贺眼明手快赶紧拉住太后,差她扯回了自己身后,还把太后的小手攥了攥,让她稍安勿躁。
太后被刘贺的动作弄得有些心跳,她跟刘贺有肢体接触的时候,总能想到刘贺那个父死子继的话,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来背在身后,还能感觉到手上似乎有余温,心中在想,李老头都这样了,皇帝还不出头,莫非这皇帝是怂了?
她俩的动作被二老爷看在眼里,二老爷哈哈大笑,指着李老头,“我说你这老东西今天怎么特别的不老实,我说话你还敢顶嘴了,原来仗着有贵客撑腰是吧,我告诉你,别说是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子,就是皇帝老儿在这里,卖竹子的钱你也得给我交出来,不但要交这个钱,还有你私自破坏竹林,破坏了我们庄子原先的风水,得赔钱。”
刘贺笑笑,“你说就是皇帝在这里,也得把卖竹子的钱给你是吧!”
“没错,这块地是我家的,长出来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家的,卖我家的竹子就该把钱给我。他如果不服气,可以去告我啊,就算告到皇帝老儿跟前,他也不占理。”
“你口口声声称呼皇帝老儿,皇帝陛下是你这样叫的吗?我看他不用告你强要钱财,只告你一个目无君上之罪,只怕你也吃不了兜着走吧!”
二老爷一个激灵,警惕的看着刘贺,“你是谁?”
“在下家中排行第九,大家都叫我九公子!”
二老爷在心中算计,看看是不是有哪个达官贵人家有九个儿子,这人既然排行第九,那就是上面有八个哥哥。
想了一下,不记得印象中有哪家人家里有这么多兄弟的,暗想这九公子应该是个外地人,要不然他作为这一片的地主老爷,也不会才第一次见到此人。
“那这位九公子是哪里的人?”
刘贺随口道,“怎么?查我户口?告诉你也无妨,我祖籍是沛县的,我自己是小地方的,后来才来的长安。”
二老爷心想你一个外地的,居然也敢管闲事,以为长安城是你家那小地方不成?
是长安城有名有姓的富家公子的话,二老爷还会顾忌,担心刚才对皇帝的大不敬的话传到耳朵里面。
是外地的那就好办了,等会偷偷埋伏在暗处,把这货解决了就行,另外他身边那小娘子,劫回家中做个妾,简直想想都觉得爽。
二老爷心中定下了主意,对刘贺也就没了什么客气,冷声道,“小地方来的乡巴佬,仗着有两个钱就敢给人打抱不平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界,这个庄子里面,皇帝来了都得靠边站,凭你也想出头?”
这话一说,他带来的一群男人跟着哄笑,都在嘲笑刘贺自不量力。
二老爷笑罢,脸一板,威喝一声,“李老头,再不把钱拿出来,信不信我砸了你这房子?”
李老头眼看情况不利,再是不舍,也不得不从身上摸钱出来,刘贺看他认怂,也知道他那是迫不得已,自己既然开了口,那就不能袖手旁观,既为了李老头的遭遇,也为了在太后面前露一手,伸手一拉,又把李老头扯了过来,“老人家且慢,我倒要看看,你不把钱给他,他敢不敢拆你房子。”
李老头一怔,看了看二老爷,又看了看刘贺,苦涩的道,“这位公子,您替我家老太婆医病,老头子已经欠您天大的恩情了,要是让您再搅进竹子这个事情上来,得罪了田老爷,那就是我的罪过了,实话不瞒公子,我们在这里生活,不敢彻底得罪田老爷!”
太后看不下去,出声道,“可是你把钱给他们,你们怎么办?”
李老头叹口气,“钱没了,大不了日子外过得苦一点,总归能熬过去,要是房子都没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上哪再去起一间房?那时候只怕一家三口冻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公子和夫人的好心,小老头记在心里,我也不能害了你们不是,田老爷在这一块势力很大,你们外乡来的不知道底细,容易吃暗亏,这事你们还是别管了。”
说罢,李老头一挣扎,从刘贺身边走出,拿着钱到了二老爷身边,举手奉上,手虽然举了起来,但是颤抖的手和落下的老泪足以证明他有多不甘和无奈。
“爷爷,这钱不能给坏人。”
李老头的孙女突然冲出来,使劲拉一把李老头,然后冲到二老爷跟前,一脚踢在二老爷腿上,“坏人,不许欺负我们!”
二老爷冷笑连连,飞起一脚将李老头的孙女踢得倒飞出去,撞在了她奶奶的床边上后落下。
踢了孙女,二老爷一手把李老头手中的钱全抢了走,同时示意一个手下去拿桌上太后放在那的首饰。
太后眼看自己心爱的首饰要被这些人拿走,一着急,从刘贺身边奔出,口中娇叱,“不许拿!”
太后伸手去抢,那个手下是个老粗,哪里懂什么怜香惜玉,看太后来抢,“呼”的一巴掌打在了太后的脸上,接着又是一脚飞踹,把太后踹得七荤八素,退了好几步。
刘贺在太后去抢首饰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太后被打被踹只在眨眼之间,他来不及抢上,只好跟一步,赶在了太后身后,在太后快站不稳时托住了她。
太后快十六岁了,这十几年时间里从未经过风霜,一张脸真的是嫩得吹弹可破,这一巴掌下来,五根手指印红彤彤的特别显眼,看得刘贺都心疼。
不管这张脸是不是酷似李子晴,刘贺都心疼怜惜,他那怜惜的神情被太后看到,自己仿佛都忘了疼痛,只觉得自己被搂着好恍惚,有一种愿意这一刻是永恒的感觉。
二老爷没给他们这里互送秋波的时间,冷笑道,“好小子,你们是闲事管定了是不是?”
刘贺将太后放开,看着二老爷,“老小子。天堂是没有你的路的,像你这样的泼皮,只能下地狱,欺负小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来弄我呀!”
陈近光一听刘贺这话,赶紧道,“九爷……”
刘贺打断他,冲二老爷冷笑,“敢不敢的,敢的话你就来!”
“何须二老爷动手,我来制你!”
一个莽撞汉子大喝一声,很快到了刘贺跟前,举手去抓刘贺肩膀。
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刘贺,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抽抽两下就不动了。
“左老六……你怎么了?”
二老爷看左老六出手,势在必得的一击,结果自己先倒地,真的是匪夷所思,惊叫着问。
躺在地上的左老六哪里还能回答他说话。之前踢过太后的那名壮汉过去查看,探了探壮汉鼻息,半晌说道,“左老六,死了!”
其实不用他说,大家也都看出来左老六已经死了,这个群众演员就说了一句台词就杀青了,再也不会有他的戏份。
他的胸前还在血红一片,穿得衣服已经湿透。
刘贺手中的匕首连一滴血都没有沾上,被他拿在手中查看,这把匕首是他解了政变之乱后准备的,随时带在身上以防不测,最主要是防止霍光的人对他突然动手。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用上,他前世是从业多年的医生,对于人身体上的重要器官的位置摸得特别的透,一出手就致命。
医生拿刀,行善能够治病救人,救死扶伤,除恶的话,也能够一击必中,要人性命。
刀刃上发出的幽幽蓝光让二老爷他们看得心寒,没想到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一出手居然如此的很辣,比他们这种恶霸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了,天子脚下,行凶杀人,还有天理王法吗?弟兄们,给我拿下。带到我哥哥处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