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胜被刘贺一番训斥说的脸上胡子乱颤,“陛下,黑的说不成白的,孝武皇帝于国有功,但其功过相抵,实不能为他立庙,请陛下三思!”
“够了,朕不管三思还是十思,这庙也不能不立,朕乃孝武皇帝孝武皇后的嫡孙,难道朕还没有你一个芝麻官了解孝武皇帝的功绩?你说破了天就是文人思想,以为打点仗死点人就是穷兵黩武,简直迂腐至极。没有孝武皇帝这几场仗,只怕匈奴已经饮马长安,你们已经去做匈奴的奴隶了!”
夏侯胜想要再言,刘贺道,“丞相何在,查一查这个人是什么居心,居然能说出我大汉历朝历代的君主,就高皇帝和孝文皇帝有资格立庙这样的混账话来,难不成我大汉延续至今已经百年,其余天子都是草包不成?这不仅是诽谤朕,连历代先帝都诽谤了,其心可诛!”
杨敞也不敢给夏侯胜求情,只能道,“请陛下息怒,臣一定查明此事!”
刘贺做了一场文章,也有点累了,说道,“若无其他事,就退朝吧,常惠,你随朕到宣室殿,朕还有事要交代!”
说完之后,刘贺起身离席也离开了前殿,大臣们面面相觑,今天的朝会,真的太不一般了。
刘贺前脚到了宣室殿,常惠后脚就到,等张有把常惠带进来,刘贺看了看这个中年男人,微黑的面孔上透着足足的精气神。
“来,坐!”
“谢陛下!”
刘贺等常惠坐下,说道,“朕听苏武讲过了你鸿雁传书的事,对你特别钦佩,朕身边,就是太缺你这样有勇有谋的人才了,身边不是有勇无谋的武夫,就是刚刚那种屁都不懂的腐儒。朕该早点认识你的!”
常惠没想到刘贺一开口就如此抬举他,受宠若惊,赶紧起身要磕头,“陛下,臣……”
刘贺起身扶住,“惶恐的话就别说了,朕说的是实情,刚刚那谁,气得朕现在都心口疼,你在匈奴被扣押了十几年,不知道有什么稀奇见闻,不妨给朕说说。”
“喏!”皇帝要听故事,常惠只好开口,他讲不了刘贺那个猪八戒背媳妇的故事,但讲一些西域见闻,倒也不至于干枯无味。
刘贺从他的话语中能够听出来,常惠确实还是有口才和智慧的,符合一个外交家的要求。
听他说了一阵,开口道,“这次朕给你的旨意,你应该都明白了吧!”
常惠点头,“回陛下,臣谨记陛下旨意,当不负陛下重托!”
刘贺道,“朕相信你有那个本事和能力,西域校尉这个官职,是朕首创,你别嫌小,将来朕是要经略西域的,定有重用!”
“臣不敢,臣身为汉臣,不负陛下使命才是该有的职责,官不官的,那是要凭自己本事!”
“你这话朕听着喜欢,不像某些人,仗着有点所谓的功劳!哎,朕跟你啰嗦这个做什么!”
刘贺话说到一半停了,常惠听出点弦外之音,不好接口。
刘贺又道,“这次对匈奴用兵,对朕来说,是非进行不可,也是非赢不可的,个中原因你应该能明白一二,朕要跟你说的事,你此去乌孙,无论如何也要说动乌孙出兵,不管与匈奴战况如何,你只要说动乌孙出兵,就是大功!”
“喏!”
“将在外,不必事事请旨,西域各国如果有不配合的,朕许你有用兵之权,朕不是先帝,虽然也不想有打仗的事情发生,但朕也绝不能让周边小国有小视我天朝上国之心!”
“喏!”
