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该搞一次整顿,换一批臣子,那肯定是该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刘弗陵重用的人,他未必要重用。
只是这事情不能像上次那般心急,大刀阔斧的整顿要拖到亲政后再说,手中有了实权,手里有了玉玺,才能做得罪人的事情。
可现在不搞整顿,钱又从何而来?他雄心不小,将来还指望威加海内争霸世界,结果第一个难题他都不好破。
刘贺在殿中踱步,想着这个棘手问题,原以为对匈奴用兵,不过是一句话下去就能搞定,该发兵的发兵,该动武的动武,谁料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都先行不了。
刘贺转了两圈拿不出主意,此刻真有点后悔上辈子只顾着研究医术,少看了财政方面的知识,也没怎么看那些穿越小说,连那些小说里面可以借鉴的方案都没有。
而且那些爽文小说夸夸其谈不顾现实,借鉴也没多大意义。
钱的事情,他或许还能想想办法,粮不够就爱莫能助了,看魏相道,“爱卿是否有主意?”
魏相道,“陛下,如今办法,无外乎一边加征粮税,一边减少兵马!”
刘贺想了想,说道,“加征粮食,百姓受罪,减少兵马,不利兴兵,朕对匈奴用兵,不是做做样子,而是要打赢这一场战争,如果输在兵马不足上,浪费钱粮不说,还有损大汉国威!”
“那就开源节流,今秋的粮食多征半厘,影响不大,再节省财政开支,应付这场战争应该差不多了,只是陛下,这后续的财政要迅速补足,怕是不容易!”
“先打这一仗再说!”刘贺说到,短期他想不到好办法,把时间线拉长的话,他还是能够有办法解决财政问题的,别的不说,那时候杀几个贪官,就够朝廷开支好一阵了。
“现在大司农的位置是不是没人?”刘贺问道。
魏相怔了一下,“田延年本来暂代大司农,他造反被杀后,大司农位置就空悬了!”
刘贺想了想,说道,“这样,朕升你为治粟都尉,加代大司农职,你帮朕把这场战争需要的钱粮都凑齐,战争中不缺粮草,朕到时候就把那个代字给你去掉!”
魏相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能官升三级,喜出望外,赶紧谢恩。
刘贺说道,“当年盐铁会议上,桑弘羊提出的增加财政收入的办法,朕看非常好,你要好好的执行下去,朕还发明了一口铁锅,最近要推广下去,让所有老百姓都能用到,可让老百姓们用粮食来换。这样粮食上问题容易解决,也能带动冶铁产业!”
魏相不懂什么是铁锅,但看皇帝刚才还没主意似的,眨眼之间似乎又恢复了信心,对这个皇帝倒是更加佩服起来。
魏相辞去之后,刘贺一人坐在宣室殿中,心思起伏,财政问题也是大问题,不管有没有打仗,国库不能空,国家要是没钱了,老百姓还能好过?
该用什么方法增加财政收入呢?发展工业,农业,那都需要时间!加征税收,富了国家却穷了百姓,最重要的一点,贪墨成风,加征税收,恐怕先富起来的不是国家,而是百官!
刘贺眉头微皱,难道只有先拿贪官开刀?可这第一刀从哪里割顺手呢?
他屁股还没稳,实权没有,要割到什么程度?
时光匆匆,眨眼又到上朝的日子,刘贺依旧早早到了朝会,百官们上次知道了刘贺有早到的可能,一个个的不敢落后,都稍微提前了点时间。
就连大将军霍光,上一次吃了一个暗亏,这一回也不得不早点到场。
刘贺照例讲故事先,今日所讲是猪八戒泪别高老庄,依旧引得群臣围着他转。
早朝开始,刘贺接受完百官朝拜后,笑道,“今天诸位大臣们都来得挺早,其实大家不用这样,你们完全可以踩着点来,只要不迟到朕都不会怪罪。”
群臣不置可否,心想除非陛下你迟到,不然谁敢不早点来?
刘贺客套话说完,点杨敞道,“丞相,给孝武皇帝立庙的事,你拿出结果没?”
杨敞离席上奏,“回陛下,臣等已经议定,孝武皇帝功绩超过历代皇帝,以世宗号立庙,甚妥。”
刘贺要的是把这件事做成,以彰显他的帝位正统性,淡化霍光等人的拥立之功,至于给汉武帝一个什么庙号,他是无所谓的。
听杨敞如此说,喜道,“甚好,孝武皇帝打通西域,立不世之功,是我等后世之君的楷模,敬为世宗,非常合适,朕准了,什么时候起庙,朕一定要率百官参加仪式并祭祀孝武皇帝!”
“回陛下,下月初三,日子合适!”杨敞是领会出了刘贺的意思,这件事不敢怠慢,上一次下朝后就跟臣僚们商议,把这件事当成最重要的事情来办,有准备之下,皇帝一开口问,他能够马上作答。
刘贺对杨敞表扬肯定了一番,又道,“当日妄议皇帝的那个谁,是什么处理意见?廷尉呢,廷尉出来说话!”
一个五十多岁的长胡子官员站了出来,“臣,廷尉李种,叩见陛下!”
刘贺看了看他,“朕问你,上次那个诽谤孝武皇帝的,你们是如何定罪的?”
“陛下,臣以为夏侯胜无罪,因此未予定罪!”
刘贺匪夷所思,他都说了那人家有罪,这李种还唱反调,冷笑一声,“诽谤孝武皇帝,诽谤大汉历代君主,为何能是无罪?”
李种道,“陛下,夏侯胜只是反对立庙而已,臣认为他反对的理由或许不充分,但说他诽谤皇帝,似乎过了,朝堂之上,各抒己见,不能因为意见不同就加以定罪!”
刘贺瞟了一眼霍光,心中怀疑是不是霍光在背后捣鬼,定下来的事还能被否了,那自己岂不是连傀儡都不如?
霍光神色如常,并不见有得意或惊讶表现出来,刘贺看不出名堂,对李种道,“如此说来,就是有人辱骂朕,那也无罪咯?”
李种神情微微变了一下,说道,“对于夏侯胜的处置,臣就事论事,依照律法处置而已!”
刘贺突然大喝一声,“混账,就事论事能定他无罪?当初朕让田延年到廷尉领罪,你是不是也是这么包庇的他?田延年起兵造反,很难说不是因为你放任的,田家上上下下诛杀三族,为何田延年的儿子你漏下不杀?”
李种没想到刘贺翻旧账,田延年被定成反贼,他哪敢承认包庇过田延年,赶紧下跪,“陛下明察,臣绝没有包庇田延年!”
刘贺面沉如水,“你是不是以为田延年已经伏诛,死无对证了,你就可以抵赖?你不要忘了,朕是公审过田延年的,他可是为求活命,什么都交代清楚了的,要不要朕把证据拿出来给你看?”
李种听得又是心虚又是惶恐,当初田延年没到廷尉领罪,霍光也给他打过招呼,让把田延年的事情大事化小,因此田延年一直在家躲着,他也没上门抓人。
不知道刘贺到底是不是有证据,李种忍不住偷偷看向霍光,见霍光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样子,李种心中起疑,“莫非皇帝和大将军联合起来,要搞我?”
李种猜对了一半,刘贺是要搞他,霍光却没那个心思,霍光不过是想先看看刘贺到底玩什么名堂罢了。
他是政治老手了,当然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别看他面上平静,实际上心里已经炸了,刘贺这小子翻旧账,几个意思?
刘贺之所以要借题发挥搞李种,是因为,这就是他的第一刀,这一刀必须要刀得精准,刀得恰到好处。
魏相走后,他苦思了两天,终于还是决定先轻度打贪,增加财政收入,出兵匈奴不怕钱多,就怕钱不够,短期来钱最快的,还是让贪官把钱吐一点出来。
突破口,当然是再把老朋友田延年拉出来,再做一次文章,可以说李种是否处置了夏侯胜今天他都要被针对,只不过夏侯胜的事,给了刘贺最好的口实!
之所以是李种倒霉,那是因为他是廷尉官,掌管全国司法刑狱的最高主官。
要想打贪,不管是大搞一场令天下震动,还是小搞一场凑齐军饷,都得先搞司法。
司法刑狱如果拿下来,再有南北卫尉,刘贺就算破局成功了一小半,霍光再想动他,就得仔细斟酌掂量了。
“陛下,臣冤枉,臣为官多年,忠正廉洁,于廷尉位置上也从来都是秉公执法,绝没有,也不敢徇私!”
刘贺哼一声,“你自己看看这个!”
刘贺掏出一张纸,让张有递给李种,李种接过一看,面色疑惑,“陛下?”
刘贺让张有把那张纸收回来,刘贺问道,“朕问你,田延年是不是有罪?”
李种点头,“陛下已经钦定,自然有罪!”
“很好!那朕那张纸上写的,你认为不是罪了?”
“也有罪!”
“既然有罪,你为何从来不查?你一不查田延年的罪,二不查夏侯胜的罪,你这廷尉怎么当的?占着茅坑不拉屎,你为何不趁早请辞?”
李种哪想到之前讲故事的时候还平易近人的皇帝,一眨眼就对他咄咄逼人。