“朕送你一句话,犯我汉者,虽远必诛!你要牢记!当然,也要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在西域不能给朕丢脸!”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是还要过几十年后,名扬天下的民族英雄陈汤打败匈奴后,上奏给汉元帝的一句话。
比汉武帝那句“寇可往,吾亦可往”还要霸气许多。
刘贺把这句话剽窃了过来,送给常惠。
常惠听到这几个字,口中念了两遍,感觉血都瞬间热了起来,这是多英雄豪情的一句话,皇帝陛下能有这样的雄心壮志,真是大汉的福气。
常惠被匈奴扣押十多年,对匈奴的恨可以说是到了顶点,他就认为孝武皇帝消耗国力也要教训匈奴是英明之举,若打不服匈奴,那就一直是个大患。
现如今见到刘贺也有这样的志向,心中宽慰。
常惠这一下就对刘贺服帖得五体投地,这陛下能说会做也敢放心用他,这让他有找到了知己的感觉,赶紧行跪礼,“陛下放心,臣就是粉身碎骨,埋骨沙漠,也要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情,说不动乌孙出兵,臣自绝于匈奴大军前!”
刘贺又把他扶起,“你办事,朕放心。你去吧,持朕节杖,越早动身越好!到了也要记得把那边情况上奏给朕,朕好做调兵安排!”
“喏!”
常惠从宣室殿走出来,脑海中依旧想着刘贺的那一句,“犯我汉者,虽远必诛!”豪气陡升,这一趟去乌孙,说什么也要做出点成绩来,要陛下知道,他没看错人。
霍光进了长乐宫,一直到了太后殿中,只见太后的宫殿外面,几个宫女正对着一盆水各种好奇,太后也在其中观察那盆水。
霍光见太后没上朝,还以为她病了,没想到太后好生生的在那,让他又怒又气,哼一声,“你们几个都在那做什么?”
宫女们停止了观看,赶紧给霍光行礼,霍光不耐烦的让她们下去,再看太后,“太后是身体有恙吗?今日为何不见太后听政?”
太后似乎知道他会找过来,淡淡一笑道,“非要身体有恙才可以不听政吗?外公,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自由?你明明知道我本来就不喜欢朝堂之事。”
霍光被噎了一下,“可是陛下尚未亲政,太后听政那是祖制!”
太后淡然,“这个祖制,是有写下来当作家法呢,还是大家约定俗成?如果是家法,外公拿出来让我看看,如果是约定俗成,那么就算不得祖制,我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吧!”
霍光哑口,今日真是奇了怪了,皇帝和太后都变了,外孙女居然说出如此忤逆的话来,他俩是联合起来搞他?给他难堪的?
“你如何能说出这种话来?陛下没亲政,你就应该听政,你是太后,是要为大汉负责的!”
霍光语气严厉了点,太后心中有点害怕,强撑着道,“那让他亲政不就可以了?哀家就是不想听政,如果要在皇帝亲政和哀家听政里面做选择,哀家情愿让皇帝亲政!”
“你……”霍光只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你是不是忘了你太后的身份了,是不是看陛下现在顺眼了你就帮他说话,你是不是喜欢他?”
霍光一连三个是不是,太后似乎被点穿心思,有点慌,又很快镇定下来,到底是还没有胆子大到跟霍光吵架的地步。
说道,“他都马上二十了,还用得着我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小太后听政吗?朝廷中的那些大臣,一个个的要么都是白胡子老爷爷,要么就是满脸横肉的粗人,外公难道就认为我听政不会恐惧吗?他们说的政事,外公以为我一个啥都没见识的小女子,能听得懂?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太后,又何必每次战战兢兢的听大臣们争吵?”
霍光气笑了,“好,既然太后不愿听政,也罢,以后你不去便是,臣也管不了了,不过臣还是要提醒太后一句,你是太后,不要有非分之想!”
“哀家谨记大将军教诲,如果没什么事,哀家先回宫休息去了!”
太后说完,转身小步回了寝殿,一路走回,尚未入殿,眼角已有泪水滚落!
霍光叹了口气,无奈离开长乐宫,看出来了,太后从今往后应该不会再去上朝听政,跟他的关系说不定也会越来越淡。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然而结果就是这样。
唯一欣慰的是,太后靠不住了,但是女儿成了皇后,将来也会是互相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